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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I c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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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已过,X市又恢复了繁华与忙碌,年前的轻松与惬意只待来年再续。
临近中午,市中心的高楼里不断走出白领,互相讨论着,似乎商量着午饭何处解决。
X市的市中心并没有太多的小型餐馆或是较为正规的饭店,也就街角零散着一些吃食店。
全身裹着红彤彤长款羽绒服的高挑女子,站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微皱着眉,犹豫了会,迈开步子进入店内。
店内很热闹,都是附近大厦的员工,一楼客人已爆满,女子似乎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地方。
过年那几日天气还是相当暖和的,哪料一开工,便有冷空气南下,即便裹着羽绒服,女子也觉得面上一片寒意。
女子走向柜台。柜台处是一个年约四十五左右的中年妇女,一副精明的模样,只是难掩沧桑。
女子不喜人多嘈杂,询问得知二楼有独立包厢,才松了眉宇,随着服务员上楼。
楼上的包厢虽然是独立的,但隔音效果也不甚好,依稀能听到隔壁的声响,但相比楼下,已好太多。好在包厢内有空调,坐了一会,女子便脱了外衣,内着低领的浅褐色羊毛线衫,还围了一条同色的围巾,方才被裹在羽绒服里的身子瞧不出何曲线,如今那贴合的线衫将女子玲珑的身姿展现无疑。
女子倒没点菜,只是坐着,偶尔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约莫了半个小时,门开了,进来的是一身黑色呢大衣的俊秀男子,脖间是一条深灰色的羊毛围巾,看做工似乎还是手工打的。
女子回头冲男子一笑,原本娇柔的脸庞更似春日初绽的兰花,清丽不俗。
男子也露出浅笑,斯文有礼。
“岩彬。”女子的语调柔软,听了倒是很舒服。
男子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倒没多少喜色,眉宇间还满是忧愁。
女子见男子心不在焉,心里多少有些不平坦,却也没露出怒色,“你是否不想见到我。”她虽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对自己没有厌恶,但她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如何想法。跟着父亲多年,无论什么场面,什么样的人,她都见过,比他好看或是温柔的男子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只有眼前这人才让她觉得自己面对她的时候是个女人。可让她恼怒的是与他相识也有五年了,她始终不知他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
男子起初是一愣,似乎想解释,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淡淡的说道,“不是。”
“华岩彬,你到底要我如何!”她可以装的很理解他,甚至可以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只要他不是讨厌她的。可是人那总是贪心的,起初只是想与他在一起,在他身边她就满足了,可久了她会想要更多,她希望他喜欢她,虽然在人前他表现的对她很体贴,但是她知道,那是他的温柔,却不是他的真心。她不想在他面前装作一个泼妇,但是她忍不了了,父亲从小教导的礼仪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华岩彬从没见过眼前的女子这般模样,她总是说话的时候不温不火,行为举止也总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其实并不爱笑,只是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的很开心。他又岂会不知,只是他对她不似她对他那般的情意。
“素妤,别这样好吗?”他其实很讨厌无理取闹的女子,也讨厌死缠烂打的女子,但是他知道素妤绝不是那样的女子,看她这般模样,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她是董家从小惯到大的千金小姐,何曾这般委屈过。
