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道轮回》关慕凉

32、古武世家3

　　物理系阶梯教室。
　　李奉牧跟在教授迈克.尤里尔解决了最后一个问题，外面正在下雨，豆大的雨点在玻璃窗子上砸出啪啪的声响。他向教授道谢后把雨伞放在桌上，拿上背包走出了教室。
　　天上乌云滚滚，有越下越大的架势。李奉牧脚步不停，径直走进大雨之中。雨点没有如同预料之中落下，一个人站在他身侧，在他头顶撑起一片缀满星星的天空。
　　李奉牧侧头，一身白衣黑裤的傅淮就这么微笑着看着他，一只手为他撑着雨伞，半边肩膀已经湿透，一只手拎着一个蛋糕，蛋糕盒子却还是干燥的。他朗声道：“找个地方，我们一起吃晚饭？”
　　李奉牧脱了外套给他披上，顺手把伞接了过来。他个子高，把伞举得不偏不倚，两人都照顾到方方面面。引着傅淮进了不远处花园里的凉亭。
　　傅淮没有推辞，裹紧了外套，跟着他走进去。如今正值夏尽秋初，适逢下雨，外面的温度很低。凉亭里桌椅的材质用的都是石料，摸上去就觉得手掌冰凉。
　　李奉牧把伞收好，用纸巾把桌椅都擦了一遍，将自己的课本垫在石凳上，向站在凉亭门口的傅淮示意：“外面冷，来这边。”
　　傅淮把蛋糕盒子放在石桌上，坐在李奉牧的对面。他亲手打开盒子准备给李奉牧切蛋糕。
　　从李家离开，两人已经快两周没见面。虽是相互关注了社交账号，但从一贫如洗的消息发布来看，李奉牧应该也只是开了账号。而他抽闲暇时间找了无数追求人的招数，反复对比之后，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介于“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的至理名言，他通过分析李奉牧那天早餐的偏好和在卧室里书桌上贴的课程表，四处打听之后找到了物理系教室，成功守株待兔。
　　迄今为止，计划还是完美的。
　　李奉牧自然而然地取过蛋糕碟子，用餐刀先给傅淮切了一块，然后才是自己。
　　跟一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总会带有跟那个人在一起时留下的习惯，也许平时并不明显，可只要遇见了那个人，隐藏在心里的感情就会像是水龙头被打开后放出的水，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李奉牧口味清淡并不嗜甜，他习惯性把爱人放在前，把自己放在后。见傅淮迟疑，李奉牧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他本就比傅淮年纪大，解释成年长者照顾年少者也无不可。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没吃饭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傅淮只得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咽了回去，老实接过李奉牧递过的碟子开始吃东西，确切的说，他不只没吃晚饭，连午饭都忽略了。如果不是车子驶过蛋糕店时他正巧刚结束了一个电话，抬头就看见这款造型别致的彩虹蛋糕，慌里慌张地跑来找李奉牧分享，不然，估计一会儿又要饿过劲儿了。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傅淮问道。
　　李奉牧伸手替他把唇角的奶油渍擦了：“你眼睛下一圈青紫，显然没睡好。衣服感觉又松了许多，这几天瘦的厉害。你又带了蛋糕来，自然是要跟我一起吃。一个忙起来又带着吃的的人怎么会在来之前要吃饭，嗯？”
　　傅淮看着李奉牧凑近又远离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是真饿了，可也习惯了这种生活。眼见蛋糕盒子见了底，他一句话都没蹦出来，只是自己吃和看着李奉牧吃，就觉得生无可恋。
　　“下次我请你吃中餐？有空赏光吗？”李奉牧姿态优雅地收拾了桌上的一片狼藉，把垃圾丢进了随身携带的垃圾袋里。撑好了伞在雨幕中等着他，预约了下一次的用餐机会。
　　“好的，我一定去。到时候给我发信息。”傅淮笑着跟上他，走到台阶上时一脚踩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哪怕李奉牧反应速度再快，也只是及时用手臂护住了傅淮的后脑，怀里的人双眼紧闭，呼吸暂停，周围一下子寂静如死。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李奉牧手里捏着傅淮的身体检查单，指骨分明的手似乎即将把它彻底捏碎，但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只有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出他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我们初步诊断，该患者属于人体突然性休克导致的呼吸暂停现象。”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留下的冷汗，刚才这青年人冲进来时携裹而来的杀气让他如坠冰窟，“根据初步诊断，我们推测，这是因为患者本身体质瘦弱，且有低血压，血糖低等问题，而且加上之前连续熬夜，所以身体保护机能自我反应，他，睡着了。”
　　李奉牧终于长出一口气：“那我现在需要怎么办？”
　　医生看他一眼，斟酌着口气说：“患者如今情况基本稳定，急需静养，你在这里守着等他醒来即可。等他醒过来，最好还是再做一个全身检查，毕竟，就算学习再重要，也没有身体健康重要。”
　　李奉牧疲惫地点了点头，他无意向医生解释“学习再重要，也没有身体健康重要”这一句错的有多离谱，从外人看来，十六岁是还在念书的年纪，但对傅淮，这已经是过去式了。
　　医生回头看了一眼推门进病房的青年人，刚才的他恨不能能手撕活人，如今的他甚至比自己从鬼门关走一遭还累。他感叹一声，最后走进了幽深昏暗的医院走廊里。

