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在世间的他》无心犯错

5、废厂还生

　　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在越来越凝固的气氛下，陈小安终于停下了脚。
　　“我们到了？”我小声地问他。
　　陈小安轻轻点了点头，身子微侧，好让我们看见他所说的地方。
　　月光下，遥遥的荒厂，只是一片废墟，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尸横遍野，荒草丛生，只是风大的刮出阵阵嗡嗡声。
　　“这也没啥呀？喂，杨心，你看见什么没有？”我碰了碰边上的杨心。
　　杨心此刻冷静的不对劲，她说：“我看见了，很多人，和我一样的人。”
　　“啊？”我疑惑的看向陈小安，“你俩打什么哑迷？这除了我们三，哪来的人呀？”
　　“过来。”陈小安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到他旁边去。
　　我两步走过去，眼睛却一刻不离废厂，直到我站在陈小安边上，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密密麻麻的红影，堵满了破旧的窗户，刺耳的叫声涌进耳朵，眼睛一直看着，你就会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同你注视，我颤抖的抬起手，指着那些鬼玩意，问：“你说这是人？”
　　我又指着自己说：“快帮我看看，我还是人吗？”
　　陈小安嗤笑一声：“瞧你这胆，真没长进。”
　　我摆摆手，说：“我这胆够大的了，要换做是别人，指不定得晕。不过怎么你和她都能看见？”
　　陈小安解释道：“没听她说吗，和她一样的人。”
　　“那她不就不是人吗？”我吓得一把抓住陈小安的手臂，我居然和一个鬼，相互扶持，来到了她的大本营，想想就可怕。
　　不过陈小安和她一样能看见，他的手臂未免也太冰凉了。想着我嘴上一个不把关，又问道：“那你又是人是鬼？”
　　他笑了笑：“我当然是――人。”
　　杨心也对我友善的笑了笑，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她没事吧？”我松开陈小安的手。
　　陈小安摇了摇头，说：“没事，她只是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了。”
　　我顺着他说的地方看去，问他：“我们来着干嘛的？就为了送她回家？”
　　出于好奇，我不禁往前走了两步，没想到一脚踏进了湿软的土里，不对呀，两步前这土还算是硬实的，我缓慢蹲下细看：“陈小安，把你手电给我往这照照。”
　　陈小安听话的把手电朝我移了移，好家伙，这土沾染着红的白的，红的血肉，白的蛆虫。我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幸好陈小安在背后一把把我扶了起来。
　　我转头问他：“我们现在做什么？”
　　“问问他们想做什么？”陈小安用手转正我的头。
　　等我把目光再次转向废厂后，眼前一片漆红，四周安静得只有虫鸣，哪还有什么废厂，我们这是被鬼给包围了呀。
　　“啊― ―”我一声尖叫，没想到那群鬼反而被吓得退后几步，虽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出他们退后几步的，但好歹陈小安一下把我护在了身后。
　　我把脸死死压在他的后背上，我不想在受到心灵上的伤害了。
　　陈小安被我的举动逗笑了，笑得后背一抽一抽的，亏他还笑得出来。
　　都说恶鬼披红，这一大群不把我俩撕的稀烂我都不信。
　　他边笑边用手拍拍我的腰，说：“把你的脸挪开。”
　　“我不。”我把脸压的更实在了，实在到我闻到他身上一股让我安心的味道，熟悉又安心。
　　“那随你吧。”他放弃了，居然开口冲那群红彤彤说话了：“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放弃报仇，去真正属于你们的世界；二是报仇，不过一旦报仇成功，你们就将面对真正的死亡。”
　　虽然此刻我感念造物主的强大，可我也不过人海一粟，我眼中的世界根本不该存在这些妖魔鬼怪。

