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幕·pessimii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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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个很冷的地方，常年下着雪，很厚很厚。]
[……这里真的……下了好久，好久，好久的雪……]
[于是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了呢。]
[雪真的……好冷啊。]
穿着华丽长裙的少女凝固在凛冽的北风里，身披着瓦尔基里留下的披风，头带着银色的叶冠，却赤足站在雪中，迷茫的垂下眼帘。
暗红色的长发弥散在雪花里，从她的足边，石头垒成的无数简陋坟墓层层叠叠绵延开来，在雪原上留下成千上万黑洞洞的剪影，扭曲如同某些孤独徘徊的妖魔，远处世界树的微光照亮了这陨落神国的极夜，而她指尖的字迹也微微颤抖，最后破碎成了光，散落在北风的呼啸里。
这个世界最后的尽头，只有一棵树，一个不会说话的少女，无数冰冷的石头坟墓，与再也拉不开的寂夜天幕，一起静静的苟延残喘了上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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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路明非揉揉艾琳的脑袋，给她戴上一顶毛茸茸的帽子，遮住了她脑后大大的蝴蝶结，诺诺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泰晤士河里头丢石头，看着波纹渐渐消散在水平面上。
或许因为郊区的原因，周围人迹稀少，于是一下起雪来，那种虚伪的灼热温度总会令他回想起当初某个夜晚里的一些人，一些事。
带着一种浸透了骨髓的寒意，刀子般搁在心底。
“难以想象你会在这么冷的天跑出门参加跨年倒数，”红头发的巫女说，“你应该不是个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吧。”
“那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路明非笑笑，牵起艾琳的手，沿着空旷的泰晤士河畔走着，远处的旧书店遥遥亮着一盏孤灯。
诺诺抿了抿唇，最后叹了口气：“会不会是我人生经验太少？我看不懂。”
“那就不要看，”少年弯起眼睛，虽然在刘海和眼镜的遮挡下这点弧度并不明显，“很多经历，看不懂更好，等到看得懂了，你或许会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了。”
“那可真是让我有挫败感，”巫女回答，“要知道我的侧写以前都是无往不利的诶，仅凭墙上几道划痕都能推断出百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那种，遇到你结果就混乱的跟哑了炮一样，到底是你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路大少爷啊，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什么的了？难不成有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没有，不过我不正常是对的。看过医生，无可救药，美言等死，所以不必对自己评价过低。”
艾琳的半张脸都罩在毛绒帽子里，帽子上缝着的黑色猫耳朵好像还会隐隐颤动，语音显得有点儿奶声奶气：“才不信你啥也没看出来呢，还不是觉得父亲脾气好还意外的纵容你才敢跑过来，你又不像是仅仅因为好奇心就害死自己的猫，贼头贼脑，哼唧——”
故意拉长了嫌弃的声音以示友好。
……昨天诺诺抢了她芝士蛋糕，超级记仇，记了两次！
“时间不早了，这么慢悠悠的走赶得到大笨钟吗？”少女抬手看看时间，表情有点儿游移不定，“况且还有走错路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还特别大啊！
路明非明显愣了愣：“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不是，等等，不你说要看新年倒数的吗？迟到了你没点儿表示……不，冷静，抱歉，告辞，和你计较时间观念好像是在下输了。
最后果然没有及时赶到大笨钟附近的广场上。
脚步停留在了与目的地相距并不遥远的一条街，抬头就能望见大笨钟重合的时针分针，远处传来巨大的呼啸声，夜空中隐约还有烟花绽放。
像蒙着一层影影绰绰的纱，把那边的世界与这个地方隔开。
似乎没赶到地方就懒得走了，艾琳伸出手自己揉揉自己帽子上毛茸茸的两个猫耳朵，啪叽一下坐在了路边婚纱店的橱窗底下，乐呵呵的眯着眼睛看远处的烟花。
