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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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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城市不一样,老家的夜晚很安静,清清冷冷的,许无仿佛能听到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正在叮咚作响,关于李傩的,关于肖易的,关于莫辛的,甚至关于这周围一切一切微乎其微却又无意中深刻脑海的琐碎细节。
房外临着一方天井,充满了月光所独具的特殊香气,像是薄荷糖的味道,却又更加温和清淡些。
受不了被窝里的燥热,她轻轻踢翻被角,给脚丫子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偶尔有几丝微风弥漫进来,轻挠着许无的胖脚丫子。屋里只有滴答滴答的闹钟声,以及不断在许无脑海里回荡的胡思乱想。
整个世界都沉寂了,唯独许无自己被自己吵得无法入睡。
缩回脚,她轻轻在床上滚了个枕头宽的距离,什么都没感受到,果然,不是谁都能成为豌豆公主的。
“咚~~~~~咚~~~~~”已经凌晨两点。
大厅的时钟意犹未尽的敲了两声,敲得许无整个人都兴奋不已,她掏出埋在枕头下的小豌豆,悄悄挪下床,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在确定一旁的姑妈依然睡得沉稳之后,才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
倒是没看见月亮,只飘着几朵勾着金边的云,可天井里却意外的光线充足。许无匆匆穿过天井,径直走向对面的小屋,熟练地找到灯绳,轻轻一拉,橘红的光晕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许无置身于光晕之中,似乎觉得也没这么冷了。
屋子里很乱,后方的空罐头堆积如山。许无奶奶以前是罐头厂里的工人,可早在许无还没出生之前就已经退休了,也不知道这些覆满尘埃的空罐头在这堆积了多久,屋子的正中央还架着一根圆木,早就没了树皮,被刨子打磨得很光滑,四周堆满了刨木花,卷曲而蓬松,在许无的印象里,爷爷在还没退休之前一直都是个账房先生,所以她一直也没弄清楚,家里怎么会出现这些木工做派。
当地人把这样的屋子称作柴房,专门用于堆放陈旧的杂物,可屋子进门的右手边却突兀的置放着一张书桌,桌上的物什摆放得很整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桌旁更是停着一架不算小的书柜,书柜里满满当当的塞了一大堆发黄的旧书,爷爷闲暇之余就是在这看书写字的。许无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柴房还是书房,毕竟这时的她还没听说过什么是LOFT风格,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她爷爷其实是个剑走偏锋的LOFT风格狂野派。
许无在罐头堆里捣鼓了一番,深更半夜的,也没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好久才翻出一个大小适中的玻璃瓶子,她拍了拍瓶子上的灰尘,眯着一只眼睛,举起瓶子对着灯光看了看,没发现瓶子有什么破损,只是瓶子太脏,实在装不下东西,本想跑到天井的露天水龙头处洗干净,可夜深人静的,一开水龙头肯定会把家里人吵醒,许无想了想还是作罢,可又怕肖易明天来得太早没时间准备,到底怎么办呢?
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爷爷经常用来练字的本子,许无灵光一闪,抓起书桌上的笔,把本子翻到没有写过的一页,然后“唰唰唰”写下几个大字:“请爷爷在我起床之前,帮我把瓶子洗干净,把刨木花放到瓶子里。”停笔想了想,遂又在结尾处加了个落款:“最爱爷爷的许无。”
爷爷每天早上都要先来这里练字,看到留言后肯定会帮她弄得妥妥当当的,许无放心的把瓶子压在本子上,正要再找些刨木花时,主屋的时钟又“咚”的敲了一声,已经两点半了,许无不敢再慢慢吞吞的,赶紧蹲在地上,挑了些细碎柔软的刨木花,大概能装大半瓶的样子,然后全都聚拢到桌面上,细心的把书桌前的窗子给掩上,防止刨木花被夜风吹散。
总算是都准备齐全了,她拍了拍手,复又把手揣到衣兜里探了一番,确保豌豆依然乖乖躺在里边。
看来这颗豌豆今晚还得暂时呆在枕头底下。
许无跨出屋子的时候,心里冷不防的生出了一种名为“天要亡我”的悲凉感,短短一天,她的心脏就遭遇了两次重创,要不是她天生自带“龙傲天”属性,想必早就被吓得一命归西了。
身旁的黑影第一眼看上去让人感觉有些“粗短”,许无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终于等到云散月现,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一旁模糊的黑影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个圆滚滚的肚皮首先映入许无的眼帘,随着月光的逐渐上移,她总算看清了黑影的面貌。
只见表哥后背紧贴着墙壁,全身上下只穿着条裤衩,而且显然兜不住他圆滚滚的肚子。许无定在门口,表哥贴着墙壁,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你吓死我了!”是表哥先开的口。
许无瞬间额爆井字。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干嘛?”还是表哥开的口。
没有回话,许无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许,许无,你,你不会还是,在梦游吧?”
