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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还君明珠双泪垂 ...
听到“皇后娘娘有请”时候,岑于扬就大概明白会发生什么了。
这时候他才刚从梁真这儿出来。临走前,对方还安慰般地说了句:“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当然不会跟岑歌芮一般见识,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作为胜利者,他的心情好得足够应付一个气急败坏的女人。
岑于扬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刚刚商讨论的政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漪澜殿门外。
这座园子已经是一座荒废的空院子。
但从外面看起来还是十分整洁,无辜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听说里面的陈设都没变,还日日都有人打扫,不过不许旁人进去,梁真自己也不进去,偶尔却又可怜巴巴地“偶然”路过。
不过仔细想起来,梁真后来应该是进去过一次的,他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留在了这里——连一些从前没扔掉的小衣服都在。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又另外整理了一箱子,带回了雍乾宫。
梁真简直栽在她手上了,岑于扬总是这样在心里揶揄他。
“岑少府——”相道提醒他:“少府——到了。”
岑于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忽视了身侧巍峨庞大的另一座宫殿。
他已经走过了一截路,于是又神色淡然地倒了回去。
他进去的时候,岑歌芮穿得十分素净,没有心情上妆,眼睛也已经哭肿了。
岑于扬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目眦欲裂,然后霍然起身,一根指头指着他颤抖,那么用力,仿佛浑身的劲儿都在那上面了。
岑歌芮张了张嘴,可是没能说得出话来,她背过身去踢倒了椅子,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她不可能发出的粗鲁的声音,她奋力又克制地甩了甩手,终于转身,遏制着声音跟他说:“混账!铁石心肠的狗东西!”
这时候岑于扬能说什么?
他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她看着岑于扬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气了:“你当真不把自己当岑家人吗?就因为与父亲不和?于怀是我们的亲兄弟啊!你竟然……竟然……”
他竟然派人暗杀了他。
“我的母亲是蒋氏,他的母亲是张氏。”岑于扬轻描淡写地否认。
“你……你……”岑歌芮知道他未出口的意思——他们并不是亲兄弟。
“皇后娘娘,说句冒犯的话,臣才是您的亲生兄长,您不需要自降身份把自己与那些庶出的人混为一谈。”
“住口!”岑歌芮气急了:“我们那个血统尊贵的母亲为我们做过什么?自己躲在肆州养病,如果不是张姨娘照顾,本宫早跟那个病秧子一块儿去了!”
岑于扬眨了眨眼,看起来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不过他说:“可能她只是需要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就像所有的大户人家一样。”
这是个什么意思?
或许只有岑歌芮能听懂——父亲和张姨娘需要一个女儿去跟他们看中的人联姻。
岑歌芮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阵,仿佛是想好怎么释放自己的火气了,她大笑:“岑少府——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为了点蝇头小利什么都做得出来。”
末了,她从嗓子深处哼出一声讥笑:“到底是乡野长大的野人,没见过世面。”
他们每次吵起架来火.药味十分重——他们是至亲,他们知道对方最忌讳什么。
岑于扬僵硬地翘翘嘴角:“若不是微臣不择手段,皇后娘娘今日又怎会是娘娘呢?”
岑歌芮保持着她刻薄的姿态:“岑少府或许也只是需要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知道就好。”岑于扬笑道:“你现在一点都不乖巧懂事,甚至像个泼妇。”
“那你是势必要与本宫为敌了?”岑歌芮杀气腾腾地问。
“如果娘娘威胁到陛下和齐国的话。”岑于扬抛出一句好听的话,拜了拜就走了。
像这样的夏日,人难免心浮气躁。吵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长安热得吓人,洛阳也是。
即便烧着龙脑和冰片,马车里也闷得慌,刚到东市,澄琉就迫不及待地冲下车,猛吸一口夏风后,又撩了身后的帘子,问元昊:“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大约申时吧。”
“那我走了。”她放下帘子,一溜烟地就跑开了。
这时候正值午后,热闹的东市也不热闹了。
谁会蠢得在这种日头下在街上走?
