《这样我就可以为你挡风了》花下踟蹰

3、第三章

　　关于为什么游泳，唐慎思有两条理由:第一，游泳能塑造形体；第二，泳池水含有漂白剂，游泳时间长了皮肤还能变白。
　　这都是唐妈妈告诉唐慎思的。
　　唐妈妈的原话是这样的:“哼，你一定要赶紧变得又瘦又白，然后亮瞎那帮男生的眼睛！谁让他们都不追你，就让他们后悔去吧哈哈哈哈……”
　　世界上的妈妈有很多种类型，唐妈妈属于会扑到女儿胸前喃喃有词“好舒服呀”的那种。简而言之就是三个字——不靠谱。
　　唐慎思对此倒是无感，在她的观念里，如果一个女人必须躺过各种美容机器、做过各种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才能获得一个男人的心，那这种男人也不值得这般付出。
　　但是唐妈妈又说了:“尤其是让那个宋舟看看，一定要让他悔不当初才好呢！”
　　唐慎思无奈了，“母后，你扯哪儿去了，我们两个比蒸馏水还纯洁好吗？”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了，我去学游泳，行了吧？”
　　高考后的日子分外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没有自习没有作业也没有考试，最重要的是，没有宋舟，这让唐慎思身心都得到了充分的放松。
　　清闲久了，唐慎思觉得应该给自己找点正事干。
　　她考上了T大的建筑系，于是她给自己报了个素描班。上大学后有英语考级，于是她买了教材着手背四六级单词。最后，出于各种原因，她来到了市中心新建的游泳馆。
　　游泳馆的信息核实系统出了点问题，她与负责人攀谈起来。
　　负责人:“你是在一中上的学那你学游泳也是在学校吧？”
　　唐慎思嘿嘿一笑:“没有，我没学过游泳，就是自己在水里扑腾，求生本能嘛，扑腾扑腾着淹不死了……也就算会了。”
　　负责人笑得前仰后合。
　　唐慎思进换衣间的时候还听见负责人说:“我还以为现在的好学生都是书呆子呢，没想到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
　　游泳馆的负责人这天碰到了唐慎思这样一个有趣的小姑娘，唐慎思也碰到了一个有趣的小男孩。
　　小男孩真的很小，才上小学一年级，但他游泳是一把好手，两条又细又短的小腿在水里有力地划动着。
　　唐慎思觉得自己有一副受小朋友欢迎的体质，眼前的小男孩也没能抵挡住她的慈母光环。小男孩拉着唐慎思游来游去，有模有样地用教练的口吻指正她的泳姿。小男孩才七岁，唐慎思就用七岁的口吻和表情同他说话:“我刚才喝了好几口水，可难喝死我了！”
　　小男孩哈哈大笑，“你真是太笨了！”
　　唐慎思也不生气，“反正我现在不想游了，我要在这里玩会儿，玩完了再去。”
　　小男孩:“你太懒了！这里有什么好玩的，都是水。”
　　唐慎思:“我要玩，我就要玩！反正我不走了。”
　　小男孩一扭头:“那我就自己去。”说完就潜进了水里。
　　当然是没什么好玩的，她早已过了玩水的年纪。唐慎思靠着池壁，视线随着小男孩忽隐忽现的小脑袋起起伏伏。
　　小男孩已经游出很远，却又突然扎出水面，目光朝她的方向寻找了一阵，随即又原路返回。
　　唐慎思怔怔看着小男孩在水中抱住她的小腿，然后“哗”地一声激起一片水花。他拉住她的手就走，口中还振振有词，“来游泳馆不游泳还能干什么啊？”
　　唐慎思任他拉着走，神思恍惚。
　　某个下午，大多数人都在窗外踢毽子、打羽毛球，班里只有几个人或是睡觉或是吃零食玩手机——还有她，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里背单词。
　　其实宋舟从窗外向屋里张望的那几眼她都有看到，只是由于某种逃避心理，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后来他敲了窗户，她无奈，过去和他搭话。
　　他说:“你怎么不出来玩呢？”
　　她说:“有点累，不想出去。而且我也不会踢毽子还是别的什么，没什么好玩的。”
　　他说:“出来放放风也好啊。”
　　唐慎思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被他说动了，于是摇摇头，没再说话，回到座位里继续装死。
　　玻璃上再没了宋舟的轮廓。唐慎思想，他也就是出于朋友情谊招呼一下她，走个形式罢了，没什么好上心的。她这么想着，手上将单词本又翻了一页，却乍然反应过来刚才那页还未背完，正要再翻回去，突然，一股力道猛地将桌面上的单词本抽走。
　　她呆呆看着单词本在他手上扬起一道弧线。
　　宋舟一本正经地批评她:“老师都说了，必要的休息是有益于更好地学习的，你怎么能不听老师的话呢？”然后转身就走，一副很拽的样子，“我就不拉你了，你自己跟过来，快点啊，别慢腾腾的。”