“你三更半夜的又在这干嘛?”为了防止表哥惊醒家里人,许无决定放过他这次。
面对许无的质问,表哥终于大大的舒了口气,还知道回话,说明还是醒着的。
“我是出来尿尿的,发现你一个人三更半夜的在这晃来晃去,所以,所以我就在这候着。”
“谁让你在这候着了,你干嘛不叫我?”
“我以为你在梦游呢,姨妈说了,不能叫醒正在梦游的人,一叫就歇菜了。”
“你才梦游呢。”许无懒得跟表哥废话,头也不会的就要走。
“你等等,等我尿完了跟你一起回去。”
“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尿完!”
“我不是被你吓得尿不出来了嘛。”
“我才是被你吓死了,你赶紧尿!”
万籁俱寂,所以表哥尿尿的“嘘嘘”声许无听得异常清晰。
天井的右上方有个水沟,一旁还装着露天的水龙头,家里人洗衣洗菜都在这,许无表哥为了图方便也经常在这尿尿,周围布满的青苔也是被表哥一泡又一泡的童子尿灌溉得特别肥壮。
终于等表哥尿完,蹑手蹑脚的走回房间,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许无吁了口气。
主屋的时钟又是毫不留情的敲了三下,折腾了大半夜,竟已是凌晨三点了。
肖易真心是个情商低的,早上八点还没到,就已经把许无家的门拍得“砰砰”直响了,好在家里老人都起得挺早,许无奶奶急冲冲的跑来开门,才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
肖易虽然从小就没什么眼力劲,但是日常的基本礼仪家里人还是都教过的,摸了摸脑袋,他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奶奶早上好!我叫肖易!”,完了还像模像样的敬了个军礼,许无奶奶本就特别喜欢小孩子,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瞬间就被逗得乐开了怀。
“好好好好好,你也早上好,快快快,赶紧进来,千万别给冻着咯,你啊,是来找阿零的吧?”大清早的寒气重,许无奶奶赶忙把肖易牵了进来。
“我是来找许无的,我是许无的同桌。”
“原来是许无的同学啊,好好好,你在这等着,奶奶这就给你去把许无叫出来。”
“谢谢奶奶!”
“好嘞好嘞,不用谢,你这孩子啊真是懂事。”
毕竟是到了陌生的地方,肖易难得做了回乖孩子,一旁茶几上放着的糖果也没敢乱拿,就这么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等着许无出来。
等了一会儿,许无还是不见人影,肖易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抓一颗糖果来吃,倒是见着许无奶奶正站在里屋门口前对着他招手。
他稀里糊涂的走了过去。
“肖易啊,过来过来,奶奶跟你说,许无她啊是只小懒猪,奶奶叫了好久她都没醒,看到里边那间屋子了没有?你去帮奶奶把许无给叫醒了,叫她起来吃早饭,你也跟着许无一块来吃,去吧去吧。”
许无奶奶摸了摸肖易的后脑勺就推着他去了,肖易开始倒还有些怯怯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只敢先把脑袋探进去,怕是会不小心走错了屋,当看到许无仍像个不倒翁一样只顾着坐在床上东倒西歪的时候,肖易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家伙,果然跟阿辛一样,是条不折不扣的大懒虫。
“阿无,赶紧把外衣穿上。你看看,是谁来啦?你同学都在门外等着你啦,怎么还好意思赖床啊,赶紧的,把手抬起来。”
许无大脑还完全处于当机状态,整个人困得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果然昨晚不该三更半夜的偷跑出去夜游,姑妈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谁来了,谁在门外等着了,关她什么事?等等,谁来了,谁是“你同学”?不管了不管了,修习许氏睡功讲究的是清净无为,所有私心杂念必须一律抛开,嗯嗯,要专心,一定要专心,可她终究还是道行太浅,不过就是轻轻往门口瞄了一眼,许无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看着肖易竖起的两条眉毛,许无终于清醒了,连带着记忆也恢复了不少,立马抄起枕头,胡乱在床上摸了一通,右手勾着还没穿好的外衣,一溜烟的,就跑了,肖易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住她。