所以澄琉走进了一家茶馆。
一家波斯人开的茶馆。
波斯人为什么要在洛阳开茶馆?
或许这是个误会。这家店,白天卖卖茶,晚上便卖酒,当然——还有胡姬们迷死人的腰肢和微笑。
这种时候,茶馆里只闲坐了些闲人和脚夫,他们脸上带着不正派的笑,低声谈论后厨帮佣的胡姬,也有人在一个劲儿地打量澄琉。
难怪总有的女人觉得男人的眼睛该被挖出来。
澄琉没有搭理他们,她正在摆弄濯上的筚篥。
“这个是——筚篥?”生夏问。
澄琉点点头:“我只会吹一点点。”
她把筚篥放在唇边,磕磕巴巴地吹了一段。
生夏大笑:“你吹的这是什么?”
“回波乐。”这时候那个胡姬走过来倒茶:“是回波乐。”
“你听出来了。”澄琉把筚篥还给她:“你是哪里人?”
“波斯。”胡姬直接用波斯语回答。
“你的眼睛像湖水。”澄琉用她为数不多的波斯语献殷勤,这句其实对她挺难,她是跟大哥学的——他身边总是很多漂亮的胡姬。
胡姬捂了嘴咯咯咯笑:“你到这里来,家中父母不会生气吗?”她倒酒:“得把你抓回去打一顿。”
澄琉撇撇嘴,倒是不答话,生夏出来解围,夸道:“你们这儿白天也好热闹。”
“是啊,”胡姬侍酒:“各地商贩来了洛阳,怎么能不来咱们这儿一趟?”
那胡姬逗留了一会儿就又去招呼其他人了,澄琉瞧了瞧时辰,胸中气短,想出去透透气,于是她嘱咐过生夏,刚起身,就见邻座有把好俊俏的弯刀。
她忍不住拿起来把玩。
这是把突厥刀,鞘上有狼的图腾,看起来很有来头,澄琉一时激动,不禁抽出了刀来,却听见龙吟虎啸般的一声,周围不免有人开始瞩目。
不过澄琉浑然不觉,她眼睛都快放光了——这得是多好的一把刀!
正当她兴奋之际,忽然就有人猛地夺过了她手上的宝刀,澄琉抬头,却见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突厥商人。
他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很凶恶,夺了刀就走,门外还有几人在等他。
“诶——等等,这刀是你的?”澄琉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好刀就这么离手,于是连忙按住弯刀。
那人不理,似乎不懂汉语,只瞪了澄琉一眼,继续要走。
澄琉慌忙拦在他面前,她并不会多少突厥语,又怕这人走了,一时心里焦急不已,忙结结巴巴地指了指自己:“我,很喜欢,”然后又指了指他们手中的弯刀,见那人迟疑一瞬,她知道有戏,但突厥人一定不屑为钱财卖刀,于是她取出自己别在腰间的短剑奉上:“我的,换。”她不会说“换”,于是情急之下不自觉冒了一句鲜卑语。
“不换。”那人见与她用突厥语实难沟通,恰好听她用了鲜卑语,于是用鲜卑语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抽身就要走。
澄琉见他会说鲜卑语,只道事情好办许多,她继续拦着,滔滔不绝地说:“我自幼便喜好兵器,见阁下这弯刀俊俏,实在喜爱不已,我这把短剑随蠢钝了些,可也是奚钢锻成,我敢说突厥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短剑……”
澄琉倒没说谎,这短剑是晋国带来的礼物,况且,但凡是用刀的人,有谁不希望有一把奚钢做的刀。
“不换!”澄琉却不知那人的鲜卑语也不怎么样,其实根本没听明白她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只是见她一直不让,不禁大怒,简洁地一口回绝。
那人身后站了位清俊书生,一直躲在主人身后不说话,这时候见那突厥商人大怒,忙不迭出来作和事佬,他恭顺地打拱作揖:“姑娘,咱们这位不是你好招惹的,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们不与你计较,还是别再胡闹了。”
澄琉从小见过多少凶神恶煞的汉子发怒?她把短剑拔出来,往桌子上一插:“今日不交出弯刀,你们都别想走出洛阳。”
见她这时候动作张狂,店家和生夏都吓坏了,生夏忙过去拉她:“干什么呢你!”