　　我最终离开陈小安的背，站在他的右侧，看看他要怎么把这些人送到他口中说的世界去。
　　他散开围绕在一起的人，我们站在一个圆形的红圈里，被四面热切的眼神盯得背脊直挺。
　　陈小安弯腰从他的马丁靴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匕尖三角处镶嵌着一颗墨绿的猫眼石。
　　红影轻晃，银月高挂，陈小安闭上眼，捧着匕首虔诚的吻了一下猫眼石，倏而又睁开双眼，左手握住匕首往上轻盈的一抛，好似划开了月光，透出一丝红芒，落下瞬间又用右手反握住它。
　　随后陈小安眼也不眨的将匕首刺进我的心脏，前后不过十秒的时间，我又在生死线上滚了一圈。
　　我当然没死，甚至我怀疑我的眼睛看见的一切。匕首刺穿了我，然后消失了，我没感觉到痛，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流。
　　我看了看自己的心脏处，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手感不错，心还忒欢实的跳着。
　　一扇沉重的铁门凭空出现在我面前，我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倒是陈小安带着怀念的表情实实在在的摸了摸铁门。
　　随着铁门的出现，红圈变成了白圈，直至完全消失，铁门也跟着消失不见。
　　我还没回过神，陈小安也跟着消失了。知道这种满脑子都是脏话却无人可说的憋屈吗？
　　刚还给了我一刀，转眼人就不见了，黢黑阴森的郊外，废弃的工厂，脚下的粘糊感，被扔在一旁唯一散发光芒手电，以及倒在不远处的杨心。无一不提醒我，我又被利用了，还被利用完无情的抛弃了。

　　认命的走过去捡起手电，架起杨心，打算按着原路返回。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想想今天遇见的一切，整座荒山都热闹起来，我顿时头皮发麻。
　　如今我一个弱女子，架着一个被鬼上过身的弱女子，背上可能还趴着一个血泪汪汪的小鬼，这滋味，真是夏日里的一股清风，透心凉。
　　我刻意的告诉自己，忽视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白玉小手，忽视自己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忽视被鬼盯着的后脑勺。
　　“啊啊啊啊啊”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尖叫。
　　我左手架起杨心，右手勾着手电，费力的往回走，半途我的小灵通欢快的响起。
　　将手电换到左手拿住，右手从裤包里摸出手机，居然是农家乐的老板娘的来电，才想起今天很机智的请老板娘在凌晨半个小时前联系自己，终于得救了。
　　我接通电话放在耳边，手不可避免的压住了白玉般的小胳膊，说：“老板娘，麻烦你来接一下我了。我同事刚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晕过去了。”
　　老板娘亲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行，没问题，闺女就在那等着，我叫老头跟着来一趟。”

　　等了接近十分钟，一束手电光出现了。总算来了，我松了口气。没想到我一个人走了这么远了，难怪都快凌晨了。
　　我拿着手电冲着光亮处晃了晃，今天可是结束了。
　　跟着到了农家乐，给我和杨心一人租了间房，收拾好自己正准备睡下，老板娘来敲门了。
　　总说半夜敲门无好事，我一打开门，老板娘推着个跟我腰高的可爱小子在门口站着。
　　“有事吗？”我问。
　　“嘿，你这闺女，自己儿子都不要了。”老板娘责备的看着我。
　　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在那两只白的放光的手臂上了。
　　完了完了，小鬼找上门了。我脑子里一时只有这一句话。
　　“乖孩子，你先进去，我和你妈好好聊聊。”老板娘拍拍小鬼的头，小鬼对着老板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从我与门之间的缝隙钻进了屋。
　　“孩子大了，要学会独立了。老板，再给我开间房。”没等老板娘说话，我已先发制人。
　　“没房了，我们这地，哪有那么多人来玩，只有两间房。跟你说，大晚上的孩子陪着你进山，多不安全，孩子还小，现在缺乏安全感，全是你大人害的。”老板娘教育道。
　　我哭笑不得：“那不是我孩子，是隔壁躺着的那个的。”
　　老板娘更是一脸恍然大悟：“我就说吧，一看你就是没经验。不过你那同事现在也没法照看孩子，你是她朋友，就帮忙招待着吧。行了，不说了，我也要去休息了。”

　　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回屋。可能是等急了，那个小鬼呜咽的哭声从房内传来，搅的我心绪不灵。
　　我重重的甩手关门，管他妖魔鬼怪，这朗朗乾坤下，也不过是个短胳膊短腿的屁孩。
　　进屋一看，屁孩躺床上正张着嘴干嚎。我眼皮一跳一跳的，论我活了也有二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接触小孩，真欠打。
　　走过去拽住被角，用力一掀，屁孩果真是小鬼，漏在被子下面了。我翻被上床，累了一天了，什么鬼呀，还是陈小安那个混蛋呀，都懒得想了，直接关灯裹被睡觉。
　　五月的夜晚还有些微凉，有小鬼在，屋里都快赶上冬天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趴被卷上的小鬼一不小心被踹飞出去，委屈的嘟囔几句，又乖乖的趴回被卷上，闭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