许无跑到目的地,顺手把屋门给锁上,肖易虽然跟着追了出来,却不巧被锁在了门口。爷爷果然已经帮她把玻璃瓶子刷得亮晶晶的,刨木花也好好的躺在了里边,她把一直揣在手心里的干豌豆装了进去,再从衣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打开书桌下方的抽屉,取出剪刀,利落的把手帕剪成了一个圆,往瓶口上一铺,最后再用自己最喜欢的粉色皮筋绑好瓶口。
送给莫辛的礼物,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给。”
瓶子有些大,里边装满了打着小卷的刨木花,肖易很艰难的才从一堆蓬松的刨木花里找到了那颗干豌豆。豌豆不算大,但却很圆润,看得出来是许无精心挑选过的,覆着瓶口的碎布是水蓝色的,正中央还绣了只展翅的蝴蝶,紧箍着瓶口的粉色皮筋巧妙地把碎布勒出了一圈花边,衬得整个玻璃瓶子显得更加别致。
“这颗豌豆虽然比小太郎要小很多,但威力是一样的。”
端看着手里的豌豆子,跟自己预想中的似乎不太一样,许无身体里的那颗豌豆,也是这个样子的么?算了,这豆子可是能救命的,金贵得很,能得一颗就不错了,自己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把头发梳一梳,像个老巫婆似的。”肖易把瓶子塞进书包,还不忘嫌弃许无一通。
怎么连个谢谢都没有,还说她是老巫婆,许无不由的嘟起了嘴,算啦,反正又不是送给他的,要他说谢谢干嘛。
肖易也不管许无还在生着闷气,就推着她回房梳头,姑妈看着许无莫名其妙散了一边的麻花辫,也没多说,取了新的皮筋就帮她重新绑好了头发,接下来,在肖易全程的严厉监督下,许无乖乖的洗好了脸刷好了牙。
好不容易等着许无都完事了,肖易又被她强行拉回了房间,许无姑妈还在房里等着,手里拿了瓶香香。
闭了眼,许无仰起小脸,乖乖的任由姑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香味散开,这是他闻了一学期的味道,肖易瞧了一眼那瓶蘑菇型的香香,原来是孩儿面,阿辛倒是更喜欢用郁美净。
“你也过来吧。”许无姑妈对他招了招手。
“肖易你过来呀,我姑妈叫你呢。”
大男人的,不兴在脸上涂东西,何况这香香还是椰奶味的,肖易不情愿,不料却被许无推了一把,脸上立马被许无姑妈上下左右的各点了一点,姑妈的动作很温柔,手也暖暖的,他不自觉的闭起了眼,活像是只摊开了肚皮任人抚摸的小狗。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脸都冻裂了,也不擦些润肤霜,男孩子也要擦的嘛,你看看,都冻成这样了。”
“那我明天还来。”肖易擦得舒服,大言不惭的话脱口而出。
许无在一旁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不许笑!”
“笑你不知羞。”肖易怒目圆睁,可许无知道他不过就是只纸老虎。
“你才不知羞!”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你是叫肖易对吧?你要真想天天来,姑妈就天天帮你擦香香,正好过来叫阿无起床。你不知道啊,许无这只懒猪天天都是要到中午才起床的,难得今天起得这么早。”
肖易听了许无姑妈说的话,胜利般的朝着许无抬了抬眉毛。
“我才不要你天天来呢。”
“行了行了,阿无,赶紧的,带肖易出去吃早饭。”
许无不情不愿的答应姑妈,遂又不情不愿的拖着肖易去了大厅。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说的就是肖易和杨零,两个傻缺呆在一起,迟早是要闹出事的。
杨零今天起得早,同是跟着许无闹了一宿,许无困得像是被抽了魂,杨零倒是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鲤鱼打挺,挂着条裤衩当即就在床上“嘿嘿哈哈”的打了一套拳,不得不说缺心眼的人睡眠质量就是好。