小二也忙过去磕头:“姑奶奶,求您了,您行行好——”
然而澄琉连那五大三粗的突厥汉子尚且不怕,自是更不搭理这些人。
因为她方才说的汉语,于是那书生凑过去对突厥商人翻译了几句,但澄琉知道他没敢说原话,她只依稀听见什么“她很喜欢”、“小丫头”、“天真”一类的话,加上他点头哈腰的奴才模样,澄琉当然知道他大概说了些什么,但见那突厥商人容色微变,于是也没有拦着那书生胡说。
书生一通话毕,那商人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在突厥男女交换弯刀是什么意思吗?”那书生想这应该不是什么招澄琉生气的话,于是原原本本地翻译了来。
澄琉一愣:“管他呢,我又不是突厥人。”
她猜此事多半是成了,于是手上用力,拿过了刀来。澄琉见弯刀到手,那突厥人却不来夺,心中窃喜不已,又连忙奉上自己的短剑:“多谢割爱。”
她心里实在欢喜,于是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咱们不打不相识,日后有缘再见。”
那突厥人笑着说了几句什么,书生愣了一霎,正要翻译,却被他拦下了,他拿了短剑便往外走。
澄琉得了宝贝,心里自然也顾不上那萍水相逢的异族人,只对着宝刀高兴。
小二却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澄琉无端端地这样闹一场,未免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随手摘了只翡翠戒指扔在那破桌上:“我赔。”
小二欢天喜地地捧了戒指下去。
元昊自于东市别过澄琉后便一路马不停蹄地向南去了城郊。
他有些困倦,可阖上眼又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涌上来,惹得他心烦不已,于是他干脆掀开帘子看风景。
其实这样的主干大道上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路黄尘漫漫。
车旁偶尔有商队经过,那些商人吆喝着马匹赶路,畜生们四蹄下腾起黄色云彩般的沙雾,女人和孩子们跟货物坐在一起,东张西望。
有个不懂事的小鬼头一直缠着大人问:“这是洛阳吗?金子做的房子呢?”
他忽然看到了车帘后的那双琥珀色眼睛,愣愣地住了口,后者却对他弯了弯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把帘子放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有了山清水秀的天然景致,路也开始崎岖起来。
然后车停了下来。
元昊听见和素的声音:“陛下——前边儿的路没法子走啦。”
他不回答,只从车里出来,看着前面一条曲曲环环的小山路,使唤和素道:“你跟着,其他人留守。”
“这——”上面看起来不那么让人放心,和素觉得应该带些侍卫。
可元昊不等和素说完,只回头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坚持,一边已经提着袍子前行。
山路崎岖,一路不鲜荒冢野坟,元昊眼睛淡淡扫过,眼神里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星点嫌恶与疏离,他从来想不到自己生活的洛阳有这样偏僻的地方。
可他没能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些东西上,这山势有些陡峭,他大约走了一大半便有些吃不消了——这样日的天,而他又从来就少这样走动。
和素看出了他的体力不支,于是劝道:“陛下歇会儿吧,这山路还长着呢,您千金贵体,若是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元昊拉不下脸自己喊停,听和素这么一说,登时觉得浑身疲惫,于是强装镇定地停了脚步,一手接过和素递来的手帕擦汗,他看了看前方不见顶的路,不由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还好这里只有他与和素,没让那群侍卫跟来。
否则让旁人看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他情愿累死在这荒郊野岭。
到底还年轻,与和素歇过一阵后,二人也各自又精神抖擞了。
待元昊见到那座小茅屋时,也不过只有些微喘。
他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让和素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方才推门进了那简朴的农家小院。
这方院子不大——仅仅对元昊而言,对于一个农人,这里还是显得挺阔气。
里面圈养了些鸡鸭,又种了几畦小菜和药材,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拔草玩,她把草撕成有规则的形状和长短,口中念念有词。
元昊并不知道那是一种小女孩都喜欢的游戏,他只小时候见元缨和其他姐妹玩过。
“请问这里是周家吗?”元昊走过去,也蹲在她身边,十分和煦地问。
那小女孩侧过头来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周老先生在家吗?”元昊看着她手里忙忙碌碌的动作,继续问。
“爷爷采药去了。”似乎是对他有些好感,小女孩这次抬着头看他,却不忙自己手上的活计了。
“哦——”元昊对她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他何时能回来?”话毕又看了看她的作品:“你这样小便如此能干啊?”
