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与春天》蔻蔻于飞

3、第三章

　　叶佳和母亲以及未来要同处一室的张叔叔坐在餐厅。
　　张是个温和的男人，温文而有礼貌。利落的平头，略带皱纹的眼睛依然犀利，眉毛很好看。和叶佳说话时让叶佳有被照顾的感觉。更可贵的时有着中年男人没有的清爽。
　　他们在等一个男孩，也是以后要在一起生活的人。
　　应该也是一个温和有礼的男生吧，叶佳侧着头闻着香茶的味道。
　　阳光斜斜地打在餐厅的玻璃门上，边角的反光让叶佳眼睛发胀，有着些许的模糊和眩晕。
　　男生就是在那刺目的光线中走进来，阳光镌刻着他的侧影，像美丽的映画。
　　消瘦而高的男生，漂亮的肩胛，有着清晰的眉眼和清爽的气质。
　　还有递过来的修长的手，上一次见时戴着干净的白手套。
　　回过神时便看见他的手，笔直的伸向她面前，用着男生好听的嗓音说：“叶佳，我叫张茗。”

　　饭后一起回学校。
　　“很巧吧”男生轻松的开口。
　　“......”
　　“沉默是不好的习惯，虽然有个成语叫沉默是金。”男生笑笑，耸了下漂亮的肩线。
　　“你是骗我的吧？你以前见过我？”叶佳低声开口。
　　“我以前不认识你，只是听爸爸说过。后来看到你的借书证才想到也许会认识。”
　　是啊，学校里叫叶佳的这么多。
　　是因为在他的鼓励下才有解决问题的勇气，所以现在才会有被欺骗的感觉？
　　好像原本单纯的白色衣服突然有了彩色的泼墨。
　　好看，便是锦上添花，不好，便只能深埋进衣柜。
　　现在，她也不知道是该穿着还是该扔掉了。

　　张茗小时候曾经希望有一个妹妹。
　　裹在传统的印着金鱼和莲花的襁褓里。
　　软软地、香香地身体，柔软的四肢，眼睛里的清澈，是让人想守护的爱恋。
　　她应该在牙牙学语时用含混不清的稚嫩声音叫哥哥。
　　应该在摔倒时向他回望，等他来扶起。
　　应该喜欢要他抱，对他有着近乎爱情的感情。
　　应该对他依赖。
　　现在他有了一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刚刚踏入高中。
　　对自己或许有着不信任。
　　总是沉默的女生，似乎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还有排斥，疏离。
　　这些和想象中的都不一样。
　　除了一点，她们都让他想照顾。
　　不管是香香软软的婴儿。
　　还是站在借书台前出神难过的女孩。

　　后来是搬在一起住了，因为妈妈不同意叶佳自己在家里住的要求。
　　张茗家是漂亮的二层小楼，宽敞，明亮。
　　房间精心的修饰过，温馨，舒适。
　　餐厅里是自己喜欢的灯光，明亮的颜色，让食物显得娇艳欲滴。
　　其实一直到很多很多时间过去后，叶佳才明白，其实灯光并没有使食物改变，改变的只是自己的眼睛，只是自己一直不愿去看那明亮的一面而已。
　　楼梯扶手是暗淡的古铜色，精细地手雕花纹彰显主人高端的审美情趣。
　　还有外面的花园，种着自己喜欢的藤蔓植物，它们茂盛而充满生命力，在墙上搭出浓绿色的帷幔。
　　屋后甚至有很小的一块菜地，种了草莓和香菜。是张茗自己打理的。
　　问起他为什么种草莓时和香菜时，男生温和的笑笑。
　　“因为好吃和好看啊。”
　　简单的答案，却让叶佳感到温暖地感动。
　　她是喜欢这里的。
　　虽然沉默不是一个好习惯，她还是习惯了。
　　妈妈的再婚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糟糕，她甚至还有点欢喜。
　　就好像有些事情，真的需要亲身体验，才能知晓其中的痛苦或是欢乐。
　　就好像有些话，真的要说出来，才能明白别人付出的代价。

　　生命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历程。
　　似乎每天上学时的公车也比平时漂亮了很多。公车里暖气很足，窗外的雪花似乎在掉落时都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公车停顿时会有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肩膀，不用担心站不稳。
　　人多的时候会被他揽在怀里，像是一双情侣。
　　放学时会在图书馆等他一起回家，他曾经表示不在学校图书馆帮忙整理时她笑着拒绝。
　　妈妈和叔叔都很忙，回家的早晚变得没有意义。
　　图书馆也很好。
　　看张茗收拾着今天的最后一摞书，白色的手套在空中挥舞，似有催眠的魔法，让精神变得恍惚起来。
　　“作业怎么样了？”看见她呆在半空中的目光，张茗笑着开口道。
　　“哦，差不多了。”
　　“每天呆到很晚，不如先回家吧。”
　　“哦，不用了。回家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图书馆。”
　　同在图书馆工作的同学笑着和张茗说再见。
　　张茗叫叶佳收拾书包，然后关上图书馆的灯，一起锁门。

　　空荡荡的公车上只有两个人。
　　“叶佳在学校和同学还谈得来吗？”
　　“还好，都打过招呼的。”
　　沉默。
　　“我，天天跟着你打扰到你了么？”女孩小心翼翼的声音。
　　“没有。我也习惯晚上自己一个人回家。”

　　女孩子总是较男孩子敏感一些。
　　情感中有着天生的闪躲和偏执，一旦认定的事是绝难改变的。
　　而单亲家庭的孩子更是容易如此吧。
　　女孩子和男孩子相比，更是成长的艰难些。
　　为了自尊宁可伤害到自己。

　　叶佳打电话给张茗自己要和同学一起回家。
　　和身边的女生打了个招呼后，分道扬镳。
　　雪花开始下落，一点点的落在发梢上。
　　从学校走到家要一个半小时。
　　从学校走到原来的家要四十分钟。
　　相比之下，走到原来的家就要近点。
　　脚下的雪咔嚓作响，路灯开始亮了。一抬眼一整条马路都被映成了暗暗的橘黄色，显得肮脏和粘脚。
　　凌乱的脚印和车胎纹路交错在一起，将地面轧的结结实实的，稍一不小心就会滑到。
　　脚已经有些麻木了，脸也有了被刀割般的感觉。
　　叶佳有点暗暗后悔，如果不是那么莽撞。
　　现在也许和张茗一起偎在图书馆暖气十足的桌子前。
　　也许已经上了公车，会看到窗外一晃而过的建筑物在夜色弥漫下张牙舞爪。
　　也许已经坐在家里填饱肚子了。
　　女生双手捂住脸，委屈的泪水源源从指缝间流出。
　　也许，妈妈不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