董素妤扑进华岩彬怀中,硬是将眼眶里的眼泪逼进去,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哭泣。“岩彬,如果你不爱我,就让我彻底死心。”多少年了,埋在心底的爱意可以倾泻而出,但却是在这样的情况,是否太可笑。
她是这样骄傲的女子,却爱的这般卑微,她知道或许他从没爱过她,但她需要一个解脱,她不想继续折磨自己,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让他讨厌的样子。
男子能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栗,那样柔弱的身子,似乎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就会折断。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就怕有这么一日,当初也的确是感受到怀中女子对他也是一样的友情,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感情变质了,即便他略有所感,却也从未道破,他知道素妤是理智聪慧的,会明白。
华岩彬推开怀中人,退开一步,微微蹙眉,其实他不想失去素妤这个朋友,“我下个礼拜回瑞士。”嗓音冷静漠然。
他们是在瑞士相识,一场舞会,一场误会。
董素妤擦了眼泪,背对着他,嘴角难掩自讽,早就知道的,他的心从不为别人而动。如此也好,说出来也就不用再小心翼翼藏着,生怕他发现而远离,因为如今的他已是她触摸不到的了,明明这个人就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静的人,原来也会有这般盲目的时候。
“再见。”她下个礼拜要去旧金山,父亲有笔生意在那要谈,而她必定要出席。
女子抓起椅子上的羽绒服,挺起前胸,淡然一笑而去。
“再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回应,似有似无。
女子的笑脸在踏出包厢的那一刻荡然无存,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却硬是将哭声生生止在喉间。
“她已经坐了一下午了,至少喝了三瓶威士忌。”青芜指着坐在角落的落寞女子,稍后便是轻叹,稍微酒量好的人一瓶威士忌入腹也要趴下了,看来那女子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改日要让红笙会会,那丫头定会乐欢。
“她会酒精中毒的。”他只知她的酒量很好,却从不知好到这般程度,换做他也不见得撑得住。
青芜调着酒,只轻轻一笑,“记住你的职责。”青衫女子扯出一句不相干的话,却并没抬头看着谁。
“我只是担心她。”五年的情谊,虽然对他来说五年不过眨眼工夫,但他是真的把她当朋友,在他眼里她与青芜他们并无分别。
“不用跟我解释。”他是真的有点不对劲了,以往他何曾与谁解释过,要做什么向来随己心。青芜又是一笑,或许他并不是解释给她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华岩彬也在刹那间回过神,明白了青芜的话中意,心里止不住的苦涩,他们只是游际在这个世界,却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不能与任何人产生过于亲密关系的。
“红笙一个人在首尔我不放心,你帮我去探探她。”那丫头自从那件事后,一个人跑回首尔,听绿荇说红笙安分的不正常,甚至连生意都不做了,若让上面的人知晓,红笙又难逃责罚。本打算亲自去瞧瞧,如今让岩苏早些离开也不错。
华岩彬皱眉,他自然晓得青芜为何让他去,只是他向来不是喜欢逃避的人,“青芜,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岩苏,你若真的知晓,如今就不会在这里。”她原是为了试探他,才动用了被封印的力量勉强将失魂落魄的董素妤引到音乐故事吧,顺势告诉岩苏董素妤在她这里,而他竟然用了瞬移,虽然没有明言禁止过他们不能用力量,但无特殊事故,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使用力量的。
岩苏正是华岩彬,或者说岩苏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青芜...”
岩苏还欲说什么,却被青芜摆手止住了。
罢了,这本就是岩苏的劫数,是她妄自出手干预了。“哎,不要害了她,也累了你自己。”一旦他们出手破坏了平衡与轨道,所造成的影响绝非他们自己能承担。
呵呵,有时候什么都知道也是件痛苦的事,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永远只能旁观,这些年,她自己也愈发的被感染了人的情绪,或许哪一日也会遭遇自己的劫数吧。