大清早的,还没来得及去骚扰许无,杨零就听见了肖易在外间的响动。早在肖易刚刚出现在许无房间门口的时候,杨零就已经鬼鬼祟祟的在对门候着了,等着肖易被许无带到了后屋,杨零又屁颠屁颠的爬上了窗台,两手扒着窗栏一直就这么恶狠狠的盯着。杨零天生就是个附带抖M属性加持的傻缺,平日里闲暇无事尽喜欢欺负许无,一开始许无倒是也还能忍,可忍久了也难免会炸毛,这不炸毛还好,一炸毛杨零就更兴奋了,一兴奋就可劲对着许无发肉紧[方言],常常揪得许无两脸通红,许无自然闹不过他,只能捧着包子脸到处搬救兵,杨零最后的下场往往不是被鸡毛掸子狠狠抽一顿,就是被罚跪搓衣板,可长此以往,杨零仍旧乐此不疲,正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杨零和肖易面对面的坐着。看着肖易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吃着,杨零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刚才爷爷明明是问他豆浆油条和小馄饨要吃哪一样,那家伙居然厚脸皮的说两样都想吃,最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奶奶竟然还真两样都给他端上了,吃就吃了,还指手画脚的支使着许无给他倒这倒那的,忽的又想起肖易刚才压着许无刷牙洗脸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真亏着许无还给他送了礼物,许无也是个不真气的,平日里也只不过是小小欺负她一下,还真忍心对着他这个亲哥哥拳打脚踢的,现如今对着肖易,竟是一副低眉顺耳的样子,反了反了,他要是还不给肖易尝尝苦头,这鸠占鹊巢的家伙就真要反了天了。
说实话,许无也觉得肖易今天有些得寸进尺,可毕竟来者是客,忍忍也就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拿起调羹,那边就被杨零抢了过去,一旁的肖易正低头吃得忘我,完全没注意到对面杨零散发出的满满的恶意。
许无根本来不及阻止,冒了尖的一大勺辣椒籽就被直接盖到了肖易的那碗小馄饨里。
汤水混着辣椒油溅了肖易满脸,还有几滴直接溅到了眼睛里,痛得他简直生无可恋。
“你发什么神经啊,杨零!”
“他不是要辣椒嘛,我就给他放辣椒啰。”杨零用他那张天生就长得不老实的脸作出一副无辜可怜状。
许无暂时没心思跟着杨零闹,看着肖易痛得直抽抽,赶紧往兜里掏了掏手帕,才想起手帕今早就已经被自己给报销了,又往茶几上扯了几张纸,蘸了白开水,直接给肖易捂在眼睛上。许无就这么右手按着肖易的后脑勺,左手给肖易敷着眼睛,肖易也顺势扶着许无的右手,仰着脸,尽量让纸巾上蘸着的凉水稀释眼里的疼辣感。
流了两缸泪,又疼又辣的感觉终于渐渐淡去,肖易之前被辣得智商骤降的大脑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许无有不好的预感,一场大战即将一触即发。
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杨零确确实实是个抖M,每次犯了事之后都是不会跑的,就算跑了也会还会再跑回来,跟只傻狍子似的,拼死也得把好戏看完。这回杨零也没跑,还在一旁假装淡定的啃着油条,本以为自己耍了肖易之后就会神清气爽,可看着自家表妹为了肖易手忙脚乱的样子,杨零真不知道自己是在虐肖易还是在虐自己。
许无是真怕杨零会把肖易的眼睛给弄瞎了,一直紧张的问着肖易的状况,可肖易只顾着闭眼,也没回她话,许无还在心里计较着到底要不要到厨房去告诉爷爷奶奶,肖易就忽然甩开了她的手,对着杨零正在喝豆浆的小碗一翻,杨零瞬间就洗了个豆浆脸,趁着杨零破口大骂之际,他眼疾手快的又往杨零嘴里送了一口辣椒,杨零立马就被辣得直飙泪,想要赶紧把嘴里的辣椒给吐了,可还得使劲憋着,不为什么,就为了找准目标对着肖易脸上吐。许无站在一边都快要急疯了,赶忙上去拦着,杨零好不容易锁定目标对着肖易就要啐,谁知许无却插了上来,一口辣椒丁点没漏的全喷在了许无的脸上,她只能闭着眼难过的把脸调向肖易这边,紧接着左眼就挨了肖易一拳。
三人都愣了。
抹了一把尚残留在自己脸上的辣椒籽,许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外间葡萄架上的鸟儿被惊得飞上了天,巷内游荡着的野狗也窜出了老远,肖易和杨零不自觉紧挨在了一起,是被许无震天的哭声给吓着的。
许无的爷爷奶奶闻声而至,也顾不得去教训在旁的两个野小子,许无爷爷把许无在怀里,像抱着小婴儿似的,一颠一颠的哄着她,许无奶奶则一边给她揉着胸口顺气。
安抚了好一阵,许无还在细细碎碎的抽噎,爷爷抱着她进了书房,打算用下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主屋里就只剩下肖易和杨零两个人在干瞪眼,许无凄凉的哭声似还萦绕在耳边,扰得肖易实在是六神无主,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里屋终于传出了许无响亮的打嗝声,哭声戛然而止,肖易总算是吁了口气,表情活像是个徘徊于产房外良久才终于被告知母子均安的孩子他爹。
