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睫毛2号

5、结缘

　　“你欠我的两百块还没有还。”
　　最近收入有些太多了，宏远都快要膨胀了，而且彻底忘记了那两百块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现在马上转给你。晚上我请客，然后去看个电影，就当做是利息，怎么样？”
　　林清水也没立刻答应，反而嘲讽他：“我看你也不是个喜欢结缘的人，惠姐家里每周的定期聚会也没见你怎么去过。”
　　宏远确实不喜与人结缘，更加不喜欢与妖魔鬼怪结缘。老板家的聚会非人类太多了，他还是不怎么习惯将自己与他们交流相处，既没多少共同的话题，甚至有时候连他们说些什么都听不懂，总感觉很尴尬。一开始想着林清水总是对他冷冷的，以为他也是个不喜结缘的人，也就没多少工作以外的交流。可没想到这个搭档平日里还挺留意他，就连去没去聚会都被关注了。
　　宏远瞬间嬉皮笑脸道：“你要是想我去，我下回就去！我还要和你一起去！”
　　林清水瞪他一眼：“谁想你去，谁要和你一起去，脸皮不要那么厚。”
　　想到林清水关心自己，宏远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越想越开心：“脸皮厚不重要，只要你开心，用我的脸皮拿去挡子弹都没问题！”
　　林清水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有病。
　　宏远学着李芸卖萌时的动作，撇了撇嘴，假装可怜地低声说：“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儿吗，你这么说话我很伤心的！”
　　“喝酒吗？”
　　林清水突然问了一句。
　　宏远瞬间来了精神：“喝喝喝，吃饭，喝酒，一样不少！”
　　“先吃饭，然后看电影，再回家喝酒，都你请。”
　　看来林清水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
　　“没问题没问题！”
　　宏远点头如捣蒜，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
　　他来到信州市后，除了工作就一直待在家里上网，或者凑几个人组个乐队什么的。吃东西也都是叫附近的外卖，也没有为了美食或者其他事情出门逛过，可以说没这个爱好吧。
　　而林清水则很清楚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哪家电影院环境比较好——应该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看完了电影，来到了林清水家，宏远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两瓶白酒。宏远还没喝已经开始退缩了。他们年纪差异很小，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没啥代沟，应该都是喝的啤酒吧？喝啤酒才是正道吧？可这白的……没想到林清水看起来斯斯文文，全身上下充满了艺术的气质，居然爱好这一口。
　　才几杯下肚，宏远便已经不那么清醒了，甚至开始了话痨模式。要是林清水有这个心将他醉酒后的模样录下来，恐怕宏远要以为有人给他下了什么咒。
　　“……你听我说，我呀，这辈子都是为摇滚而生的！我爱摇滚，可惜摇滚它不爱我！我每换一个城市，就换一个地下乐团，就写一首歌！来来来我唱给你听！……嘿你迷路了吗，过来一起玩耍吧~今夜的凉风不属于你我的惆怅……”
　　后面，便听不清在唱什么了。
　　再后来，人倒在地上嘟囔两句，便昏睡了过去。
　　虽然一开始看完电影之后觉得意犹未尽，林清水便建议到他家再看多一部电影，顺便喝喝小酒。原本宏远是提议到他家去的，可是他家似乎有些乱，便改成了林清水家。花生米，是有准备好了的。可林清水没想到宏远的酒品那么差，电影才播到一半，他人就已经疯了起来，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重点在哪儿。
　　林清水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宏远，他脸上还带着笑容，没忍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这人说不上有多好看，可总忍不住偷偷多看两眼。然后林清水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便轻轻拍了宏远两下——是真的醉到没有知觉了。林清水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把地暖和暖气都开高一些，接着看完这场电影，接着喝酒。
　　第二日宏远从地板上醒来，觉得浑身腰酸背痛。
　　于是乎开始回忆昨夜，结果能想起来的不多。
　　由于公寓里的摆设都是同样的，第一眼还以为是在自己家。直到睡眼朦胧地瞧见床上睡得很熟的林清水，丢了的记忆才飞回来了一大半。
　　林清水的眼睫毛好长，特别好看。他的眼睛也很好看，五官立体，披着一头不长也不短的头发也并不娘，只是性感。怪不得李芸说，要是林清水是自己的男朋友就恨不得在他身上贴着占领宣言。这么好看一个男人，肯定也很受欢迎吧。不像他，没有什么女人缘，就算有了，也很快就嫌弃他漂泊不定还患有贫穷症。如果拥有林清水这么一张脸，肯定有不少女人恨不得倒贴。
