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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恨不相逢未嫁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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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春困秋乏,其实夏天也是个睡觉的好时节。
尤其是昏昏欲睡的下午。尤其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
元璧趴在元昊的胸口睡着了,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诱人而可爱。
连元昊看着她,眼神都满是温柔。
“这就是你要钓的鱼?”澄琉问。
“这是钓鱼时候的意外发现。”元昊轻轻帮她理了理衣裳。
“你把她带回宫里,恐怕不是为了威胁元昌。”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元昊说:“这是一个歌姬生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澄琉也不问了。这样热的天气,少说一点话岂不是大家都舒服。
所以她也没有告诉他,她夜里的计划。
什么计划?
既然是夜里,那铁定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
澄琉甚至穿了一件方便行动的黑衣裳。
“你看起来像个女贼。”生夏说:“你要去做什么?”
“不告诉你。”澄琉扎紧了袖口:“但是如果你去通风报信,我们就再也不是好朋友了。”
“你怕我告诉陛下?”
“嘘。”澄琉走了出去。
“你一个人去?”
“是的。”澄琉轻巧地跳出了门槛,仿佛自己真的是个贼。
这时候的宫里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灯,但她在这样的回廊里行动敏捷。
她不是说自己看不见吗?
高澄琉的话怎么能信。
穿过重重的灌木,她走到了那堵石门前。
“狗奴才,难道要我亲自来开门?”澄琉说。
两个守卫笨重的大脑袋动了动,他们对视了一眼。
“看什么看,难道不认识我?”
一个人缓缓地转身,然后把门推开。
澄琉走了进去,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个古旧的烛台。
她捧着烛台走到牢笼跟前,元昌睁开眼,然后又用手挡了一下。
“对不起。”澄琉把烛火的光线掩了掩。
“怎么又是你?”
“不是你说,我一定还会来看你吗?”
元昌笑了一下:“你不怕他?”
“我觉得寻常人都会更怕你。”
“看起来你既不怕他,也不怕我。”
“我听说今天该是你的生辰。”
“今天......”元昌好像在思考:“现在已经六月了吗?”
澄琉把手指伸出来,烛光照在了她的手指上,是红色,凤仙花汁染的红色。
“现在风仙花都开了。”澄琉说。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他问。
“如你所说,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我现在应该是你的太子妃。”
“哦?”元昌笑了。
“父皇说过生辰的时候该吃点甜的。”澄琉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粽子糖:“给你。”
元昌没有拿糖,他只看着她的手心:“为什么是粽子糖?”
澄琉把两粒都放进了自己嘴里:“因为我喜欢吃粽子糖,我还有很多。”她又从袖子里摸了一小把出来。
“看来我不吃是不行了?”元昌拿了一粒糖,放进了嘴里。
糖是什么味道?
那是怎样的甜蜜?
如果你连着几年都吃散发着恶臭的东西,糖已经是一种足够把你带入天堂的美味。
“你不怕我在里面下毒?”澄琉问。
“你要杀我,还需要下毒?”元昌摇头笑。
“我还能怎么杀你?”
“你只需要在腰间别一把小刀,”元昌说:“哪怕头上的发簪也可以捅死我。但你绝对不敢杀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对元昊有多么重要,你一定更能明白。”他笑得很阴仄:“他做这么多,不是因为他喜欢皇位,只是因为想报复我。”
比起皇位和无上权力,元昌更像是元昊生活的动力。
“真的吗?”澄琉问。
“哪怕一个普通人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你......”元昌的声音忽然断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迅速地缩小。
“可我不是普通人。”澄琉拔出了他腹中的小刀:“如你所愿,我把刀藏在了衣裳里。”
“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那大概都是死得安心的人。
像元昌这种人,死前会说什么话?
世间最恶毒的话,最可怕的威胁和诅咒。
澄琉走了出去,外面是星辉斑斓,星辉下是一个人影。
晚风从他身边吹过,带来崖州沉香的气味。
澄琉走到他跟前,把沾满血污的小刀擦净,然后收入了刀鞘。
“你......”他好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现在没有秘密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元昌他......”
“他再也不是你的威胁。”澄琉说:“他现在真的死了。”
元昊没有再说话。
“他在死前还在笑,他说他对你很重要,没有人敢杀他,你也不会杀他。”
她看着元昊,他的眼睛、嘴唇,丝毫未动。
她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了。
终于,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慢慢走到她跟前。
澄琉捏紧了手上的刀。
他的手抚上她的腮,一点点地擦拭。
“下次杀了人,别只顾着擦刀。”他把手放下:“先把脸擦干净。”
又是一阵晚风吹来。
多么清凉,多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