路明非随后也坐在了她边上，从背着的挎包里摸出准备好的三明治递给艾琳，小姑娘或许是走太久饿的有点儿慌，哼哼唧唧的接过去，结果第一口就噎着了，半个人倚在自己父亲身上刨他的包，翻出热水瓶恶狠狠灌了一口热牛奶才喘过气来，随即又龇牙咧嘴，不住的吐舌头，身后穿着纯白婚纱的模特用没有五官的脸凝视这对父女，空荡荡的眼眶里盛着黑夜里雪反射映照的光。
诺诺用脚踢踢路边堆积起来的那层厚厚的雪，雪粒留在雪地靴的靴尖上甩不下来，逐渐融化成一小片丑丑的污渍。她撇撇嘴，最后把手背在背后，踮起脚尖看大笨钟周围点点的灯光，侧耳试图听清远方嘈杂的英文话语。
“冷吗？”她突然听见对面的少年说。
隔着一条街，少女转过头，表情茫然，最后反应过来是在讲自己大冬天穿裙子结果瑟瑟发抖还作死踢雪堆的事情，咳嗽了一声，收回脚摆摆手，也没回答，只是下意识又离得远了点，走到街口去看大笨钟下头的人群了。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有女儿的话，也许会是你的模样。”
她猛地回过头来，少年坐在橱窗下，戴着黑猫帽子的女孩趴在他的膝盖上，呼吸浅浅，身后的人偶伸出双手展示礼服的动作，一瞬间却像是在拥抱他。
他伸出手梳理艾琳帽边落下的与平日里不同的淡紫色发丝，只有一星淡黄色的路灯灯光从侧面落在他脸上，和刘海一起藏住他的内心，一瞬间身上那平日不显的人外感就突兀的重了起来，而他笑笑：“小家伙白天跟你闹的太久了，精力不够，睡着了。”
随即好像什么也没意识到一样，毫无预兆的说出了些不得了的话——这回没艾琳跳起来拦着他了，便如了诺诺的愿，撬开了秘密的一角。
“听别人说，你有一头红色的长发，固执的喜欢着和自己头发相同颜色的东西，对吗？”
“我……听了很多有关于你的事，很多很多，或许正是因为此才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应该说正是因为我不恰当的念头才构成了眼下这种对你的冒犯。”
他的手顿了顿，摸摸艾琳的头，那些梦幻的不真实的紫色发丝穿过他的指缝漏下去，把身上那些谎言和敷衍全都漏在了无一物的空气里。
“该从哪里讲起呢……不如这样说吧？嗯，我爱过一个人……很久很久以前。”
语声并不高，只是平平淡淡叙述着些什么。
“她也有一头红色的长发，在极光下摇曳的时候，像是某些虚无缥缈的幽灵，穿过风与雪歌唱着。”
“我真的很认真的想过，假如我和她能有个女儿的话，该是什么模样的？”
“会和她一样，发丝散落在空气里如同火焰吗？会站在房顶上大声唱着歌傻乎乎笑吗？会安静的看着书等着她为自己梳头吗？还是会牵着某个傻小子向我骄傲的宣布自己长大了要追求真爱了？”
“……会和她一样，有着最为美好的笑容吗？最终……会有机会可以看着星星说自己是个幸福的孩子吗？”
“可惜到了最后，什么也不剩下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总归没有什么是能留在时间里的。”
他怀中的女孩动动耳朵，猛地扬起脑袋看他，伸手就想捂他嘴巴，帽子滑下，露出一双在夜里璀璨无比的金色兽瞳，然后被他敲了一个爆栗，捂着脑袋哼了一声，超级委屈的样子。
“艾琳一直是个早熟的孩子，很多情况下，她做出的决定会比我来的更加恰当，所以她并不同意我们与你同行，也做出了一点点——嗯，姑且称为小孩子的反抗吧。”
“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意愿与考虑，或者说出于本不应当存在的个人私欲，我还是想要和你走上一段路……并早已经准备好了承担任性的后果……比如被艾琳小拳拳锤脑袋看是不是进水了？”
“我想我应当向你道歉……不得不承认，和你相处是件很愉快的事情，究其原因大抵无外乎错觉二字，但总擅自把你当成什么别的人大概对你来说过于失礼，不，这对任何有着健全人格的人来说都是件极为冒犯的罔顾人权的事……我想我应该给你带来了困扰……真的十分抱歉。”
他把头转向一边，用着一种近乎逃避的态度抿了抿唇，最后摇了摇头：“毕竟都是我的错。”
似乎意识到空气里蔓延的死寂，这个人又下意识伸手掏了掏口袋，艾琳看不下去，爬起来和他小声嘀咕了一下，于是过了一会儿他垂眸伸手递过来的还是一颗红色包装的旺仔牛奶糖。
“谢谢你这孩子这几天陪着我，听一个活在过去的幽灵絮絮叨叨。”
“只是我除了这些絮絮叨叨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了，真不知道该如何补偿我对你的冒犯……”
诺诺……诺诺用见鬼的眼神看着他，空气里沉默在蔓延……并且越来越尴尬了。
挺不自在的用脚尖在地上划拉出了一个浅浅的圈子，这才开口：“你是个好人……等等不是发好人卡的那种好人……不对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好人。”
“……谢谢你的旺仔牛奶糖。”
能记住某一句过眼云烟般的话的，如果不是狂热的斯托克，大抵就是真的对你很在意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幕·pessimii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