女孩听了他的话十分高兴,她跳起来指,这是炙羊肉,这是“金屋藏娇”,这是“红嘴绿鹦哥”。
元昊嘴角动了动——这些都是宫中菜式。
然而小女孩只兴奋地滔滔不绝,她应该是很久不见外人了,所以讲起话来手舞足蹈,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元昊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做了这么多好东西,爷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吃呢?”
女孩扔下一丛草,想了想,说:“采完药就回来了。”
元昊料想留了这么个小丫头在,周太医不可能在山上逗留太久,于是无奈地笑笑:“那好吧,你的菜肴做得这样好,可以教我吗?”
女孩又看了元昊一眼,觉得能受这样一个大人赏识十分得意,然后就大模大样地当起先生来。元昊挽了袖子与那女孩忙活一阵,忽然听见茅屋后有点动静,女孩却拍净了手,忙往那边跑去,一边还脆生生地喊了声:“爷爷!”
元昊听见那女孩的声音在屋里似有若无,如同黑暗里的烛光忽明忽暗。
他站起身来,觉得眼睛有些许花,然后就看见一身粗布短打的周太医神色慌张地迎出来,那女孩却不见了。
周太医走到元昊跟前,他下巴动了动,喉头和胡须一并颤抖着,最终才略嘶哑地叫了声:“陛下——”
“师父,您年事已高,为何不好好待在故乡含饴弄孙,硬要受这种罪呢?”元昊笑眯眯地问。
“陛下,臣……臣……”
“朕只当师父性本爱丘山,于是特地来拜访,希望没有唐突。”
周太医心惊胆战地看着元昊,他的睫毛挡住了大片阳光,在瞳仁里投下大片阴影,那样令人心悸的晦暗,仿佛他生来就拥有这样深不见底的瞳色。
见周太医不答话,元昊自顾自地继续:“记得当年师父道朕真心喜爱医药,于是偷偷点拨朕学习,也默许朕私下唤您一声师父,”他信手转动手上的戒指:“这师徒情意朕永生难忘。”
“陛下言重了。”周太医不知道元昊到底是冲什么事情来的,所以哆哆嗦嗦地不敢多说。
“可是师父——您明知道有些人一直视朕为眼中钉,又为何要帮那些人?”元昊蹙眉,一副十分痛心疾首的样子:“您明知道那些人一旦有了翻身的机会便会活剐了朕。”
“老臣该死......”周太医扑通一声跪下了,口中不住地念:“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元昊恢复了自己原本冷漠的神情,他走动了几下:“你知道朕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当皇帝好没意思,朕不过想找找乐子,这您都要干涉?”
“陛下……”周太医直磕头:“那是太子殿下……您的兄长啊……”
元昊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园子里种的药材,问:“是哪种药如此神奇?”他蹲下身去看周太医的表情,语气轻松地问:“师父,朕自登基之后时常腰酸背痛,也想跟您讨这止痛的药试试。”
“这……”
“怎么?这等仙药能让元昌一身伤都变得不痛不痒,对朕就不管用了?还是师父舍不得?”
