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风流》辣椒籽

2、第 2 章

　　次日，夏染坐在早餐摊上就着油条喝了两碗豆浆，又细剥了颗白煮蛋，喝了特意留的一口豆浆，感觉差不多饱了，结了帐，慢悠悠的走在街上消食。
　　等他绕着河边走了一圈，太阳也才刚升起来，街上除了做生意早起的，没什么人。
　　走到第二圈的时候，他在一家书馆面前停了下来，太阳终于爬了上来，细碎的阳光照在‘评书馆’的门牌上，夏染又等了一会，迎着太阳眯着眼睛看街角，慢慢的，街上的行人多起来了，而他身后，书馆的门也打开了。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夏染已经成了这书店的新掌柜，每日里除了在书店里喝茶就是去瓶花楼见琼花，等到半个月以后，他听到琼花怀孕的消息，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他近来闲着没事，索性又开辟了替人画扇面的零活，算起来，也不过数月的时间，竟然也有不少人专门登门。
　　“唉，夏掌柜，我说你也不着急啊？”来人穿着身讲究的缎衣，头发却只拿了发带绑了起来，手上扇子敲在柜台上啪啪响，夏染正拿着本孤本躺在摇椅上看的入神，闻言也只翻了一页手中书页。
　　“唉唉，你这就不对了啊，我每天这么多事应酬，现在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你这破店，你这还摆起脸色来了？”
　　“前几月你定的扇子已经都好了，五百金”想了一下，夏染决定好好接待客人。
　　立即又坐起来，从柜台下面拿了一个盒子，摆在青年眼前。
　　青年竟也未觉的张口五百金是何等天价，只是眼睛盯着柜台上的盒子。
　　“打开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那青年放下手里那一把纸扇，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玉扇，嘴上夸了两句不错不错，手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帕，包裹住了扇柄，这才小心的从盒子里拿出那把玉扇。
　　这扇子通体雪白，扇叶上刻着不同的花纹，浑然天成，青年爱不释手，拿在手上，对着光亮细看，未想到远看竟是一副美人图，这美人横卧在山水画中，身姿软若无骨，玉手托腮，似乎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想要转过身来，却也只给观者留下一个意欲转身的背影。
　　方才未曾细看的扇穗，竟是从扇中美人腰间垂下的配饰，细细的穗子从美人腰上垂坠落下，堪堪牵着薄薄的扇穗，引人遐想至极。
　　“妙极！妙极！”这青年面上露出高兴的神色，小心的将扇子收起，放入柜台上的匣子中，当下从随侍手里拿出一沓银票，看也不看，扔在台子上，就欲抱着盒子走人。

　　“少爷，您又乱花钱，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小的可吃不了兜着走。”青松苦着一张娃娃脸，想劝他家少爷。
　　这夏老板是这几个月成名的红人，开始只是听说他痴迷戏子，日日泡在瓶花楼，他跟在少爷身边，倒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有一日，他在这淮河边上买下来这书馆，听说还是一口气结清，那可是数百两的数额，有和原来东家交好的也只知道，东家要搬到京城，这店铺急着出手，只是位置尴尬，这靠着淮河边上，几乎就是镇子边，谁没事往这里跑。
　　只是没想到，竟然被卖给这沉迷花柳之人，当下就去询问，谁知道东家也只是一笑，说到自己只是做生意，本来得了银子，没想到还能碰见一位才子。
　　谁也不相信这东家临行前的话，直到县令家的公子在瓶花楼偶遇，又去店里逛了一圈，出来就和外人说这掌柜确有才华，自己得了他一把扇子，又在那饭桌上拿出这扇子。扇面简单至极，仅是青山远日，就已让人神往，更妙的是扇面上的题字，端的是意气风发，当下人都认为字如其人，渐渐就有人上门求扇面。
　　少爷不过闲着一时无事做，就拿了五十金的定金，说掌柜出入花柳，定是懂得美人，让他做一柄美人扇，要是满意，价钱随他开口，哪想到前几次登门，都未提及此事的掌柜竟然拿出这样一柄玉扇，他自幼跟在少爷身边，竟也没看到过如此技艺，仅凭背影，竟然就如此勾人摄魄，不由让人猜测起美人正面，这五百金在他看来也是值得，只是老爷未必像他这样想。

