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清风入弦

1、第 1 章

　　Everything in the world is about sex except sex. Sex is about power.

　　——Oscar Wilde

　　谢雅外出执勤了一整夜，看到路边的早饭摊，连忙叫停车：“停一下，我去买根油条。”
　　中山路上不好停车，周晓琪把车停下，跟谢雅说：“那我先把车开回去，你待会儿自己回来哦。”
　　谢雅解开安全带：“行。”她穿着警服从车上跳下来，在路边买了套大饼油条啃。
　　此时刚过上午八点，上班族们匆匆走过，都快把中山路占满了，车辆川流不息，绿灯一亮，行人们相向而过，又汇入另一片人流。

　　谢雅边吃边走，没赶上绿灯，挤在一大片上班族里啃油条，突然听到一句不轻不重的话飘进她耳朵：“看前面那女的，这身材，啧啧……”
　　谢雅回头一看，两个男人穿着白衬衫紧身裤，山寨LV皮带又大又骚包，穿着尖头鞋，眼睛从下往上，又从上往下把她扫描了个遍，那眼神有如实质，让人恶心。
　　谢雅朝他们狠狠瞪了一眼作为警告，回过头把油条吃掉，塑料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而谢雅的警告并没有起到作用，说话的猥琐男继续朝作死的方向高歌猛进：“看到脸了没有，这脸，加上这身材，绝了！”
　　谢雅双手抱胸，火气蹭蹭往上冒，脚往男人方向踏出一步，想了想又收回去。
　　旁边那个男人轻声说：“别说了，人家是警察。”
　　“什么警察，警察那是全身上下装备齐全，她顶多就是个制服诱惑……”
　　红灯时间极长，人们纷纷望了过来。
　　“晚上把制服一撕，裤子一扒……”
　　谢雅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回头大骂：“扒你妹啊扒！”
　　两个男人一愣，随即又油腻的调笑起来：“这妞脾气还挺爆……”
　　说话间，谢雅长腿一抬，几步间来到他们面前，警察证举到两人脸上：“江州市顺临区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队谢雅，警号293136，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你辱骂警察，违反相关条例，请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叮”的一声，红灯倒数结束，绿灯亮起，围观群众一边吃瓜一边往前走，走到前面的还意犹未尽回头看。
　　猥琐男脸都白了，他吓的人往后缩，色厉内荏的叫了一句：“警、警察打人啦……”后来想想谢雅一点没动手，换了说法：“警察骂人啦！”
　　一副小人嘴脸。
　　一个全程看热闹的大妈一手拎菜篮，一手指着猥琐男：“哦哟，现在小赤佬不得了哦，还倒过来咬你一口哦，警察同志你放心，我全都看在眼里的，我帮你作证。”
　　谢雅回头，冷面阎王似的脸瞬间温柔起来，就好像冰山里开出了一朵温婉的花儿。
　　她笑着轻声朝大妈说：“谢谢。”
　　谢雅往肩上一摸，摸了个空。她昨晚出勤结束后嫌累，把警用腰带，对讲机，执法记录仪全部卸了，只穿了一身警服下车买早饭，没想到才五分钟的脚程，能让她遇上这种破事。
　　没有执法记录仪，谢雅跨近一步：“先生，走吧。”
　　猥琐男眼神慌乱，缩着肩膀：“我，我还要上班呢……”说着尖头鞋一转，就想掉头。
　　谢雅连话都懒得说，一只脚挡住去路，再手一伸抓住他胳膊。猥琐男暗自挣了挣，那手就像铁焊的一样，居然完全挣脱不开。
　　回头一看，谢雅冷漠的朝他挑挑眉。

　　回到公安局处理完猥琐男，谢雅回到办公室，就受到闻鹤的热烈欢迎：“男人婆回来啦。”
　　谢雅一肚子火没地方放，立马回呛：“你才男人婆！”
　　被呛的闻鹤其实和“婆”这个字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还长的英挺高大，下颌与鼻子线条刚硬，最引人注目的是浓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不禁深陷其中。他身高一米八五朝上，全身肌肉线条精悍流畅，加上警服属性加成，往那儿一站可以去拍警队宣传片。
　　相传他来那天，整个公安局的人全都出来围观——不是因为他帅，是因为他曾经是江州市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史上最年轻的副队长。
　　常年奋战在刑侦一线，侦破无数大案要案，不知将多少罪犯送进监狱，被小年轻们当成当代楷模仰视的那个人，懒洋洋的笑着走进江州市下面的区公安局，走进治安管理科一坐，这一坐，就是一年多。

　　闻鹤完全枉顾自己优秀的先天条件，往那儿歪歪斜斜一靠，坐没坐相的样子，深邃的眼睛透出懒洋洋的笑意：“哟，还生气，我这是在夸你啊，你看你文能色诱色狼，武能连夜执勤，一个当两个用，出去买个早饭能带个人回来，多有效率。”
　　谢雅没说话，打开手机APP哒哒哒点了一份咸豆花和一个蛋饼外卖，正在小笼包上犹豫不决。
　　闻鹤继续道：“要不以后我和你多出去转转，我去色诱皮条客，你去色诱色狼，我们两个联手成立色诱小队……”
　　这时候坐闻鹤对面的许立钧正好进门，一上来就开炮：“刚进门就听你们两个色诱不色诱的，谢雅还是个孩子好不好，求你做个人吧闻哥！”
　　谢雅噗嗤一笑，手一抖，小笼包加入购物篮，支付成功。
　　闻鹤笑骂：“去你的，她还孩子呢？孩子有她这么明显的肱二头肌？”
　　谢雅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专心致志的等着外卖小哥，闻言抬起头：“怎么，不满意啊？我过段时间还准备练练腹肌。”
　　许立钧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捂住自己的眼睛流宽面条泪。

