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归》水封尘

21、第二十章好人坏人

　　但——他的轻薄并没有再持续！
　　一股凛冽地剑气如闪电般直啸陆腾天，他一个向上腾空翻——避过，还是被剑气所煞，不止是——衣服被割裂，还有殷红的鲜血从胸口的血口子里汩汩流出。
　　唐伶睁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黑影，胸中一酸，两眼一下就湿润了，“冥哥哥……替我……杀了他！”她无力地喊。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会——来得那样及时，一时间，她的心好酸好涩，所有的委屈都翻涌卷来，就算他有万般的不好，此刻南破冥——对她来说，却是——对她最好、最重要的人！
　　“陆腾天！陆腾天！！你——去死吧！你下地狱吧！！不！你——不能死，你要留半条命给我！！你——要等我好了后——慢慢来折磨你！！！”她这样想着，就叫道：“不要完全——要了他的命！”
　　南破冥根本没有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要杀人！杀了——陆腾天！杀了他！！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断——！！！
　　他连出数招，招招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陆腾天也使出浑身解数，但毕竟是空手——根本没办法以肉掌对付神兵！而且南破冥这时——已经是不要命了的打！与一个不亡命之徒对决，就算是一个再厉害的顶级高手，也会招架不住！他用尽所学的一切防身之术——拼命地躲着，情知——那剑一落在身上——必死无疑！
　　剑落在桌上，桌——当即被劈成两段——向两边飞出，撞在墙上，落下摔得粉碎！可见，出剑之人的这招——有多威猛！紧接着又是一剑，陆腾天再避，青宇砍在壁上，砖块立刻变碎石，剑气横拉而过，他的衣服被疵裂，肩上留下深见白骨的伤口！
　　总之，南破冥式式紧迫，逼得陆腾天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几秒间，那垂下的帐全成了碎裂的布面，满屋横飞。
　　陆腾天知道必须得走！而且要快！就是慢一步，都会——再也没机会了！奋力寻得一个空门，慌得他一个旋身朝窗边奔去，飞窜钻出窗，青宇又挨着他的脚后跟斩在窗棂上，整个墙上的木窗都断落了下来。
　　南破冥还要追，却听到唐伶痛苦的呻吟声。
　　“不行了……我好热……我要热死了！……”
　　他迅速收剑回鞘往后一看，浑身血脉喷张，疾步如飞——到她的身边，扯起被子把她迅速一包，抱着就向天阙阁不要命地奔去。
　　“我好热！我不要被子……好热……我要爆炸了！”只露出头的唐伶在他的臂摩擦着，寻找凉快的地方。
　　南破冥只恨没多长两条腿，一路飞驰到天阙阁，冲到一楼，把剑扔在地，迅速扭转壁上的机关，墙面打开露出了一条暗道，他抱着——声音已接近嘶哑的她冲了进去，知道只有那里——可以“救她”！暗道的尽头有间冰室，四周的墙体、地面全用千年寒冰驻成，中间还围有的一个小小的寒湖，它若不是与流动的洛水相通，恐怕也会与冰室结为一体。
　　一到湖边，把她的被子一解，他不顾一切带着她跳了下去。这——是他平常炼功走火入魔时的依赖之地，一个正常人是绝计不可薄裳随便接近此处的，否则会被冻伤！湖水溅在冰上，迅速凝结成块与冰结在一起。
　　“好舒服呀——！”唐伶已被那□□弄得昏昏沉沉，浑身似火烧——如炎暑被关进了炭炉，这下，感觉身处一片冰凉之地，凉到骨子里——简直——太舒服了！浑身顿时——庸懒轻松——好困！她哪知，这内外交攻，一热一冷，最是伤身，何况一个是烈如冥火的情药，一个是极度阴寒的冰湖，她肩上又有伤，如果睡去，就算有再深厚的内力，也很有可能抵档不住——会一觉不醒！她的血迅速渗入湖水中，晕开，像朵凄艳绝美的花。
　　南破冥点住她肩上的穴位，将她托起，尽量让她的伤口浮在水面上，两人呼出来的白气好像都可在空中结成薄冰。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平静了些，一见她要睡去，忙拍打她的脸，“伶儿，醒醒！不能睡！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睡！”见她根本抬不起眼睑，迅速又抱起她出湖冲出冰室，拐进另一暗道，直奔——他的主卧室。