原来他那日瞧元昌神色有异,便认定其中有诈,不巧又在前些天得知周太医隐居于此,于是便亲自来听听这老东西的辩解。
不过——他现在似乎发现了别的趣事。
周太医痛心疾首地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元昊,于是拜了一拜,起身:“陛下请随臣来。”
元昊跟他走向屋子,刚到门口,却听周太医道:“陋室简朴,还请陛下留步。”
元昊从门外看见屋子里是昏暗的一片,只隐约闻到了药味,一点点阳光下勾勒出些许简陋的陈设——里面应该很乱,而且周太医不会玩小把戏,于是元昊止了步。
周太医很快就捧了一个小纸包出来,他颤抖着打开,却见里面是些白色的粉末,元昊用手沾了些许,凑到鼻尖打算嗅一嗅气味,却里面被周太医拦了下来:“使不得!陛下!使不得!”他见元昊把手拿开了,又松了口气,道:“会上瘾的,陛下。”
“哦?”元昊的眉眼间都是隐隐的预约。
“这是臣早年在渤海找到的一种草,把它的果实晒干磨成粉,再加上一些旁的东西,便……”
“你说这草产自渤海?”元昊忽然打断他。
周太医本就紧张,被元昊一打断,不自觉抖了一下,又道:“是。”
“别的地方找到过吗?”
“这个——此物似乎在齐国更多。”
元昊并不避讳地笑了:“把药方留好,过些日子朕会派人助你寻草制药,”他拍拍周太医的肩:“师父,你真帮了朕一个大忙。”
周太医不知道元昊要做什么,他害怕地劝告:“陛下——此物过多吸食会败人精气,最后形容枯槁而死啊——”
元昊没有理会他的劝告,而是若有所思:“元昌用了一段日子了吧?”
周太医不明所以地默认了,却听元昊说:“从上瘾到死,要多久?”
“这个老臣也不清楚,不过若是吸食得多,最快也就三五年罢了。”
元昊忽然十分明朗地咧嘴笑了:“应该够了。”
“陛下——此物切不可流传于世啊!”周太医仿佛明白了元昊的意思,他焦急万分地阻止。
“爷爷洗手!”忽然从门后传来小女孩童稚的声音,元昊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吃力地走过来——原来手里端了个装满水的铜盆。
元昊笑了一下:“师父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幸好有个小家伙陪伴,一定不会至于孤寂吧。”
他不顾身边的周太医脸色大变,自顾自蹲下身接过女孩手里的铜盆放到地上,然后仔细端详那孩子的脸,那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那样病态的白皮肤。
跟他真像。
元昊看向满脸震恐的周太医,忽然粲然一笑:“大哥的骨肉流落在外总是不好,是不是?”
“她……她不是……陛下……她不是!”周太医想上来拉女孩,却被和素拦住了,他吓得几乎神智不清,只是道:“她只是老臣捡的弃儿啊——陛下!”
小女孩看到周太医疯癫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低低地喊了声:“爷爷……”然而她却不敢靠近头发散乱的周太医,反而靠向了元昊。
元昊搂紧了女孩,把她抱起来:“爷爷生了点病,不能照顾你了,我是你的三皇叔,你要随我回宫去。”
“不——不——陛下——求您了——陛下!”周太医声嘶力竭地呼喊。
女孩看了一眼周太医,用蚊子一般微弱的声音说了声:“爷爷……”
元昊把她的脸转过来,温柔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脸:“你是公主,应当与家人一起住在宫里,知道吗?爷爷的病皇叔会找人替他医治,等他好了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女孩没有说话,但眼睛一直滴溜溜地转——残忍的无知与天真,元昊想,或许还有些许精明,元昌的骨肉,骨血里就带着险恶的智慧。
“跟爷爷道别吧,”元昊转身准备离开了,他慈爱地嘱咐女孩:“你瞧爷爷快哭了。”
事实上周太医已经哭了,他当年只是不忍看到元氏的血脉就这么冻死在民间才收留了这个遗腹子,可这些年她已然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周太医舍不得,舍不得,他害怕元昊不择手段地去害一个孩子,毕竟从前元昌对元昊的暴行他一件件地都看在眼里。
“爷爷好好吃药。”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懵懵懂懂,她只知道病了就该吃药,她只知道这个看起来面善的大人是她的叔叔,她该跟他回去与家人住在一起,尽管她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可她似乎没有多少悲伤,女孩把下巴搁在元昊肩上,肥嘟嘟的脸颊那么可爱。
她还不知道,她的一生就因此改变了。
“乖孩子。”元昊拍拍她的背,一边走出了茅屋,一边与她说:“皇叔带你去住金子做的房子。”
周太医听见元昊温和的声音渐渐远去,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女孩一路上并不那么敢同元昊说话了,或许是看到凶神恶煞的侍卫们,或许是离开了她熟悉的小山坡,有时候马打一个响鼻,元昊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紧绷一下。
马车一路奔回了东市,他估计得不错,果真在申时就到了。和素自去请澄琉回宫,元昊又使唤了一个侍卫去给女孩买糖葫芦和小点心,然后嘱咐她说:“你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回宫后让你婶婶照顾你好不好?”