　　病房里，李奉牧坐在傅淮的床边守着。床上的人状态并不好，他仰躺着，所以李奉牧能看见傅淮苍白如纸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厚厚的被子在身上盖着，可他还是不自觉地身子蜷缩着，似乎有些怕冷。身形单薄消瘦，刚才他把人抱进去的时候，轻飘飘的近乎一张纸，已经瘦的形似骷髅。
　　细密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眼皮底下的眼珠似乎在微微动了动，大概是做了噩梦。
　　李奉牧温厚有力的手轻轻握住他细瘦的手，心中有一种深切的无奈。只是两个星期，傅淮就有本事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他真的不清楚，再过两个星期，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活人。
　　床上的人嘴唇不自觉地抿着，不知道是不是口渴。桌子上摆了一杯小护士临走时给他倒的一杯温水，让他早点歇息。他还一口没喝。
　　从背包里抽出一条绣有山水图样的湖丝手帕在水杯里沾了点温水，小心地在傅淮唇边抿了抿，把小半杯水喂进去，李奉牧才见傅淮的嘴唇有些许红润。
　　守一夜对李奉牧来说不算什么，但等到第二天下午，傅淮才慢慢睁开了眼。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灿烂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为了房间通风，李奉牧把窗户打开了一个小口。醒来的傅淮就看见眼底显出淡淡乌黑，眼睛里泛着血丝，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的男人坐在床边看他，外面的阳光洒进来，就像是给男人镀了一层金边，一双漆黑的眸子专注而认真地盯着他，样子就像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在一瞬的怔忪之后，李奉牧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就在此时，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又似天高海阔，青云直上。一阵风从窗外吹过，米黄色的窗帘恣意翻飞。周围的一切都是这般静谧美好，让他觉得像在做梦。脑子里珍藏许久的记忆翻涌而出，叫他忍不住想掉下眼泪。
　　“还是不舒服吗？”李奉牧担忧地看着他，觉得还是请医生来看一下才好。傅淮制止了他按铃的动作，轻声说：“没事，一会儿就好。”
　　“那要不要喝点热粥？”李奉牧端起碗问他，睡了将近一天，现在胃里怕是要火烧火燎的疼。
　　“嗯。”傅淮答应一声，想把碗接过来，李奉牧直接避开了他的手，舀了一口送到他唇边哄劝道：“你就歇着吧，别累着。先少吃点，出院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行吗？”
　　傅淮乖顺地点了点头，听话地张开嘴。你喂一勺，我吃一口。一碗饭就这么下了肚。
　　傅淮看着李奉牧喂饭时自然而然的动作有些发懵，他是亲眼见过李家别墅里是有多豪奢的，这样家境里养出来的怎么也该是个千娇百宠的少爷，可是不管是从最开始李奉牧给他布菜，到后来李奉牧给他切蛋糕，擦嘴，到现在的喂饭，李奉牧都做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们并不是才见面两次的陌生人，而是已经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爱人。
　　傅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迟疑地看着收拾餐具的李奉牧，觉得有些话自己似乎问不出口。李奉牧收拾完东西又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问道：“你...愿意我做你男朋友吗？”
　　傅淮正在打着言辞委婉的腹稿，冷不丁被人抢了台词有点脑子掉线，身子完全僵住，好像整个人被天降惊雷彻底劈傻了。
　　李奉牧的身子保持一个动作太长时间有点发麻，他顺势换了个姿势，椅子腿在地面上移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见傅淮表情不对就开始心里打鼓，不由得觉得自己太过莽撞，应该学会细水长流。但他又实在看不过眼傅淮自己折腾自己身子，不死心地问上一句：“你不愿意？真的不行吗？我们可以先试试......”
　　李奉牧的大脑在飞快运转，他就跟放电影一样一遍一遍过自己所做的事，努力地找出傅淮可能会拒绝他的理由。不管是从感情需求方面还是从利益需求方面，李奉牧都觉得自己很能过关。按照傅淮长期以来对敌我形势的判断和谋求利益的不择手段，选择他显然会多一条有力的臂膀，至少，不必如现在一般苦苦支撑。
　　我保证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从干死你的竞争对手到趴在地上学狗叫。李奉牧自信满满，但还是把这一句话咽了下去。
　　太暴露本性了。
　　傅淮还在迟疑，他直接填过了拒绝这个选项，在思考会不会把李奉牧拽进自己现在陷入的这滩浑水，以及能不能瞒过李奉牧自己的过去谈一场没有利益牵扯的恋爱。
　　李奉牧最后一次开口：“真的，不愿意？”
　　傅淮终于反应过来，他回过神，垂下眼睛掩盖住心中纷繁复杂的情绪，轻声笑道：“怎么会”
　　李奉牧满意了，他低头在傅淮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乖，听话，以后我护着你。”
　　傅淮没有真的把这句话当真，在他看来，没有人愿意真的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但他确实喜欢李奉牧，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可这种喜欢离爱还是很遥远。喜欢可以是一个人的事，爱却是两个人的事，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好。毕竟，他没有经历过恋爱，不然也不会到临门一脚要表白时退缩，不过，此时，他愿意享受李奉牧给予他的温暖，愿意尝试去学着爱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谢谢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