　　来到卧室，他朝墙侧的磬上挥去，那冰寒的水珠打在上面，击起一阵阵急速悦耳的乐声。把几乎赤条条的唐伶往塌上一放，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便急躁地跑到衣柜前，翻出羊毛布和一些更换的衣服。
　　彼时华云凤已来到门口，问道：“少主，何事这么紧急？”
　　“进来！帮她擦干——换上我的衣服！”南破冥翻出来的东西甩在塌上，走出了房外。
　　靠在门边，他一直呆立了许久，衣服上的水渗入门中，根本忘记了自己要换衣服的事，木讷出神，“是——冰室救了你！”咽了咽口水。
　　“华云凤！”没有声音回答，“华云凤？”他一脚蹿开门，只见张着双臂被点了穴的华云凤，不见唐伶，床上有一片水泽、湿痕。一掌拍开她的穴位，他喝道：“人呢？”
　　“属下该死！被她刚才乖不备点住——让她逃走了！”华云凤跪下，又摊开掌，呈上：“少主，她走前留下了这个！”
　　是——玥碧珠！
　　“她跑不远！马上带人把她——给我抓回来！”南破冥暴怒的声音冲出房间，响彻云霄！红绳在他的手中变成断丝，珠子掉落在地上。
　　唐伶一路连滚带着爬不要命地逃，沿车道终于出了庄。无语山庄四通八达，庄内不仅修了行走的小径，还建了可供马车奔驰的车道，每条路都通向不同的方向。她东一躲，西一藏，又要逃命，又要躲着无语庄的那些守庄奴，哪还能辨方向，幸好黑夜穿着黑色的衣服不容易被查觉，她能出山庄都已是千幸万幸！但出了庄，她却傻眼了，不知该怎么走。只听得不远的洛水河潺潺流水声。她索性沿着河岸闭着眼不停地跑，直到精疲力竭，那衣上淡淡的芙蓉花香传来，令她更加地困，终不支，一头栽倒在河边。
　　无语山庄的彩云小筑内，陆腾天大笑道，“南破冥还以为——完全控制了缅唐楼，竟然让他们都跑了！现在，连自己的女人也跑了！你——快去——！一定要在他之前——把她给我——抓回来！”女眷们帮他轻轻包扎伤口，此刻再也不敢像平常那样娇纵、媚笑。
　　“是！”柳肃诚答道。
　　陆腾天摸了摸自己的唇，“不要伤着她，要悄悄地带回来！……”脚上伤口的痛传来，他闷哼一声。
　　“奴婢该死，请主子恕罪！”帮他包扎的女子慌地在跪下地上不断地磕头起来。
　　“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会舍得重罚你呢？”他眯了眯眼，道：“只是，从现在起，你的脚再碰一下地面，它们就太嫌恶了，到时——卸掉吧！”
　　“谢主子疼爱之情，谢主子不杀之恩……”女子感恩戴德地被抬了下去，恐怕她这辈子都要因此足不沾地——痛苦而活！
　　面对这个曾经与他有过缱绻的女人，他的脸上只有冷酷，想到身上的伤，目中释放着大片的戾气，“南破冥，我会把这痛——千倍万倍还给你！你的女人——永远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惊得旁边的柳肃诚一身的冷汗，“属下这就去办主子交待的事！”
　　“等等，下次不要把你虚伪的笑容摆在我——面前！你知道，如果我不喜欢，会……”陆腾天妄笑起来，吓得那些女子们住手，加倍小心翼翼直盯他怵目惊心的伤口，思量着怎样保住性命不弄痛到他。
　　“属下不敢！”笑面佛极力想挤出哭丧的脸，第一次痛恨自己有了这副长相！

　　“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唐伶睁开眼就看到两眉毛长成了“一”字型、两鬓斑白的清瘦老人，暗自纳闷，“阎王爷——怎么这么瘦啊？唉！想不到，我——终还是英年早逝——死了！这每个死人要经过的审问关，如果我说——自己是个好人，他会不会让我投好胎？至少比——转投畜牲道的好啊！”
　　“笨死了！看人家水灵灵的像坏人吗？起开！”一个身形硕大有两个老人那么壮、那么大个的老妇抓起老人的两肩衣服，往上一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身后，“小姑娘，别理我老头子，来，告诉大娘，你好些了吗？”
　　“阎王婆原来是个大胖子！”笑靥在她脸上延开。