女孩迟疑着点了点头。
“婶婶很漂亮,她会打扮你,教你规矩的,好吗?”元昊柔声说。
女孩无声地点点头,低头绞动自己的衣角。
这时候一阵女子的笑声近了,车帘子忽然被掀开,女孩看见一个穿的十分漂亮的姐姐大步进了车来,见到元昊把她揣在怀里,忽然愣住了,然后笑道:“哟,这是哪儿欠的风流债?”
元昊笑了:“别发疯,上车。”
“我发疯?带个小丫头回来,你倒比我还有理?”澄琉揶揄。
“小强盗,强抢突厥人的刀,你还真是什么做得出来。”
“我是真喜欢这刀,你看——”说着她拔出了刀来。
女孩啊了一声,扑到元昊怀里,元昊轻轻抚摸她的头:“别理她。”
澄琉打量了女孩片刻,“风流债”一说原本只是调侃,可她却发现这丫头真是琥珀色的眼睛,细看之下还十分像元昊。
元昊看出了澄琉的诧异,他把女孩的脸埋在胸前,对澄琉做了个口型。
澄琉只大概看出来后面三个字是“的孩子”,不过想到元昊这讳莫如深的态度,她忽然反应过来前两个字是“大哥”——她从未听元昊这样称呼过元昌。
“二哥走得早,就留下这么一个遗腹子,我怎能不好好照料。”元昊对澄琉使了个眼色,松开了女孩的头,继续对澄琉说:“我打算把她交给皇后抚养。”
澄琉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孩子身份尴尬,元昊把烫手山芋扔给澄珪,一切就看这孩子的命了。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澄琉侧过头就看见一双漂亮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听澄琉这么一说,元昊也低下头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迟钝了一会才说:“嫣嫣。”
“嫣嫣?”元昊若有所思:“那么你叫元嫣了。”
“陛下——”澄琉忍不住提醒:“若是从女字旁,岂不是同你的女儿一样了?”
元昊沉吟片刻:“你说得有道理,我差点忘了这个,”他斟酌片刻,对“元嫣”说:“嫣嫣,以后你的小字是嫣嫣,名字是元璧好吗?”
元璧没有说话,她睁着大眼睛,抬起头从低处偷偷看元昊,后者对她轻轻一笑。
她从此就是元璧了。
元昊抓着元璧的手,却见她玩了过家家后手上有些泥,于是他取了手帕,沾了些茶水为她擦手,而元璧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享受的是何等待遇,只是默默低头看着元昊修长的手指做着优雅的动作,她乖巧得有些委屈。
“来,嫣嫣,吃点心。”元昊见元璧一直有些怯怯的,于是喂了块点心到她嘴边。元璧小嘴一张,把点心吃了进去。
元昊又与澄琉玩笑了几句,澄琉发现元璧一直在偷偷打量她,于是毫不避讳地跟她笑了一下,却见元璧也不紧张,只是继续打量,眼神撞上了也毫无害怕瑟缩之意。
“嫣嫣,你还吃点心吗?”元昊端了荷叶包着的点心放到她跟前:“你还想吃什么?”
元璧只摇摇头,元昊与澄琉当她怕,于是也不多理会了。
筚篥其实是龟兹乐器,不是波斯的,我这里只是凑巧波斯人茶馆里有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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