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倥偬》肆夕禾页

32、第 32 章

　　二人便这样子沉寂了好一会儿，慕城雪觉得颇为不自在，却又不知该做什么，无意拿起一块月饼。意识到的时候却又不好再放回去，毕竟她方才还说自己喜欢吃的。这就只能硬着头皮再啃一块了。
　　江黎川的心绪渐趋平静，这才发觉自己今日戾气重了些，这便赶紧转移话题，“我见你眼下乌黑，昨夜可是没睡好？”
　　何止是没睡好，她根本就没有睡。慕城雪心中虽是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不是，我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的。”
　　江黎川见她编个谎话都如此吃力，一时起了坏心眼想拆穿她的谎言，看看她的窘态，“我平日里巡夜每每经过你房间都见你房中亮着灯，这是为何？”
　　慕城雪似是被人家发现了小秘密似的，低下头，攥紧手中的小杯，小声说：“我……我有一点怕黑，夜间得亮着灯才能睡得安稳些。”
　　江黎川微微扬起嘴角，似是见到鱼儿上钩一般，“哦，竟是如此缘故。昨夜我们露宿郊外，也没有油灯，你又是如何睡得安稳的？”
　　慕城雪脸一红，自知自己说的谎话被拆穿了，这便不再开口了。
　　“你今日虽是精力充沛，疯了一日，但到底昨夜是一宿没睡，现在定是疲累得很，你便躺着睡一觉吧。”
　　“可是这儿没灯，我怕。”
　　“我会守着你的。”
　　我会守着你的，这句话让慕城雪莫名的心安。她点点头，放下小杯，躺在松软的草地上。
　　不只是今夜的风太过舒服，还是她太过疲累，又或者是身旁人的那句话。慕城雪躺下没多久，浓烈的倦意便袭来，没一会儿她便陷入沉睡。
　　江黎川在月华之下，明目张胆的打量着慕城雪。
　　她们长得实在太过相像，竟叫他慌了神。这慕城雪拜入师父门下之时正好二八年华，安安若在黄泉之下走一遭再转世为人，怕也能有她这般大小了。或许，她便是安然的转世，不然怎能生得如此相似的容貌。
　　他抬手轻轻滑过慕城雪的眉眼，就如同儿时他时常逗弄熟睡的安然一般，那时安然总会因为他将她吵醒而气恼好一阵子。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非常轻，因为他不敢将她吵醒。
　　江黎川这样一坐便是一晚。
　　一旁熟睡的慕城雪不知怎么的，睡着睡着便不安分起来，眉头紧锁，低声叫唤着，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身体还动来动去。
　　江黎川察觉出异常，低头去看，毫无防备的对上了慕城雪突然睁开的双眼。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仰，险些摔倒在地。
　　“你醒了。”
　　慕城雪完全没听到他的话，瞳孔中仅是惊慌，还喘着粗气。当意识回来以后，她缓缓坐起来，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湿了一大片。
　　江黎川问道：“你做噩梦了？”
　　慕城雪机械地转过头看着他，缓了好一会儿瞳孔才有了色彩。“我……”
　　她的确是做噩梦了，她梦见了二十多年前这个村子的抱素怀朴，还梦见这个村子血染黄土的那一晚。她梦见那个叫安然的姑娘，果真与她十分相像，她满身鲜血的站在一堆横尸之中是如此的惊恐，她还看见……不知道为什么，那姑娘身上的恐惧与悲伤，她竟能如此清晰的感觉到，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江黎川见她一直不说话，便猜她恐是在回忆着方才的噩梦。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必再想了。”
　　慕城雪迷茫的点点头，将思绪慢慢抽离出来，那只是一场梦吧。
　　江黎川空瓶子和盘子全部收回篮中，然后拎着篮子站起来，伸出一只手递到慕城雪面前，“我猜你也饿了，我们先到镇上去吃点东西吧。”
　　“好，”慕城雪将手搭在他的手上，江黎川一拉她便站了起来。
　　这一早起来，瞧见有油的，慕城雪便没了胃口。最后二人只是寻了一个小摊，坐下来食了一碗粥。
