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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卷.甫年少 豆蔻兰桂 ...

  •   恒平十九年。
      王栩对她父亲说,她想要一匹四川运来的大食骏马,换了她原来的枣红马驹,好同金吾卫一起巡守宫门。

      她的父亲昌德侯王梦石便是管辖金吾卫的,这位出自琅琊王氏长房、贵为今上同母妹长宁长公主驸马的王家公子蓄着胡须的脸上仍能明显地看出年少的风姿俊雅,现在看来则是端正清明。

      此刻,昌德侯板着脸训斥从小娇生惯养的独女:“你好歹是个女儿家,平日里同家将打打闹闹、舞刀弄枪没个样子的我也懒得管你,只是你莫要到外面抛头露面丢人现眼,教别人议论我昌德侯府的家风。”

      王栩娇蛮成性,提声嚷道:“爹爹不就是觉得我是女子,就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偏不,我是皇帝陛下亲封的襄平郡主,我想怎样还轮不到他人嚼口舌。”

      王梦石勃然大怒道:“看看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母亲真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你以为都能任你心意行事?我若如此,也无你兄妹两个了。”

      王栩不明白父亲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只下意识地不安,在父亲的盛怒下乖乖闭嘴。忐忑地偷眼去瞄父亲的脸色。

      王梦石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沉默了。

      王玄素闻得妹妹在书房里与父亲争执,急匆匆赶来相劝。这位昌德侯与长宁长公主的长子、十六岁的王玄素王松桥素有俊逸美名,今上也曾笑称他为“芝兰玉树,不胜其芳”,果然便是疾行也长袖飘摇姿态风流,门外奴婢弯腰为他推开拉门,偷偷地望他的背影,眼中满是痴色。

      开门声起,僵立的父女俩一同望向门外,见是哥哥,王栩面露喜色,王梦石紧绷的脸色也松懈了一些。

      “爹爹,阿栩从来不懂事,不过就是只皮猴子,您大人有大量,今日且饶她一回,谅这妮子也不敢再犯,”王玄素笑着缓和气氛,又侧首用训斥却半点无怒意的清雅声音道,“阿栩,你可再说什么去做金吾卫的浑话!”

      “是~”王栩拖长了声音低低地道,很明显的不情愿。

      王玄素当父亲是接受王栩毫无诚意的话,拉着她行礼,出去了。

      王梦石微微颔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望着自己漂亮的一双儿女离开。

      走着,离了父亲的视线范围,玄素道:“阿栩,我知你心气向来高,不爱红装爱武装,大异于寻常闺阁女子,只是你毕竟是女子。我们家家风开明,但一个贵女跟着一群侍仆上街巡逻像什么话?你还拿这个惹父亲不乐。”玄素语气是嗔怪,却无一点严厉的色彩,他太疼爱小他两岁的妹妹了,“这些天太子殿下抱恙,一直未见好转,陛下心情不好,朝中又烦事多,不是那么和谐,百官上朝都战战兢兢的,你就别再给爹爹添堵了!”

      “金吾卫又不是普通衙役,那可是天子亲卫。汉光武帝不也说‘仕宦当作执金吾’么!”王栩强词夺理。

      玄素莞尔一笑,玉颜俊朗:“那堂堂襄平郡主去守宫门就很光耀门楣吗?”

      王栩嘿然不语。

      说起来王玄素与王栩一母同胞的兄妹,王栩是皇上御口亲封的襄平郡主,享从一品俸禄,王玄素按理袭爵,只是要降为“伯”,不过坊间有人传说以皇上待胞妹之优渥,开恩赐王家世袭罔替的荣耀也难说。一听到这种谣言,王梦石就要生气的。

      但说起来王栩是朝廷命女,王玄素则无爵衔,这其中差别可是云泥,平常王栩与兄长有什么龃龉时都要拿自己“郡主”的头衔去压哥哥一头,次次弄得玄素啼笑皆非。当然这些都是玩笑话,王玄素贵为下任的昌德伯甚至或是昌德侯,大不同于女子的“郡主”虚衔。而且皇上对他青眼有加,更毋论玄素与长其两岁的太子年少交好,多年来情谊甚笃。长宁长公主爱惜儿子,不愿让玄素入宫做太子侍读,幸好皇上不忌讳玄素身为宗室,任由太子屡屡召见玄素。皇上自己也隔三差五召公主一家入宫联络感情。

      皇上还特别喜欢王栩。王栩小时候皇上经常把她抱在膝上逗笑,就如对王皇后所出的安阳公主一般亲昵。王栩还是婴幼儿的时候就被封为郡主,封号是皇上与长公主讨论起的“襄平”。后来王栩大了些,一次宫廷晚宴,王栩说了些什么机灵话令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宣布要破例进王栩为公主,满座为这前所未有的隆宠一片哗然,向来谨慎的昌德侯没有任何外露的表现,然后长宁长公主起身,以君恩深厚恐有过赏之疑为由,推脱了皇上的加恩。

      这样的荣宠,大抵是因为今上与长宁长公主一母同胞且是唯一的同母妹,从小一起长大,又有生母孙才人(追封为隆嘉皇后)无宠早逝,两人年幼丧母、在先帝众多子女中默默无闻,互相携持地活在深宫中,所以感情非常深厚的缘故吧。

      是夜,昌德侯来到妻子阁中——他没有妾侍,与长公主成婚以来都是同宿。这事在长安城传为美谈,人云:“生平不幸为人妇,但愿花落昌德家。”

      他的妻子——长宁长公主李讳青瓷,坐在梳妆台前,手执书卷。她听见丈夫轻轻的脚步声——在这宁静夜中仍然清晰可闻,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望向丈夫,稍圆又稍尖的雪白下颚轮廓分明。玉容花颜金步摇,显然有精心打扮,却妆容浅淡、恰到好处,完全不同于街上妇人浓抹胭脂的艳色,映出天生的国色天香。她一如二十年前初嫁过来的美,甚至还多了几分入骨的风流妩媚和分明的端庄高贵(这两者竟融合得这样好),谁会相信这么一个娇娃已年近四十?

      只是美人眼中含泪,分外动人。

      “你白日里与阿栩说了什么话?”长宁道,既非质问、也无哀怨,只是点点的委屈伤心。

      一听王梦石就知道为何,他不紧张,只是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妻子。尽管朝夕相处了已有二十年,但他仍觉得美,一如初见的美,不可思议。

      “怀恭,你果然还是对我心存芥蒂么?”长宁又道。

      王梦石无言以对。

      他看到妻子明眸前忽然滚落的两点圆润的经营,她微微颔首,拭去泪,从王梦石的角度看,她美艳至极的脸上尽是温婉柔顺。

      王梦石又一次耻辱而欢喜的发现在妻子面前自己仍是无能为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卷.甫年少 豆蔻兰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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