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弋訫

2、十三岁的沈珏染上了闲愁

　　渴望是什么呢？几天滴米未进时的食物，刺骨风雪里完整的衣衫。但十三岁的沈珏对长安的渴望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十三岁的沈珏会在夜里爬起，偷偷跑到长安房门外面，然后静静离开；十三岁的沈珏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渴望时光快快过去但又害怕它流逝得太快，快到自己没能成为有资格站在长安身边的人；十三岁的沈珏会在看到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时感到自己心中的秘密被前人轻轻地揭开。是的，自傲睥睨嘲笑人世的沈珏在十三岁因为渴望一个叫长安的女人被卑怯的情绪淹没着。但没关系的，沈珏从来都不是一个害怕努力的人，敏感,善察言观色的他总知道长安喜欢怎样的模样。只是，在他利用李思思知道夫子的喜好，然后在李思思用缠绵的眼神看向他时，客气疏离地别过的时候；在他设计埋伏过他的人，让他们彼此误会憎恨的时候，在他在无人时冷漠走过风雪中乞讨的老弱之人，但在夫子面前一副悲悯模样并在心中嘲讽夫子天真的时候，他会蓦地想起长安在纸上写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硺如磨"，心有丝丝刺痛：真实的自己像一个丑陋的怪物，长安，美好的温暖的长安会被画皮下的自己吓跑吧。
　　长安很依赖信任陆骁，一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男人。沈珏经常会听到长安“责备”地说：“陆骁，今天我允许你放假。听书，骑马，狩猎，逛花楼都可以。还有，你知道吗，你不出去，朗月国少女要失去多少次心跳加速的机会。”陆骁每次都会不为所动地依然坚定地跟在长安后面，然后在长安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弯。每次长安都会威逼加哄骗陆骁吃她新发明的食物，但在沈珏看过来时会尴尬地把食盒掩起来，脸红地说：“只是试验品，只是试验品。”每每这时，沈珏眼中都会闪过受伤的，卑怯的神色。长安这时会像犯错的小孩不知该怎么办，但在想到他对李思思的“恶行”时，揪起他的耳朵：“好呀，小少爷，故意让我内疚的吧。”后来，成为镇北大将军的沈珏提起这件事时对长安说：“长安，其实，当时我真很在意。我当时总在想，为什么我不是陆骁呢。我会好好学武，好好保护你。为什么我不比陆骁更早碰到你呢？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你以前的样子，可以成为你最最依赖的人。”而长安，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漏出委屈的神色，手轻轻在描摹他硬朗又孩子气的脸，说：“我怎么能在一个总是自命不凡又漂亮魅人的小东西面前丢脸呢？”
　　有一件事长安永远都不会告诉沈珏：陆骁是只要想起就觉得安全的所在，他是动荡世界的不变，他会永远支持原谅等待自己。这些想法会随着陆骁的离开永远地埋在心里，在有月亮的晚上冒头，下雨的时候闪现，然后感谢命运让自己这么幸运地和他相逢过。而身边的人，要让他快乐：天地茫茫，孑孑一人，他们需要靠彼此取暖。长安看着沈珏的眼睛，他的眼睛那么亮，那么炽热，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看苏梦枕的眼睛：玉石俱焚、不依不挠的执念。长安缓缓抚上沈珏的眉眼，自怜将长安淹没，长安无法不去爱他。
　　胭脂在沈珏案前妖娆地起舞。胭脂美吗？沈珏模模糊糊地想。胭脂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魅惑又娇羞的风情，是李思思的进阶版。沈珏想到这轻呵了一声。沈珏仰头喝着杯中的酒，闭起的双眼前闪现长安的脸，她无奈地说：“小少爷呀，你又在恃美欺人啦！”
　　李思思，李思思。沈珏一阵烦闷，沈珏是因为李思思才在这孤单单地喝酒。沈珏想起李思思进宫前一夜对自己说：“你会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人。你会承受我今天所承受的。”
　　已经把白月光掬回了家，为什么还要贪求更多，不要问，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