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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卷.玉带钩 探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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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宴上,新登进士科的才人们个个春风得意,牡丹国色开在栏杆前也不入眼了。王梦石忝为探花郎,一身大红官袍是富贵逼人,人看上去也老成稳重多了,大不似不足弱冠的少年。
酒场喧嚣,处处是喜庆唱词,王梦石本不喝酒,无奈在场都是同僚,不好破坏这和乐融融的气氛,连连被灌下十余杯酒。也许这些难得不正经的读书人有意捉弄这位为人最讲究正派的世家公子,一个个笑意满盈,皆道:“恭祝王兄摘得探花!”,端着酒杯凑上来。
热热闹闹、大红大紫的牡丹宴终于谢幕,王梦石急忙忙回到他供职的翰林院的屋子,洗漱干净去了酒气、换下官服。官府杂役早受令备好马车,正是阳光黯淡黄昏将至,驶向灞桥岸边的望海楼。
王梦石望着窗外汤汤的灞水,杨柳在晚间微风下轻拂,如美女的柔荑抚过情郎的脸庞。
天色渐晚,远方白马寺厚重的沉沉鼓声掠来,接连三次。街上行人听了,行色匆匆地消失在天穹之下。大唐宵禁制度森严,只不过王梦石与有约的豫王李元都是官家人,才能无视暮鼓归家的戒律。
马车停下,碰杯接盏、欢笑谈论声就在这时飘来。王梦石揭开马车的帘子,下了车,抬头望去。望海楼是长安数得上数的宴饮淫靡之所,足有四层楼高,仅稍低于宫城。一眼望去,明黄的灯光闪烁耀眼,远远入耳亦是声嚣张扬,与鼓声过后的寂静外景格格不入。
王梦石带着兜帽,遣走仆役,一人入了大敞的宽门。
门里专门守着等待接待客人的小二们极少见只身而来的客人,而且这客人衣着打扮都很普通,动作更是低调,都不免一愣。只是望海楼名头大,小二们什么客人没见过?一时也不能断定这位新客是何方神圣,也不敢慢待,打头那人笑脸迎上来,屈身道:“客人要来点什么,或是定了哪间厢房?”
“鄙姓王,四楼有客人与我相约。”王梦石低声道。
小二一听,简直万分庆幸方才没有怠慢这位贵客,要知道四楼雅间可不是谁有钱就能进的,立马笑容洋溢、热情似火道:“小的招待不周,大人饶过。小的这就、这就带大人过去。”
王梦石早就猜到店家小二会是这般反应,可还是觉得几分可笑,心中按下也不多言语,便随着这小二上楼。
那间雅间门上工笔画描着墨竹,上有“修竹”两大字,小二把人带到后就很懂规矩地行礼退下,王梦石一人推开半掩的厢门。
李元笑得温文尔雅,有模有样地作揖道:“小生恭祝王大人攀登金榜,摘得探花郎。”
“殿下莫取笑怀恭……”王梦石笑得几分赧色,恭敬行礼道。
“嘻,当日怀恭若在春宴,小王未必是什么牡丹魁首。”李元道。
王梦石则是连连告饶。
自打芙蓉楼初会,两人倾盖如故,短短数月便似至交。至于两人交往之间如何从文学过渡到朝政党朋的琐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琅琊王氏虽暗中与韩王媾和,却也未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更重要的是王梦石本出身官家,饱学诗礼,身为儒门子弟自然更倾向正统。所以在得知李元身为太子嫡系重臣时虽有不愿涉身夺嫡的犹豫,也未因此怀有戒心疏远来往。
“这望海楼的柳芽茶取的是灞水源流,自成一番风味,道是长安特产。不知关中水煮的茶比起两广的茶水味道有何异处?”李元捧起茶盏淡淡笑道,“当然是不如南方茶乡了……怀恭将就则个,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王梦石品了口,心道果然弗如福建茶水远甚,但味道也很是特别。放下圆口短颈的小小茶盏,笑道:“风味独特,自成一系。”
李元心不在焉地用杯盖拂弄茶末。
王梦石意识到这位贵为皇子的新友今天心情不太寻常。
“怀恭,”李元终于抬起头,好似叹气,说,“你尚未有婚约吧?”
“殿下!?”王梦石双眼圆瞪,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人,心里猜到什么。
“我之前应该跟你提过,”李元郑重道,“我在宫中还有个未出阁的同母胞妹。吾妹名为‘青瓷’,封号‘清平公主’,今年及笄,最近礼部都在操心她出阁的事情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免多为她想想,想来想去,我觉得你是可以托付的,妹妹嫁给你,我最放心。我这个妹妹相貌是好的,坊间大概有这样的风评罢。性情还可以,才……也算是有的,我想把我这个唯一的胞妹的终生托付给怀恭你,所以斗胆问你一句可愿意?”
“这……”王梦石咽了口唾沫,觉得喉咙里异常干涩,“殿下与臣才相识数月,殿下便能相信臣人品,有心把公主许给臣,臣感激万分……”
“怀恭若是不愿,我自然不会多言。”李元宽和笑道。
王梦石沉默望着李元,半晌过后,正当李元把杯盏中的茶水泼入桌前盆栽时,他开口:“殿下有心,臣受宠若惊。只是清平公主金枝玉叶、非凡人可配,臣无才无德,有心无力,入不了圣上的法眼,恐怕当不起公主的驸马。”
“这么说,怀恭是答应了?”李元大喜,又切切道,“怀恭切勿多忧,剩下的事吾自可周全。今上火眼金睛,怎会不识怀恭这块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