　　夏染觉得很无聊，自己先是在瓶花楼里碰见了县令家的少爷，可能是好奇自己一介书生，哪来的钱财，就又跟着自己回了书馆。
　　一脸莫名的夏染只好找点事情，又拿了街边买的空白扇面，拿了调料画起扇面来，谁知道这公子偏缠着自己要买，他被缠的无趣，张口就是五十金，哪想到刚晾干的扇面就这样转了主人。
　　今日登门的是这小镇上的茶商公子，平日里和县令公子混日子，听那位吹嘘的久了，竟然自己登门，让他做什么美人扇，闲来无事，他就满足了对方，又从北地走商那买了一块玉石，这些商人途经此地，往往先卖一批货物补充食粮，又因往南必须经此地，也不敢太过抬高价格，自然就便宜了夏染。

　　查然接过小厮手中捧着的方盒，坐在书桌前，想再拿出扇子细看。方才在书馆中，只粗略看了一眼，现下回到自己家中，自然可以慢慢欣赏。
　　很显然，进门的查老爷不是这么想的，平日里也算聪慧的儿子，今天竟然花了五百金在烟柳之人手里买了把扇子，青松费尽口舌形容的‘天人才能执此扇’‘扇中美人图’他虽然听进去，却不觉得什么扇子能值这样的价钱，走进书房，看见儿子捧着把扇子看的入神，一时又觉得哪里不对，这才将目光转向儿子手里的扇子。
　　绘着花中君子的屏风前面坐着一个美人，这美人正在看书，似乎有点疲惫，一手托腮，另一只持着书的手随意的搭在身上，随意挽起的斜鬓也松散下来，垂下几缕将这美人的脸遮挡起来，隐隐只能看见线条温婉的下巴，微风吹来，这美人身上的衣物也随着飘动，腰间的配饰顺着椅子而下，被风吹得飘荡起来，竟是被带出扇子来了！
　　查业有点奇怪，这样的雕工，之前在京中时，他也曾见过，只是新帝素来有残暴之名，等杀到京城里，宫中的大匠死的死，伤的伤，现下京城里，竟然再没有什么人有这样的雕工。
　　查然被身旁的小厮提醒老爷来了，抬起头来看见父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神色，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没想起来，索性小心的收起扇子，放入盒子里，又走到窗边另一个椅子上坐下，“父亲。”
　　“嗯。”查晃点头，“你这扇子？”
　　“儿子前几天和穆公子几人开书会，公子当时拿出把扇子，说是从夏姓书馆主那里买的，儿当时见那扇子上所绘青松似要随风而动，就寻上门，想要试一试这店主，要他做一把美人扇。”
　　查然显然心情很好，查家世代为商，最不缺的就是钱，但论雕工，家中也无几件可与此媲美。
　　“孩儿今日所得，仅在前朝京中得见，这夏老板幼时被一老者带来此地自称爷孙，只是之前却并未听说过有此等技艺。”
　　“前朝末时，宫中许多大匠逃出京城，此地离京不远”，查业接着又说，“你这扇子，做何打算？”
　　查然笑笑，“儿观夏老板其人，并不是贪财之人，日前为县令公子所绘扇面，虽然精巧，倒也无其它特别之处，今日拿出此等玉扇，定是想说明什么。”
　　“想必这段时间，你派去试探的人太多，惹得他不高兴了。”
　　“你这扇子，确是十分精巧的物件，这手中所执书页，字字分明。”
　　“书页？”查然愣了愣，这扇子上下浑然一体，他回来刚坐下不久，父亲就来了，还未来得及看这扇子的反面，但是扇子么，正反都一样，哪来的书页。
　　查业看了眼儿子，查然回过神来，“您等我取来细观。”
　　又将盒子从放好的柜子里取出来，父子这一番谈话并没有留其他人在房子，因此倒也没有忌讳。
　　盒盖打开，查然取出扇子，缓缓打开扇页给父亲查看，待查业细看之下，发现扇面上确实是一横卧的美人，心里隐隐有所猜测，接过儿子手中玉扇，将扇子翻了一面，窗边有风吹来，就看见那刚刚还横卧着的美人已经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