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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古武世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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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牧不是作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精虫上脑的采花贼,他只是伸手从后备箱摸出一条干净的毯子将人小心裹好,露出脑袋方便呼吸。谨慎地用下巴碰了碰少年的额头和脸。额头并不烫,脸却热的厉害。
明明没什么酒量,却一个人老这么乱的地方喝酒。李奉牧心里有些许不满,却耐不住后排不老实的小醉鬼用胳膊从后边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身上不住地磨蹭。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把车扔到车库,李奉牧顾不得副驾驶座上的东西就冲出去把这磨人的小东西背上了楼。
管家就站在门口等他,桌子上的菜还是温的,见自家一向洁身自好的少爷带回来一个人不禁大惊,不知道是该搭把手帮忙照顾。李奉牧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回房休息,什么也没说,直直往客厅走。
父母出差,爷爷坐守古董店,家里根本没主人。李奉牧把人往沙发上一放,就跑去厨房做解酒汤。小醉鬼怎么肯放他走,一把把他拽到沙发上,两条胳膊游蛇一样缠上他的脖子,修长的双腿架上他劲窄的腰,整个身子就像树袋熊一般贴在他身上,把他压在身下笑得得意洋洋。
李奉牧只觉得心力憔悴,手下一用力就把人托在身上,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闹,就这么把人抱着进了厨房。
冰箱里东西齐全,李奉牧动作也快,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解酒汤放在客厅桌子上,把自己身上的小醉鬼扒拉下来。拿着勺子吹了又吹,连哄带劝地送到小祖宗嘴里。
小祖宗的表现当然不能让人失望,随手一拦汤汤水水就撒了大半。一来二去,反反复复,李奉牧被他折腾的够呛。恶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自己一只手拿碗,一只手扣住小祖宗的后颈,迫使他嘴巴难受地张大。
酸辣的味道顺着咽喉滑下,甜滑的小舌舔着李奉牧手里的汤碗,小钩子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引诱地李奉牧整个身子都在发烫。
李奉牧再接再厉,把解酒汤喂了一整碗,两个人本就淋湿的衣服就又沾上了汤渍。没去管厨房里的汤汤碗碗。他把人抱着进了浴室给他洗澡,衣服黏到身上怎么都脱不下来,他就索性撕毁了事。
在温暖的水里慢慢泡着,本就疲惫的身子得到了纾解,小醉鬼慢慢靠在浴池边缘睡着了。李奉牧怕他着凉,见水温下来就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将人用毯子包着抱回了房间。
父母不在家住,最好的卧房当然是自己的。李奉牧把人往自己床上一放,整个天鹅绒就陷下去一块。小祖宗不知是累的还是醉的,这样的动静也没把人惊醒,只是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嘴里冒着小嘟囔。
他又兢兢业业地拿了吹风机坐在床头给趴到自己腿上的小祖宗吹头发,手指擦过柔软的头发和头皮时,小祖宗往他手里蹭了蹭。李奉牧不禁莞尔,这是只小猫么?还真是会粘人。
见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李奉牧关了吹风机,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少年安静的睡颜。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他刚才从少年西装裤兜里找出的一把零钱,眉头不禁微皱。
他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功能,用指尖挑起少年藏在被子里的下巴拍了一张识别度高的。把手机放回裤兜,在少年额头上轻轻吻了吻,自己退了出去。
出了卧室,李奉牧走到客厅才打电话,他的声音清冷,透着说不出的寒意,表情却依旧云淡风轻:“给我查,我要知道这个照片上的人是谁。”
傅淮醒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是干燥清爽的,连一些酒醉后的头晕都没有。他清楚自己没喝多少酒,但无奈酒量太浅,一沾就醉。
他周围的一切都是柔软的,舒适的,让他恨不得在床上打个滚儿。
这不是在自己家会有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就立刻起身坐了起来,不小心压住了自己身上的衣裳。这显而易见是一件成年男人的睡衣,中式,黑色,丝绸质地,不知名的品牌,甚至没有标签。
他很快据此判断出这个人的大概信息,身高在一米九以上,甚至更高,模特身材。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左右。品味独特,很有涵养。
他就在这时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飞快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腰带,从上到下,从内到外,身上皮肤白皙透明,一丁点不该有的痕迹都没有。他终于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他继续伸手往下摸,身下的被子柔软无比,水墨残荷别有一番清雅出尘的韵味,是一副完整的蒋采苹 《筛月》图。旁边的被子几乎没有褶皱,显然没有人睡过。
他抬头往周围看,东方传统的装潢,雕花紫檀木大床,一副秦代样式的铠甲,一把悬在墙壁上的宝剑,一整面墙的书籍,英文,中文,法文......他一边为房间主人的博学多识感到惊讶,一边在心里勾画房间主人的轮廓。
他的记忆似乎只停留到自己被几个壮汉围住,之后的事情如果是现实的话,简直羞耻的叫他脸红。
十六年,所有的人给他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少年老成,哪会真的跟在人背后撒娇?缠着人要抱,要哄,也是从未有过。
当然,自母亲死后,也从没人抱他哄他。
终于,他的目光在一本《大学物理学》顿住,不禁哑然,难道这间装饰如此古朴风雅的卧房的主人是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华人青年?
一般人家会有这般底蕴?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似乎就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外面响起一个年轻男人清润如水的声音:“很抱歉打扰你休息,现在六点了,你需要下来用饭么?”
