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荡》蝉蚊无声

4、谢瑞

　　李逐风还不知道谢瑞对他有多感兴趣，以至于派人监视起了他，他仍过着他自己书院菜市场家的生活。于是第二天，七星就知道了他学的是哪一路剑法。

　　“齐家的剑法！”谢瑞几乎要拍桌而起，他此刻颇有些佩服李逐风，竟能学到齐家剑法！

　　一个小小的青城人，一个从未离开过青城的先生，竟能让丞相府嫡长孙平辈相交，竟能学到镇远将军府家传剑法，有趣有趣！

　　那些看起来越是简单正直的人，背后越是复杂肮脏，果然如此！谢瑞甚至有些想笑了，原本看这青城人热情爽朗，也还有几分可取之处，竟也藏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谢瑞再去见李逐风时，已经完全就是为飘尘茶饭不思的状态，他每日都去见李逐风，每日只要一听到李逐风说不去见飘尘便失魂落魄地离开，而后相思病一日更比一日重。

　　李逐风彻底烦透了谢瑞，一心摆脱他，因而真的带着谢瑞去见了飘尘。

　　飘尘的确过得不错，有吃有住，只是神色悲戚，心中郁结，显见地消瘦了起来。李逐风心中不忍，便宽慰了她几句，作用并不大。

　　回来一路上李逐风都记挂着飘尘，心情自然不好，又见谢瑞在他身边，也是一副痛苦神情，却不知这痛苦中有没有一分的真！李逐风一想到这一点，更觉得难过，当下一眼也不想再看谢瑞，他有些不耐烦道：“你看也看了，可以走了吧。”

　　谢瑞果真走了。

　　然而第二日谢瑞又来了。

　　他说：“不见她时想得厉害，见了她却又更想她，先生，今日你还会去见她吗？”

　　李逐风这才明白，谢瑞只是单纯地厌烦他而已，也许看他不耐烦看他心生不快正是谢瑞的快乐源泉。

　　说到底见飘尘只是借口，那么见了一百次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要想真的见不到谢瑞，最好还是尽快破了太守贪墨案，到那时谢瑞自然会回他的京城呆着，再好好粉墨登场。

　　正好，晚间赵怀清来了，李逐风首先便问他太守贪墨案进度。

　　赵怀清逗他：“怎么，天天看见我嫌我烦了？”

　　李逐风对着赵怀清向来是最真实的模样，他说：“是看谢瑞烦了，只想他快点回京城。”

　　“谢瑞？他怎么了？”

　　“他肯定在怀疑你，因为你认识我。也许还认得我的剑法，又查不到我是谁，这案子分明隐隐约约指向丞相府，你不避嫌就已经很奇怪了，然而你还主动来青城查案，实在太反常了。他指不定觉得这件事真和丞相府有关，我就是你们安排的人，你是来抹去丞相府罪证的。否则他天天在我面前做戏只为了膈应我？七皇子殿下不会这么闲。”李逐风颇有些心力交瘁。

　　赵怀清不以为然：“也许他只是觉得好玩。”

　　“怀清，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他的风流纨绔都只是表象。此人心思深沉，又是太子亲弟弟，深得太子信任，若有朝一日反水咬太子一口，太子不见得承受得住，还是谨慎些好。”

　　赵怀清摇了摇头：“他是怀瑾最好的朋友。谢瑞此人聪颖，待朋友真诚，待太子亦是真心，只是因为皇后防着他，才不得不做出那副模样。他是皇后之子，又是太子亲弟弟，皇后喜欢太子，不愿将来兄弟反目，向来想把他往无能的方向培养。幼时的他在皇后身边，为太子挡了许多暗箭，太子对他多有亏欠。”

　　“皇后，怎么忍心。”

　　赵怀清仍笑着：“你觉得他面具太过真实便总觉得他心机深重不得不防，然而对于谢瑞，最厌恶的却是那些自诩君子实则阴私之人。他在你身边一为查清你的身份，二是觉得你也是表里不一之人。让他查吧，你的身份他总有一天是会知道的。”

　　李逐风心下苦笑，面上不显，只说：“哪里有什么别的身份，我只是青城土生土长的一个教书先生。怀清，案子查得究竟如何了？”

　　“你啊。”赵怀清叹了口气，接着道，“太守有一个师爷，深得太守信任，太守贪墨案入狱后他却能全身而退，甚至比之以前生活得更好些。至于栽赃陷害之人嘛，你我都清楚，左不过刘贵妃一派的人，可惜还没有证据。”

　　“不能诈他吗？。”

　　“不用我们动手，贵妃一派做事向来干脆，想来也快了，第七暗卫队有两人跟着师爷，我们正等着贵妃动手。”

　　“我身边不会也有暗卫吧？”听赵怀清提起暗卫，李逐风立刻想到谢瑞既然怀疑他，说不定也派人监视着他。

　　李逐风虽然习了齐家剑法，但到底只学了两年，防身还可以，像暗卫这种司暗杀的，只要没动杀意，他必然发现不了。

　　“不知，第七暗卫只听从七皇子指示，七皇子正怀疑我，我又怎可能知道。”

　　李逐风想想，便是被监视也无所谓，他的生活就那样，没什么波澜，该起的涟漪，谢瑞能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了，倒是不必当一回事儿。

　　送走了赵怀清，李逐风开始催眠自己：谢瑞真的喜欢飘尘，谢瑞真的喜欢飘尘……

　　他在为明日见谢瑞做准备。

　　后宫之事，李逐风也听说过不少。皇帝一人有许多子女，从来是一个也顾不上，后宫之中人人都只有一个母亲，若是母亲不喜，皇帝不爱，大抵都过得异常艰难。然而谢瑞母亲比不爱更甚，她将谢瑞教育成一个愚蠢的人，却还要利用他做太子挡箭牌，仿佛是要谢瑞送死。想想谢瑞一路自己摸爬滚打，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能相信，能长成如今这样，能成为怀瑾最好的朋友，幼时的他该是多好的一个人。

　　李逐风自小得父母宠爱，只是想一想自己要提防着母亲，已经不寒而栗，那却是谢瑞十七年来的日常。

　　李逐风忽然心疼起谢瑞，因此，谢瑞假装喜欢飘尘，他便真的当他喜欢飘尘，谢瑞想要见她，他便带他去，谢瑞如何表现他都当真，谢瑞总归很快就要回京城，他要做什么，自己忍忍也就罢了。

　　李逐风这般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第二日却没等到谢瑞来。

　　谢瑞通常早上就来了，李逐风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谢瑞仍旧没有出现，若非知晓谢瑞的身份，李逐风都要以为谢瑞出事了。

　　李逐风想着谢瑞大概是忽然满足了，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他。他有些惆怅，他刚想待谢瑞好些，谢瑞却不来了，待谢瑞回了京城，他们大抵永远也不会见面。不过也还好，谢瑞是怀瑾的朋友，怀瑾自然会待他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