　　谢雅同学，长相明艳动人不说，一头短发利落干净，身材前凸后翘的，加上172的身高，局里的一大帮大龄单身男青年就如同狼犬见到小奶猫一般，嗷嗷嗷的扑了过来。
　　可是谢雅同学一言不合就去练了两枚肌肉，夏天穿短袖的时候手一弯，两枚线条流畅，结实饱满的肱二头肌就浮了出来。
　　哦对了，还拒绝了局里所有男性的追求，包括他。
　　“我是不婚主义者。”许立钧记得她当时是这样说的。许立钧当天晚上就去酒吧里开了一打啤酒，和同样伤心失意的兄弟们抱头痛哭：“哪有女孩子不结婚的，明明是我们长的太磕碜呜呜呜呜~~~~~”

　　闻鹤一点没有反对的样子，反而很赞同道：“挺好，加强核心肌肉群能增加身体平衡感和控制力，请问你需要顾问么？你鹤哥哥我有八块腹肌……”
　　两人凑在一块儿，热火朝天的讨论起肌肉来。许立钧在一边，眼见着谢雅毫无防备的伸出手，准备去摸闻鹤的腰腹……
　　“喂喂喂，你们两个干嘛呢！”许立钧连忙冲出去，把谢雅的手压下来。
　　闻鹤在旁边笑的挺欢：“怎么了？我教她练腹肌呢。”
　　许立钧不理他，回头对着谢雅循循善诱：“谢雅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顶多算是狼狗，你鹤哥哥不一样，他是头狼！你要是栽到他手里，连骨头都要被啃没了。听我的啊，乖，我们男人才懂男人……”
　　闻鹤正要说话，周晓琪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哎呀，总算交接掉了，行政那些人动作真慢。”
　　谢雅接过她手里的案卷放好，周晓琪又风风火火的准备出去：“我和枫哥去一趟银行，解救被骗老人去，中饭不回来吃了哦。对了下午1点开例会你们别忘了，王建民在会上宣读他的升职申请，虽然是走过场，不过我们大队的人还是要出席的。”

　　周晓琪一阵风似的又走了，许立钧往椅背上一靠，脸拉了下来：“还真定了他？”
　　轻松愉悦的气氛一扫而空，春天的风也不往屋子里吹了，空气沉闷而凝滞。谢雅打开电脑，鼠标点了几下，打开一个文档修改起来。
　　闻鹤悻悻的回到自己桌子后，懒洋洋道：“消息都传了几个月了，你不知道？”
　　许立钧说：“知道，可是不敢相信。遇到事情只会和稀泥，不解决问题不解决困难，所有精力都放在溜须拍马上，只会给领导端茶送水，就这样的人也配做我们大队的大队长？”
　　谢雅跟没听到似的，在电脑前敲字。
　　许立钧满口怨言：“鹤哥情况不同就不说了，但是凭人气凭实力，怎么样都是我们谢雅更胜一筹，你看看后面那墙，锦旗都挂满了。他呢？这几年来，你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大家都看着，怎么领导就不知道。”
　　谢雅头也不抬道：“领导知道，他都看着呢。”
　　“那为什么不提你做队长呢？”
　　谢雅轻描淡写一句：“因为我是女的呗。”

　　许立钧被噎的停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这男女性别和升职没关系，升职靠的是能力和资历。”
　　“那就是我缺乏资历，”谢雅敲了几下键盘，“王建民40多了，跟他同龄的基本都当了领导，就他还在基层混，跟我们这些小年轻一起。这趟把他提上去做个小领导，也算对他的一种安慰吧。”
　　许立钧还是有点忿忿不平：“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一样，我们都以为这次是你……”
　　谢雅刚要开口，听闻窗外传来一句“外卖！”立马跳了起来，兴高采烈的向外跑，扬起一阵轻快的风，吹走了办公室里沉闷的气氛。
　　风里还留下一句：“谁说我不在乎。”

　　下午一点。
　　例行会议的内容也就这点内容，整个会议室弥漫着缓慢而惬意的气氛，伴随着上头毫无起伏的发言，让人昏昏欲睡。
　　王建民拿着稿子上去读了几分钟，大意就是陈述自己多年来的成绩，提出升职的请求，并绘制未来蓝图之类。
　　“谢谢各位。”王建民收好稿子，向大家示意，下面稀稀拉拉没多少掌声，周晓琪和梁枫甚至没睡醒，头凑在一块儿，一点一点的低下去。
　　郑局接过话筒，拖着不紧不慢的调子：“关于王建民升职为治安管理大队大队长的事情，有人有意见吗？没意见的话我们就……”
　　郑局眼睛一瞥，看到了台下突然举起一根手臂，在一整片昏昏欲睡的警察里鹤立鸡群，就好像青葱似的骄傲的抬起头，沉闷的音乐里加了个跳跃的音符。
　　“谢雅？”
　　谢雅站起来，朗声道：“我有意见。”
　　空气骚动起来，有人没听清，好奇的左右问“什么？她刚刚说什么？”有人刚睡醒，迷迷蒙蒙睁开眼，搞不清楚状况，闻鹤离的最近，他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就好像柴火在黑暗里亮起微弱的光。
　　郑局几十年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怀疑自己没听清：“你……什么？”
　　谢雅重复了一遍，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我，谢雅，关于王建民升职为治安管理大队大队长的事情，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