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回答,过了一会儿,年轻男人又提高嗓音重复了一遍。傅淮慌忙回神,就想跑下去给来人开门,他突然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太过失礼,但自己的衣服恐怕就是外面的人帮忙换的,而这又是别人的房间,别人自然有权进来,不禁十分窘迫。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似乎有打道回府的意味,他赶紧把被子拉上,也提高嗓音对门外的人喊:“需要,请您先进来好吗?”
外面的人扭动门把手进来,随手打开了墙上造型独特的琉璃雕花壁灯,柔和的灯光一下子驱散了屋里的昏暗,现在,他能非常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人。
高,很高,坐在床上的他不自觉就想对那人抬头仰望。身材修长,一双纤长的凤眼自有一种凌厉的气势,英俊的不可思议,甚至有种迫人的霸气。然后他就笑了,笑得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好似从古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行为举止里有种从容不迫,尽在掌握的优雅。
即便如此,他也难以忽视那人自身所带的一身逼人的气场,压得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身质地上乘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配有一条条纹银灰色领带,银扣扣到脖颈,有一种沉静镇定的气质。
他走过来,每一步似乎都在傅淮的心尖上行走,踩得他忍不住想流下眼泪。可他依然睁大了眼睛,想把这人每一个动作都印在心里。
走到床头,那人蹲下身来,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眸子里的光芒好像深夜里一汪春水里的漫天星子。
他的声音如穿越千山万水,自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古韵:“头还难受么?身上怎么样?衣服在桌上,你的东西也在手边。”
傅淮虽把人叫进来了,可一见那人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心里乱成一团麻。任由那人轻易破了自己不喜旁人接触的规矩,把手放在自己额头试温度,自小的名门教养让他扔了个一干二净,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人,实在不舍得移开。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真好看,他曾经无比丰盈的词汇库和华美词藻堆砌的外交辞令在这时没了用武之地,声音几乎轻柔的近乎叹息:“你长得真好看。”
“嗯?”那人收回了手,目光关切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去,没等傅淮懊恼自己的出言不逊,一杯温热的水递到他的唇边。那人见他不接,轻笑道:“嗓子怎么哑了?是感冒了?”
傅淮心中大囧,讷讷地接过茶杯喝了几口,有些不知所措。李奉牧以退为进,轻声道:“楼下早餐准备好了,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具放在浴室,换好衣服,我在下面等你。”
温和的恰如其分,没有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他保持着该有的风度,不多一毫,也不减一分,扭头关门下楼。傅淮在呆滞中听见这一声门锁暗合的轻响,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心中莫名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他很快收拾了心情,不管如何,在任何时候,迟到,都是失礼的。
更何况,眼前这人把自己从那几个壮汉手里救出来,把自己带回家,好生照看着,对他总是有恩。看着房间装潢和为人气度,估计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是应该下一次带着礼物正式拜谢吧。
他打定了主意,心里就镇定许多。用手摸上那人抚过的额头,嘴角绽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傅淮立刻换上了主人准备好的衣服,与自己来时所穿分毫不差的崭新西服,吊牌似乎刚刚剪下。钱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有一张说明昨天情况的便签贴在旁边,字迹隽秀。
如此,也是有效避免了尴尬。
细致,严谨,从容,优雅,一个个褒义词从傅淮脑子里闪过,简单搭起了一个人物形象的梁柱。他手扶着楼梯缓慢下楼,姿态里透着自然而然的贵气,细致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心中感叹。
线条流畅的西洋钟记录着时间的流逝,造型华美,花样繁复的瓷瓶见证了乾隆王朝海纳百川的胸襟,花鸟工笔画书写了宋徽宗对待自然的一腔柔情......一样样,一件件,无不浸透了历史流淌的千年沧桑,一时之间,他仿佛穿越了时空,走进了一间间布置精细的内室,领略了主人在不同时期的富贵人生。
见他面上留有惊讶之色,坐在餐桌旁的李奉牧不禁微笑。他客气地请傅淮落座,给他介绍桌子上的中式早餐和背后的由来。傅淮虽是华人,但一家三代都是美国居民,身上有二分之一美国血统,从小吃面包喝咖啡长大,少见今天样式齐全的中式菜肴,忍不住胃口大开。
说话间,李奉牧与傅淮的认识更近了一步。傅淮对李奉牧以及背后的家庭的好奇心达到了一个巅峰,他十分好奇什么家庭才会如此豪奢,竟会将价值连城的古董随意摆放,即便是他家的客厅,也不过是放上一两件点缀罢了。而且,就算是自己引以为傲的阅读面,也在李奉牧的眼前并不够看。
李奉牧让司机把人安安稳稳送回去的时候,自己也将人先送到了门口。本就顺水推舟想拉近两人距离的傅淮心里自然欢喜,嘴里却要客套客套:“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很少有计程车走这边的路。”李奉牧说的委婉,傅淮却明白他的潜意思,也是,一栋建立在山顶的别墅,显然是富豪之家才会拥有的,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没有车?
傅淮礼节周全地跟李奉牧打完招呼,裤兜里的小卡片上记录着旁敲侧击得来的姓名,电话,顿觉神清气爽。随着车子往市区越来越近,他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眼神坚定,神情冷漠,曾经在李奉牧眼前出现的一切在这时似乎烟消云散,他现在仿佛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斗士,或者是一把即将插入敌人胸口的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