　　“嘿，敢情这姑娘以为自己到了鬼门关哟！”老妇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唐伶耳朵生疼，坐起来气呼呼道：“不要笑了！死了还不让我好过！哪有这个道理？”
　　“老头子，去河里打几条好鱼来，给她补补脑子！”
　　“好嘞！”那瘦长老人朗声答完，就没了身影。
　　“好轻功！”唐伶坐起来大赞。
　　“这有什么！倒是你，真是的！受了伤还乱跑，如果不是我们把你捡回来，恐怕你现在——真去了阎王殿！我要是你娘，可不心疼死！”老妇埋怨着。
　　“我要回去！”唐伶一听她提到“娘”这字眼，霍地跳下床，却被老妇搂入柔软的怀中，将她按了回去。
　　“天大的事，也要在我这调养几天！你左肩被伤得——哪还是人的肩？落下病根——看不残了你这丫头！”
　　唐伶道：“不行，大娘，我必须得走！我不走，被人发现在你这里，肯定连累你们！”
　　“怕死的——不是我水玲珑！”
　　“哧——”唐伶笑起来。这个人长得这般的壮大，竟有如此雅致的名号，实是教她忍俊不禁。
　　“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水玲珑也笑了起来，“其实，名字跟我人也差不到哪去啊！来，告诉我——是哪个欺负你！如果他们敢来，我正巧没下酒菜——给你补身子！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大腿都没我的胳膊粗！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谁这么狠心，不给你饭吃——把你饿成这副瘦小的模样哦！”
　　“大娘，您是个好人！哪个倘若是——您的孩子，是真正的福气！”唐伶有感而发。
　　“这傻孩子！”水玲珑眼神有些黯淡，“唉——，如果我的孩子不死，该多好！”
　　“对不起，我……”
　　“不说了，好好休息！”水玲珑爽快道。
　　唐伶有些困惑，“您为什么对我好？您觉得我是好人吗？”
　　“小娃儿就是小娃儿！我吃的盐有你吃的米多，难道好人和坏人还分不出？你看你那眼睛清澈的，哪是坏人有的！”
　　“可眼睛也会骗人！”唐伶伤感地低下头，想起了南破冥的眼睛，那里一片深邃，像夜空的星子，总有很大的魔力使她忍不住坠落其中，她不禁幽然叹道，“他，本是个连蚂蚁也不忍伤害的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其实，人的心是有好与坏两面的。每个人都有！好人——只是他坏的那一面没有被诱惑出来，他懂得克制，懂得责任。坏人——是由于心中阴暗的角落被自己无限放大，然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损害了别人的利益，才成为大家痛恨的对象。”水玲珑坐在塌上，将唐伶搂在坏里，安慰道。
　　“人真的有两面吗？我不懂！”是的，她不懂，人为什么要那么复杂？简简单单不好么？
　　“说你傻，你还真傻，你看那小娃子生出来——懂傻？屁都不懂一个，好与坏还不是后天形成的！所以，人的心理总是有弱点，你一旦抓住了这个弱点，就可以控制他！你看我那老头子，本来是世界顶顶一大恶人，但遇上了我，还不成了——臭打鱼姥，成天跟鱼儿们打得火热，乐呵着呢！”
　　“大娘跟我师傅一样乐观！”唐伶被她的快乐感染了，咯咯地笑道。
　　水玲珑从未听过这样的称赞，问：“你师傅是谁啊？”
　　“是……”唐伶忽然止住，不知道该不该说。
　　“反正我一村妇，你说了俺也不知道！”水玲笼眨了眨眼，“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熬药，保准——倍儿棒！包你喝几付好得快！”
　　看着她出门的身影，唐伶眼睛涌起了一片雾气，“师傅，世界上——还有跟你一样好的人！”她只觉世界上最好的就是师傅，所以，凡事都是拿师傅来比喻。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筋骨像散了架的痛，不过肩上的伤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了——一点都没有感觉，怪事，她也没多想，再次合上眼睛，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