岩苏看了一眼角落的女子,她仍自斟自酌,双目毫无神采。
“我明天就走。”他以为自己对她只是普通的朋友,一直以来也是那样对她,为何如今反倒失了措,就因为她跟他表白了?或许他只是觉得愧疚。
离开不代表解脱,舍弃不代表放下,岩苏,你莫要入了魔障。青芜摇了摇头,她已然越了距,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苏雪桦来了。”青芜指了指另一个角落,正好在董素妤的正对面,只是之间隔得甚远。“是来找你的。”本来过音乐故事吧的人不会来第二次,只是那个女子的故事还未结束,这一切又不过是当初被岩苏好心的插了一手,所以说,他们不能随意做任何事,一旦影响了平衡,他们难辞其咎。
岩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漠然,走向苏雪桦。其实他多半猜到她来做什么了。或许青芜说得对,他不该踏入别人的生活。
苏雪桦正喝着杯中的牛奶,忽的听到熟悉的声音,起初微怔,随后明了,“你来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她候了半日的华岩彬。
原本想着再听到他的声音她会不会再度失控,没想到她已能很好的分辨了,或许他的声音是很像少郢,但与他说话的语调差太多,相较之下,华岩彬的音调太多疏离淡漠,而少郢的声音柔和亲切的多。
“你的戒指还你。”苏雪桦将一枚铂金戒指递给华岩彬。
这枚戒指正是那日华岩彬留在苏雪桦家中的。
“我知道他一直在。”苏雪桦轻笑出声,其实她很感谢华岩彬留了这枚戒指给她,不然她不会这么快就清醒。少郢的确不会出现了,而她不该活的那般苦着自己,少郢会心疼的,她知道,他一定一直爱着她,就够了。
华岩彬瞧着眼前女子灿烂的笑颜,心里顿了一顿,她笑起来很好看。
“恩。”华岩彬转身而去,离开之前回首瞧了一眼董素妤的位子,人已经不在了。看来她喝够了,也想明白了,念及此,华岩彬心中略有苦涩,他跟她回不去了。
苏雪桦离开音乐故事吧后,独自漫步至城市公园的白桦树下,却远远瞧见树下有人影,走进才发现是董素妤。其实她也才见过她两次,反倒在杂志上看到的比较多,只是她如今这模样,倒是从没见过。
她是董彦擎同父异母的姐姐,董老爷对待子女一向严苛,彦擎与董素妤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两人关系还算好,话不多,但彼此还算照应,至少不像有些大家族内部争权夺势的,因而苏雪桦对董素妤也存了几分好感。
董素妤双目并无焦距,很茫然的抬着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此刻已是将近六点,夜幕徐徐拉开,太阳也早就掩去了仅剩的光芒。
苏雪桦并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站在不远处,择了个干净的公共椅凳坐下,偶尔往董素妤投上两眼。
董素妤出生豪门,却没有娇贵的样子,气韵雅然,姣好的面容毫无一丝瑕疵,一身鲜红大衣只衬得她肌肤凝白如玉,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个陶瓷娃娃。因为她看上去很伤心,犹带几分孤傲决绝,更衬得她清丽出尘。
苏雪桦渐渐的看迷了眼,她身上的味道好熟悉,隐隐透着绝望,面上还挂着泪痕。
原来是像她自己。一如两月前的她,得知少郢回来却又得知他永远不会回来时的模样,绝望的让人心碎。
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苏雪桦摇了摇头,董素妤是大家闺秀,有良好的教养,是不会做出格的事的。
想起少郢,苏雪桦捂着略疼的心,即便告诉过自己千万回,也承认了少郢死去的事实,但她始终做不到释然,何况她也不想彻底释然,就让少郢一直留在她心底,成为她最美好的回忆,即便想起的时候会很苦痛,却也很甜蜜,无论多难过,她也不愿忘记,少郢会一直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活在她心里。
苏雪桦再抬头时,董素妤早没了身影,她应该回家去了吧。苏雪桦拍拍身上的灰尘,她也该回家了,肚子都饿了。
董素妤回至家中才发现父亲和弟弟都不在家。
父亲早上有说要到深圳去谈笔生意,估计这两日都不会在家了。董彦擎也好几日都晚归,看他满面春风的,应该是在谈恋爱吧,想到此,董素妤又不免自嘲。
“素妤,吃饭了。”饭厅传来董夫人的叫唤声。
“缃姨,你又亲自下厨了?”董素妤见到桌上只是几道最为简单的家常菜,就知晓定不是厨房做的,父亲向来喜欢一桌子的饭菜,却吃得很少,虽然她也向父亲提过几回,却都被驳回了。
“你爸爸不在家,我见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就亲自做了几道菜,你该不会嫌我做的不好吃吧?”苏雨缃偶尔也会下厨自己做饭菜,一般都是董老爷不在家里,董素妤又多半跟着父亲在外面应酬,也很少吃到董夫人的手艺,只是听佣人说过,却也没往心里去。