　　这人怎么越看越好看，宏远不知不觉靠得很近，也不干什么，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睡梦中的林清水。
　　看着那长长的睫毛，又直又浓密，跟小朋友的睫毛似的。
　　突然林清水翻了个身，宏远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没错，他吓到往后跳了一步。灰溜溜地跑回自己家了。
　　可是心脏好像还在蹦蹦跳的，许久都没停下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每次只要看着林清水，自己的目光就挪不开。
　　似乎从第一眼开始，便总忍不住地，去在意这个人。
　　那是几个月之前了。
　　那个时候，来到深城的信州市已经三个月了，宏远这才终于找到了这份工作。
　　那天……
　　包吃包住，重点是包住，要不然靠着自己这些年的流浪经验，眼前要是不答应这份工作，今晚绝对要露宿街头，如果情况好一点，兴许还能找到一个不那么邪门的天桥。
　　工作的条件很好，可是宏远还是纠结了整整一个小时。
　　面试官也没多说一句邀请的话，这一个小时里就沉默得有些可怕。
　　哦对了，老板亲自面试。
　　出山以来第一次遇到要求签五年约的老板，果真他还是见的世面还不够多。五年是什么概念？这年限也太长了，长得离谱。思来想去，终究败在了银行卡上的余额，对于没钱吃饭来说，自由算个屁。俗气就俗气，咬咬牙，还是签了。
　　“恭喜你成功地出卖了你的劳动力，祝你一切顺利。”
　　老板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甚至让宏远觉得她这笑不拢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宏远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些许后悔地情绪。他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签下的字，此时虚弱地叹了口气：“余总，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五年实在是，哎……”
　　余紫惠高兴地点了点头：“照你的不乐意程度来说，你说得也对，不论如何讲，也算是限制了你。第一份工作就在明日下午三点，楼下黑猫咖啡集合。你现在可以先到店里找店长，他叫林清水，随便吃点东西，员工免费。之后他会带你到公寓。我昨天已经吩咐好了的。”
　　昨天？昨天？昨天……这两个字环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宏远差点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他把白眼翻了一翻，用一脸上当受骗的无奈可怜兮兮地看着老板：“昨天？你们的占卜术也忒准了吧……”
　　总觉得自己算是卖身了。
　　不过，包住又包吃的，简直不要太完美。
　　即便如此，那也是卖身了。
　　这两种想法在宏远脑子里漂符不定，矛盾解不开。
　　余紫惠此时又奸佞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安慰地说道：“是不是感觉被摆了一道？若是连这点儿水平都没有，我们在这行还怎么混？行了你下楼吧。没有什么别的要问了吧？”
　　宏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了一下老板。老板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但外貌，在这一行里是最没有用的判断依据，还不如判断对方性别来得准确。
　　余紫惠嫌弃地挥了挥手：“别看了，我确实不是人类。既然你入职了，我便坦然相告。若是觉得顺口可以唤我惠姐，他们都这么喊，不顺口你可以直接叫老板。赶紧走吧，别耽搁我下班。”
　　宏远的目光讪讪地错开了。
　　百味陈杂。
　　刚才他一直盯着眼前长相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恐怕……不，应该就是个老太婆。
　　有个俗语叫做人不可貌相，其实不可貌相的，大多数都不是人。
　　推开黑猫咖啡的玻璃门，一个甜美的声音接待宏远，又是个漂亮又机灵的姑娘。
　　在姑娘指的方向，远处吧台里面围着工作围裙、正在刷咖啡杯的男子就是林清水。他扎着短短的一小节辫子，他的背景是架子上装着咖啡豆的玻璃瓶子。男子身上围绕的艺术气息很浓，远远看着甚至生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清水清水，人如其名，清水般清澈。
　　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有点儿挪不开眼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掰着宏远的目光。
　　这……
　　这世界上怎么真的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美貌，却半点儿也不娘气，一身干干净净的黑白工作服，竟然令宏远看得怦然心动，并产生了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情愫。
　　醒过神来，再回头看看旁边这位极其好看的小姑娘，只是觉得她很好看，却没有那种心动感觉，宏远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