　　小男孩毫不客气地扬了唐慎思一脸水，“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没听见啊？”
　　唐慎思:“……听见了！”抬手还了小男孩一脸水，然后大笑。
　　小男孩也笑起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开始没完没了地互相泼水。
　　在飞扬的水幕中，唐慎思看着小男孩喜笑颜开的脸庞，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愿意陪一个小孩子胡闹这么长时间了。
　　唐慎思从来没有拒绝过宋舟的任何要求，从来没有。
　　即使到后来，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把宋舟惯坏了，以至于宋舟面对她时身上的傲娇属性越来越明显。可他一声声“思思，思思”地叫着，她便也狠不下心让他在她这里吃瘪。
　　就像那个夏天的校庆活动，她扁桃体发炎，明明已经安排好的手术，却因为他的一句哀怨声而延后。
　　他说:“本来还想和你聊天呢，结果你不能参加校庆……看来我还得看别人打扑克牌磨时间了啊！”
　　后来她和父母协商了半天，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原本定在当天上午的手术推迟到下午，让她有半天的时间去缓解他的孤独。
　　手术后的唐慎思从剧痛中醒来，手机上俨然多了一条宋舟发的消息，是祝愿自己早日恢复的。
　　唐慎思一向认为自己是冷漠无情的人，“抛开现象看本质”素来是她引以为傲的本领。然而，当她面对宋舟的时候，一点小小的关心就能把她打动，甚至不需要对方实际付出什么，只要他动动嘴，甚至是一个表情，她便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
　　正如当她还未恢复完全就又站在班级门口的那天，宋舟欣喜若狂的表情和殷勤帮她拎书包的动作就让她觉得不虚此行。
　　当然，平心而论，宋舟并没有只是动动嘴、露露表情而已。
　　宋舟过生日的那天，她订了饭和简清阳她们一起用午餐，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去，叮嘱她:“少吃点，一会儿还有蛋糕呢。”
　　唐慎思不禁讶然:“怎么了，谁过生日吗？”
　　宋舟说:“我呀。”
　　她脱口而出:“你的生日不是下周三吗？”
　　宋舟大大方方:“那是阴历生日，今年我过阳历的。苏羽斌给我订了蛋糕，一会儿送来，待会儿分你一块。”
　　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分蛋糕的时候，唐慎思是和常筝一起去的。常筝给宋舟备了礼物，但她此刻对宋舟周围狼吞虎咽的人群望而生畏。唐慎思愧于自己两手空空，但仍对他承诺的蛋糕跃跃欲试。两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蛋糕盘上一片狼藉。常筝送出礼物后倒也不贪图蛋糕，只是唐慎思太听宋舟的话，早在午饭时留了肚子，此刻看着空荡荡的蛋糕盘有点欲哭无泪。
　　宋舟嘲笑她:“哈哈哈哈，谁让你来得这么晚没蛋糕吃了吧！”
　　唐慎思眉毛一挑，正准备出声怼他，一小碟色彩缤纷的蛋糕却倏然降临面前。
　　宋舟洋洋得意，“幸好我特意把我的那块替你留着了。”

　　……

　　游泳馆的负责人是个小年轻，而且大约非常喜欢邓紫棋。因此，从唐慎思进馆开始，一直到她走出游泳馆，音响里一直在放邓紫棋的歌。
　　和小男孩告了别，拉钩约定了再见，唐慎思站在游泳馆门口没有走。
　　现在播放的歌曲是一四年邓紫棋参加《我是歌手第二季》时演唱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音响中，歌手的嗓音醇厚而富有美感:
　　“……紧紧把昨天在拳心握著……”
　　“……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呢……”
　　回忆越是甜，就越是伤人。
　　八月的风闷闷的，闷得人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
　　唐慎思撑开阳伞，踩着高跟鞋走在通往家门的小巷里，被这热风熏得难受异常。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难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