“不会。”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一下午灌了三瓶威士忌,半个小时前全吐了,如今胃里还有些不舒服。
“这是醒酒汤。”苏雨缃端了一碗给董素妤,“我闻到你外衣上很浓的酒味,是不是又去应酬喝了很多酒?”苏雨缃一边盛饭,一边问。
“恩。”董素妤淡淡应道,她很久没有喝那么多酒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的,只要再多喝一杯,她估计就真的会醉了,只是她不能醉,明天公司还有酒会,她需要保持清醒。
董夫人瞧着董素妤,其实她也才二十二岁,却要撑起半个董家,“你是女孩子,以后跟你爸爸说说,能不去应酬就不要去了。”她现在应该是谈恋爱开心过日子的,而不是奉献给董氏。
“我没事。”若换在别家,定会以为董夫人此话是要帮儿子争权,只是她太清楚,她虽然与董彦擎和董夫人并不熟络,但知道,弟弟根本没有那个心,若不是父亲逼着,估计弟弟大学都不会上,直接去美国参加篮球联赛了。至于眼前的缃姨,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对她也很照顾,只是她习惯了与家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其实她是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甚至包括他。
对他,最早是好奇。她不否认自己对他一开始是有好感的,但她一直都控制的很好,也只是想着做普通朋友的,她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的感情变了,不再是友情,而是爱情。在发现自己的心意时,她也只是想着作为一个朋友待在他身边,但处的越久,就愈发控制不了自己,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多的让自己都觉得害怕。她是董家大小姐,她不该与普通人一样肆意的去爱,她有她的责任。可感情却越不受理智控制,她很痛苦,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所以她才选择与他坦白。他的心意如何她多少是知道的,只是有些话不是由他来说,她无法让自己放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死心。这样也好,再也无人能左右她的情绪,她会变回原来的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儿女私情于她来说是奢侈的东西。
“素妤,你怎么了?”董夫人见眼前的董素妤停下来筷子,一脸沉思,面容难掩哀色。
“缃姨,你爱我爸爸吗?”她知道父亲谁也不爱,他爱的或许就只有钱。
董夫人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稍是一愣,慢慢笑开,“曾经是喜欢过他的,毕竟他有钱长得也不错,”董夫人的记忆回到了二十年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抗拒那时候的他吧。”。曾经她也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会娶她这个普通的女子是因为他是喜欢她的,却在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他随意挑的,“他最爱的是你的母亲,只是你母亲去世得早,而你那时尚年幼,他害怕再娶个有钱女子会对你不好,所以他选了我。”选了她这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子。
董素妤虽然经常与父亲一起谈生意,却并不了解他,何况自小父亲对任何人都是冷漠的态度,他的眼里只有怎么让董氏赚更多的钱。
“我也曾怨过。”董夫人没有等董素妤再问什么,自顾自说着,“只是看到他对你母亲的爱,让我觉得那些怨恨又算得了什么,毕竟他对我是很好了。”没人因为她是第二任董太太或因为她曾经是个平凡的人而看不起她,他给了她所有他能给的。“后来有了彦擎,我也就不再去想那些了,想着看着彦擎,也就满足了。”儿子是他给她的宝贝,是她最大的寄托。
“我以为...”父亲很爱妈妈...
“其实你父亲也很爱你,他也很爱彦擎,只是他不知如何爱你们,所以总是对你们很冷淡。”董夫人满脸慈爱。“你若问我是否爱他,是,我爱他,即便他并不爱我,但他给了我这个家,我知足了。”苏雨缃很少与人谈论这些,这也是年少时藏在心里的爱恋。
“那父亲知道你爱他吗?”若父亲对她与彦擎是冷淡,那对缃姨就是冷漠。
苏雨缃摇摇头,略有失望,又迅速恢复常色,“他知不知道并不重要,我知道就够了。”
啊。董素妤怔住,这样就满足了?