没过多久,许无奶奶就招了两人去俯就,杨零立马屁颠屁颠的去了,看似轻车熟路得很,只剩了肖易还在原地左右为难,许无奶奶远远看着他端出的一副傲娇态,着实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别扭。”许无奶奶轻揉着肖易毛茸茸的脑袋,倒好像是把他满身的刺都给顺了下来。
“来,给奶奶看看,有没有伤着眼睛?阿无全都跟我说了,这事不怪你。阿零那孩子也真是的,做事从来都不知轻重。”
“我,我眼睛没事。”肖易直觉自己两耳发热。
“真没事?奶奶看着你左眼都还红着呢,要是真觉得难受可不兴这么强撑着。”
“我真没事,我,我明天再来找许无,奶奶再见。”肖易觉得自己要是再多待一会儿,铁定就会羞愧而死,慌张夺门而出,肖易一溜烟没了影。
“慢些跑,小心别摔着。”哎,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别扭呢,许无奶奶掩上纱门,顺手拿起一边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抖了抖鸡毛掸子上的灰尘。阿零那个臭小子,是时候该教训教训了。
真是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也不知道这句话用得对不对,反正肖易觉得挺贴切,肖易其实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好,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兴冲冲的跑去找许无,却没想闹出了这样的状况。
无所事事的躺在沙发上,电视频道也是转了一圈又一圈,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跑回家了呢?不是说好了要去找许无玩的嘛?都怪杨零那小子不好,还有许无也是的,他明明就不是故意的,就只知道“哇哇哇”的哭,他都叫她了,她也没理,真是跟阿辛那家伙一样讨厌!肖易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许无送给自己,嗯,不对,是送给阿辛的玻璃瓶子,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把脸捂在沙发里,他又一抽一抽的偷偷哭起了鼻子。
他其实是知道错了的,许无一哭他就知道错了,只是心里还在气着杨零,所以才迟迟不肯示弱,那时许无只顾着趴在爷爷肩上大哭,始终都没再看他一眼,肖易觉得心里又气又委屈。他暗地里在跟自己的小情绪较着劲,本就有些憋得慌,恨不得许无奶奶赶紧过来给自己一顿狠削,最好是真给削疼了,倒是还能舒爽些,可谁想着不仅没挨削,反着却受了许无奶奶的好一番安慰,好不容易找着的情绪发泄口,就这么被许无奶奶的几句轻言细语给堵上了,肖易憋了一肚子的气愤和委屈,本就不好消化,现下又多了份内疚,他终于憋不住,只好任着所有的情绪从眼里流出来。
其实说白了,肖易也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书读的少还偏想得多,再加上情商低下,三观待建,骨子里只分对错,没有“应该”。平日里犯了混,肖易爸妈多半是举着根棒子就往下揍,爷爷奶奶也只尽跟他讲些“吃亏是福”的大道理,对肖易这种认死理的孩子来说,一时半会根本就说不通,就跟小狗似的,要是被教训得狠了,指不定哪天就偷着往你床上拉屎,蹲你鞋里尿尿,可着劲的报复,倒不如先给他把毛给柔顺了,管他是对是错,只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憋着憋着也就泄气了,这不,经着许无的一番无视,再加上许无奶奶的好言相劝,就这么一冷一热的,铁定能把他虐得死死的,只可惜肖易偏偏是条哈士奇,认错的时候也得竖着眉毛,实在是傲娇得很。
听见家里渐渐有了动静,肖易果断擦干了眼泪,跟许无家刚好相反,肖家人普遍起得都挺晚,平日里总会被肖易这只三更鸡吵得半睡半醒的,今天早晨整个肖家倒是异常的安静,肖易堂姐擦着眼屎飘过客厅,看着肖易就这么直挺挺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吵不闹的,还把电视的音量给调小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在肖易堂姐也懒得管,尿完了尿,又这么悄无声息的飘回了卧室。
随着卧室门“啪”的一关,沙发上直挺挺的身板瞬间也就松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