　　刚出锅的粥还热得很，江黎川将瓷勺放入碗中，慢慢搅着，“我今日想回村子看看，你待会儿留在镇子上逛一下，晚些我在来接你。”
　　慕城雪说道：“我与你一同去吧。”
　　江黎川说道：“村子里又脏又乱的，也没什么可看的，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慕城雪略带失望地说：“好吧。”然后小小喝了一口粥，不小心把舌尖烫了一下。
　　饭后江黎川又嘱咐了两句，放下铜板便先行离去。
　　慕城雪又很快将碗中的剩粥扒光，速速离席。
　　大概是昨夜灯会太过热闹，许多人都玩得极晚，许多店铺都不曾开门。慕城雪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愈发的觉得无聊起来。
　　从镇上到村子的路她还记得，反正现在也无聊，不如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好了。
　　慕城雪凭着记忆走回了村子，不算远，也就花了她两刻钟的时间。
　　这村子比那天她见到的还要萧条，却没有这么瘆人。许多门窗早就倒了，只剩个框框在那里。不过，四周天养的植被却长得挺好。尤其是这棵榕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起码要三个人才能抱住吧。若是这村子还有人住，大夏天定有不少人在下头乘凉聊天。
　　她在榕树下停留片刻便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便看到一座小院。其实她一路经过了不少院落，却不知为何偏偏停在这个院落前，还鬼使神差的推门而入。
　　这座小院外部干净整洁，恍惚见她仿佛听见嬉笑的声音，却是转瞬即逝。
　　慕城雪推开这小屋的门，这小屋与其他屋子不一样，干净整洁仿佛主人不过是离开片刻。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几十年没有打扫的样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这屋子的布局应该是个女子的房间，屋子的左边是个拱形门，门上镶着粉色的薄纱，不过薄纱被束起来了。她走入门内，左侧有个梳妆台。台上有铜镜，胭脂，各种女子用的物品。慕城雪拿起一盒胭脂打开来看，看里面胭脂的成色，应该很久都没有用过了。但铜镜还是锃亮的，她能够清楚地看到镜中的自己。
　　与别的房间不同，别的房间里的床多是木板搭成的，而这间房子中放的却是八步床，还挂着纱帐，床上还放着干净被褥，这儿的一切与外头的萧条相比显得如此的不同。
　　屋子的另一侧是书架，书架上还放着不少泛黄的书本上面都覆着薄尘，慕城雪随意翻看了几本，都是些诗文或是小札，有些还带着批注。批注用的是小楷写的，字体端秀清新应是出自女子之手。
　　她抬眼见角落放着一本小册子，她抬手将小册子拿了出来。里头记录的竟是江黎川日常习惯与喜恶，还有一些日常小事。不知怎么的，她居然偷偷地将这本小册子留了下来。
　　一旁的书台文房四宝具齐，洁白的宣纸用纸镇压着；笔架上的毛笔错落有致，每支毛笔上皆能见隐隐墨印。一旁的砚台洗得洁净，砚台旁的木盒子打开便可见一块用了大半的长条墨锭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这房间布置得低调风雅还透着些俏皮，她嘴角含笑围着这屋子有转了一圈，真是越看越喜欢，等日后回了家，她要将屋子重新布置一番。
　　转了一圈后慕城雪还是停在了书架前，这书架上的小扎她甚是有趣，说的都是各地的奇闻异事，这里面说了好多她没有去过的地方，若是有机会她定要去看看。她专门在书架上挑出好几本小札，高高堆叠的书籍瞬间矮了下来。这时她发现墙上隐约可以看到一条线，若非她眼神好恐怕也无法发现，这应该是一块松动的板砖。一时好奇心驱使她搬开了所有的书籍，一条长方形虚线便出现在她面前。她小心翼翼的将板砖抽出来，板砖之上躺着一封书信。她拿下书信将板砖塞回去，但见信封上写着“安然亲启”四个大字。
　　安然？！原来这便是师兄未婚妻的屋子。
　　难怪那小册子里记的事情如此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