“傻孩子,你还小,等你经历了,就会懂了。”苏雨缃露出慈祥的笑容,顺势给董素妤碗里夹了把菜,“赶紧吃饭吧,都凉了。”
经历了,就会懂了。是吗?可她只觉得心里很苦很苦,很疼很痛。
“父亲!”董素妤看到站在饭厅门口的董老爷,惊诧不已,父亲不是去深圳了吗?他站了多久了,刚才的谈话,他又...
苏雨缃是坐在董素妤侧面的,正好背对着饭厅门口,听到董素妤呼唤,才反应过来转身,只瞧见面前的男子眼中泛着泪光。
董素妤感觉出了变异的氛围,知趣的退开,留下两老口子在饭厅里面对面。
或许父亲也不是对缃姨完全没感觉,今晚的谈话改变了她对父亲的看法,却又发觉其实她已经很幸福了,父亲和缃姨都很爱她,以后她或许应该多花些心思与家人相处而不是奉献给董氏。
董素妤突然想到两个月前父亲与华老爷擅作主张对外说她与华岩彬要订婚,那时候是为了要让两家的股市都上涨做出的幌子,父亲跟她说订婚后也是可以解除婚姻的,那时候她只觉得父亲是利用她,或许从没想过让她与华岩彬接触婚姻,如今看来父亲所说的应该是真的,何况如今就算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她与华岩彬注定不可能,或许该找个机会与父亲商量如何退婚。
一星期后,董老爷并没有与董素妤去往旧金山,而是携了董夫人去欧洲游了,董素妤自然就留在X市看管董氏。
董素妤站在二十六楼,通过偌大透明的落地窗,望着天空,此刻他应该到瑞士了吧。
“姐,我想请假。”董彦擎从满桌的文件夹中露出脸,一脸哀怨。自从父亲和母亲跑出去玩之后,董氏就是他在扛着,虽然名义上是董素妤下命令,其实这些该死的文件都是他审阅的,而董素妤竟然没事就发呆,根本不管他快被这些文件压扁了。
“我替你扛了六年了,以后就靠你了。”她从高中开始就在董氏做事,那时候彦擎才初中,如今彦擎也长大了,她相信他有足够的能耐撑起董氏,看他这几日的表现还不错,她可以放心离开了。
“姐,不会你也想跑路吧?”董彦擎原本与董素妤并不熟稔,但这几日相处下来,愈发的发现和对方很合得来。
“宾果。”董素妤自打与董彦擎相处之后,也感染了董彦擎的俏皮。
父亲总算想开了,也不再想着继续开拓董氏的发展,反正现在的董氏足够养他们全家八辈子,父亲也总算明白了缃姨的心意,二老相伴游玩去了,而她也累了,是该休息休息了。
“啊啊啊,你们一群没心没肺的。”董彦擎抱头欲发狂,他除了上课还要管董氏,他又不会分身术。
“大学的课你逃得不少吧。”总溜去打篮球,父亲和她都知晓,只要他能毕业,也不多管。
董素妤微微一叹,“齐叔会帮你的。”父亲留下了不少人马助他,绝对压不垮他,“一年,我就回来。”即便已经没那么疼痛,但不代表她真的放下了。
董彦擎瞧着长姐皱起的眉毛,才觉得他一直都活的很轻松,因为有父亲有姐替他扛着,即便被诸多约束,他还是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姐她却被董氏束缚,“一年后你一定要回来。”不就一年嘛,死不了。
对不起。董素妤在心里说道,她利用了弟弟,父亲走之前已与她谈过,董氏迟早是要交给彦擎的,而她是真的累了,所以即便她回来了,也不会帮他,他必须要自己扛起一切,这是身为董氏继承人的责任,除非他不是这块料,那也只能她来扛,可这几日瞧着,看得出她这个弟弟很有天分,那自然是能者多劳了。
董彦擎只觉得有点发冷,明明内室空调开到二十多度的,这么封闭的楼里怎么会有冷风呢。
他再一个转头,董素妤已不在了。
一年后,董老爷宣布退休,董素妤却没有回来,但她成了名义上的董氏董事长,而董彦擎则成了董氏的执行总裁,董氏所有的事自然全他当代了。董氏与华氏所谓的联姻也在一年前解除了,华氏如今的当家人是华岩尚,华岩彬的胞弟。华岩彬于一年前飞机遇难过世了。
董素妤来到瑞士,不禁想起他。一年前听闻他的私人飞机在地中海附近坠机,他自己开的飞机,她不信以他的技术,他会让飞机失控,但她不能不相信,因为他的尸体在他遇难后第二天就运回了X市,她亲眼看到他安详的面容,如同睡去,而不是死去,也亲眼看着他入墓,她没办法欺骗自己。
既然他没办法回到这座城市,就由她替他回来吧,瑞士有太多他们共同的记忆。
街角有道熟悉的身影。
董素妤轻跑跟上,在看到眼前那门时生生愕住。依旧是很古朴的一块木牌,刻着几个汉字:音乐故事吧。
在瑞士街头几乎没有纯中文名字的店面。
进门,一如那里,古典的英伦风格,吧台处也是一袭颇有古风韵味的烟青色长袍的女子,只是无论容姿或是气韵皆要比X市那位更胜一筹。
音响里传来的是shayne ward的《I Cry》,她很喜欢的一首歌。
那抹熟悉的身影从她面前拂过,走向吧台,女子的脚步不自觉地跟上。
“你要的威士忌。”男子一口流利的英语。他将一箱酒抬上吧台,却没有离开,而是与那烟青色袍子的女子攀谈着。
是他吗。即便知道他死了,即便见过他的尸体,但是看着眼前这道熟悉的背影还有那太过雷同的嗓音,让她脑子里生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岩苏,你决定了?”那女子说的却是纯正的中文。女子在见着男子面容时稍稍一愣,再瞧了瞧男子身后尾随的女子,心中了然。
男子只是点了点头,低下的眼眸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岩苏。董素妤本欲上前瞧清那面容,是否是那熟悉的人,但听见那女子却唤他岩苏,可他们明明有那么相似的背影与声音。
他转过身,侧着身子与董素妤擦肩而过。
啊。良好的教养让董素妤没有立即叫出声来,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卧成了拳。
她惊惧,他面向她的右侧脸,一大片焦黑,隐约露出一些正常的肤色,却难掩其恐怖,想是无论何人见到都无法想象这样一幅容貌会出现在眼前这个男子身上,即便他不是他,他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岩苏从头至尾都没有多看过董素妤一眼,甚至也没去注意她见到他面容时的惧怕。
董素妤见着男子走至拐角,开门进了别处,即便心底仍有惧意,却还是迈着步子,想要跟上。她仍存有一份侥幸,他许是坠机导致容颜被毁。
“姑娘,请留步。”吧台处的女子轻声出口,唤住那行色匆匆的东方女子。
董素妤才想起这里并不是她随意能走动的地方,可她真的想知道,但是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虽然很轻柔,但却不容质疑,隐有厉色,“斯人已逝,姑娘又何必再执着于虚妄。”
虚妄,他是虚妄吗?可为何看见那般模样的他,心里却只是觉得心疼,看着他甚至未曾在她身上投过一丝视线而转身离去仍觉得心痛难当。
“一切皆为虚妄。”为了不该执着的事情而执着,妄自以为可以试图改变亦或是妄想有奇迹,这样的执念本就是虚妄。
长袍女子一字一字道出,将眼前女子眼底的伤痛一览无余,但她必须亲手毁去她所有的希冀。有些事已经偏离了轨道,才导致了如今许多无谓的事情发生,必须在造成更大破坏前将其掐灭。
“他好吗?”董素妤仍死死的看着岩苏关上的门,她只是想再见见他。
“他好与不好皆与姑娘无关,你们本是不相干之人。”仍然不死心吗,呵呵,青芜她与当年的你可真相似,只是无论她或你都无法改变结局。
长袍女子口中话虽凌厉,但看向董素妤的目光不禁染上几分哀伤与无奈。
“我...”真的不是他吗?不相干吗?可是她觉得就是他啊,即便他不爱她,为何连一丝目光都吝啬给她。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出来,却无法帮她宣泄内心的伤痛。
“走吧。”她能再进到音乐故事吧已是破例之事,自此以后他们的缘散尽,无论是爱或是怨都会化为虚无。
“不!”董素妤从未如此刻这般坚决,因为她没去机场送他,甚至没见到他最后一眼,无论这个岩苏是否是他,她都要见上一面,她只是想见他一面,她不会再奢求,不会奢求他的爱,不会奢求与他在一起,她只是希望无论他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你如此执念可知会牵连多少人,你可知害死他的本就是你!为何到如今还不愿清醒面对,还要执着!”长袍女子言辞愈发狠厉,她不能让事情愈发恶化下去。
青芜,你不忍对她说这些话,是否是觉得她与你太过相似,是否你心中与她一般仍放不下,青芜,难道这么多年来你尚未参透吗。长袍女子轻轻一叹,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再度出口,“你若再执迷不悟,连岩苏都会为你拖累,你究竟要害多少人才甘愿!”当真是孽缘。
看着泪流满面的董素妤,青衣女子不忍再说,“走吧。”
尚被青衣女子的话语所惊骇的董素妤还未回过神,便听到轻轻的一声叹息,待她再要寻找,发现自己站在音乐故事吧门口的位置,只是眼前哪还有音乐故事吧的影子,而是空旷的广场。
孱弱的女子捂着面颊,任由眼泪肆意,她从不是软弱的人,在得知他不爱她甚至死去时,她都撑过来了,只是如今,看着那模糊而神似的背影,她却觉得钝痛,心生生的被撕裂,她不知道那是否是他,亦或是老天爷跟她开的另一个玩笑。若她当初没有向他表白,他便不会匆匆离开,也不会遭遇空难,是她害了他,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又如何能去希冀岩苏是他,若真如那烟青色长袍女子所言,她再如此坚持下去是否还会害了岩苏,无论他是不是他,她都不能再牵连岩苏。
她不能再见他,再也不能...
董素妤死死咬着薄唇,将内心无法宣泄悲伤堵在喉间,咸涩的泪水与腥甜的鲜血涌入口中,也难抵心中撕心裂肺的疼痛。
夕阳斜下,这条商业街上已人数寥寥,大多的店铺也关门歇业。只有一个逆光站在街角的女子,无声的哭泣着,颤抖着。
【点评】
这个故事暂时到此结束,笔者虽然还想继续写,但已铺长了许久,也该止住了,但此故事还尚有许多地方未言明,若有机会,会在后面的故事里穿插叙说。
其实当初听着这首歌只是喜欢这略轻缓而悲伤的调子,只是某一日看了歌词的中文意思,才想写这个故事的。
此故事原本的主角该是华岩彬的,只是拖着拖着,关于董素妤的描述愈发多了,因为笔者喜欢这个女子。
写了很长,看着快要写到结局就一直拖着,为她们的结局而哀伤,笔者也纠结了许久,虽然做了些微改动,但结局大致还是与最初设想一般。
如果有人愿意去细细观察这首歌的歌词,并能略微猜出笔者心思的话,会知晓岩苏的故事还未结束。
笔者再次稍微透露一下,想知晓岩苏到底是何想法,可以去看《I Cry》的歌词,若实在猜不出就等着笔者慢慢写吧。
如果说当初雪之华那个故事让我异常心疼苏雪桦,那这个故事让我更心疼素妤与岩苏,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才想在后面将这故事继续。
问了很多人,其实都一样,心底都是喜欢幸福而圆满的故事的,这是中国人的普遍心理,笔者自然不例外。
但也同样的,大家都认为悲剧更让人印象深刻。并不是笔者不愿将这个故事喜剧化,而是因为《I Cry》那首歌,那样的歌词那样的旋律若是一则喜剧故事,就太荒谬了。
前面雪之华那个故事有些未说明的地方,此故事里也做了一些说明,其他的会在后面一一道来。
随着故事继续,所有的真相亦或是其他都会铺展开来。本也可以将这个故事深入化,只是那样会提早让有一些事情浮出水面,那就失了神秘了。
音乐故事吧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