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碑》巡夜人

12、恒王喜获弄璋之子，父子相见别样深情

　　荣王一行人第二天平明时分离开安阳，走了约莫有两天的路程，于辰时到了汴梁城郊。离城不到十里路，就有宫里人来打听荣王几时到城门，这已经是云帝派来的第四匹快马，这不到两天的路程，云帝已经派了四匹快马接连打听荣王进城时刻，可见真是思子心切。
　　正行间，迎面走来一队囚犯。荣王定睛一看，原来是镇远将军及其同党，今日因粱州土地一案被抄家流放。说起来这位将军正是恒王妃的父亲，这件事对恒王的威望倒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两队人马走近，镇远将军也认出了荣王。站住了脚，微微拱了拱手，不再言语。那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看不到任何希望和热情。自然也不管你对面走来的是皇帝皇子还是乞丐，一概不想搭理。荣王看了一眼，也没再过多停留，急鞭投城门而来。
　　城门外早有人迎接荣王，迎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启明。荣王还未下马，高启明就堆着笑容，一张皱巴巴的脸拧在一起，捏着小步快速走到他跟前行礼道：“奴才奉命恭迎殿下回城，殿下这一路颠簸了”。
　　荣王也不下马道：“想必总管二更天就到这里了吧，夜里凉，您受累了。”
　　高启明陪笑道：“奴才这身子骨还算硬朗，不打紧。再说只要能见到陛下，比什么都欣喜。”
　　荣王假笑道：“高总管惦念了，还烦劳再等等，本宫回府更衣，再随你一同进宫”。
　　高启明忙止住道：“万万不可，陛下得知殿下今日回城，也是三更天就起了，盼着您回宫呢。”
　　荣王眼里闪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惊讶，随后正色道：“多谢父皇挂念，只是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衣冠不洁，面见父皇恐怕失了礼仪。”
　　“殿下不必担心，一应换洗衣物已经准备好了，烦请您移步。”
　　荣王心里暗想，到底是宫里的人，事事做的如此周全，怎能不博的父皇欢喜？
　　荣王吩咐李迟带何清漪回府，自己才进城更衣。这边荣王随高启明进宫，何清漪和琴音坐着轿子回荣王府。何清漪掀开轿帘，看这街上之景倒是比安阳还要热闹几分，只不过这白日里多得是谋生糊口的人，少了些夜里的纸醉金迷，多了些世间疾苦。
　　马车绕到后街，没了街道的热闹，少了些商铺，两边都是高墙，一看就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府墙。何清漪抬头一看，正门扁上写着“恒王府”三字，想必这就是三皇子云熙帧的府邸。恒王府正门虽不开，但东角门却是人来人往，十数个小厮进进出出运送着不小的箱子。
　　何清漪心中纳罕，既不缝每月初一，不是王府大采的日子。也不缝生辰寿宴，为何会有这么多物什进出，且个个放在箱子里，封的严严实实。
　　心中正狐疑，却听到车下有人谈论道：“要是能托生个皇家人，这可是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光看这皇帝赐给新诞皇孙的贺礼就够我们几世的生活。”
　　何清漪这才想到恒王虽已婚配多年，但一直膝下无子，近日才得一贵子。听说还不是正妃所出。
　　正思忖，却听哐啷一声，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抬着的箱子不小心跌到了地上，箱盖也摔开了，箱子扣在了地上，箱内的东西倾倒了出来。看起来似乎像是小孩的玩具，这倒比起琉璃翡翠很是经摔。但荣王府的人看起来却格外紧张，似乎摔得不是玩具，好像是宝石明珠一般。
　　何清漪的马车刚好走到那摔下来的箱子跟前，正欲看个仔细，却发现那箱子周围瞬间围满了人，看不究竟。直到马车走过东角门，何清漪的目光都未离开人群。
　　荣王这边收拾妥当，到了大内，刚好下朝，迎上了下朝的文武百官。众官员纷纷上来问候寒暄，不过就是赞扬他厥功至伟，百战不殆，看起来倒是比当年更加熟络。
　　荣王也不管其他人如何阿谀奉承，径直走到当朝相国林彦之跟前。林彦之忙行礼道：“荣王殿下如今大胜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
　　荣王陪笑道：“此番能攻下十五国，还真是仰仗相国能够鉴往知来，当年在父皇面前力荐我能担此大任。”
　　想当年，他自荐驻守南域，本就是以退为进之策。当时父皇很是犹豫，要不是林彦之力荐他能护南域安泰。或许他在京城蛰伏一两年，又可以回到朝廷之中。而现在他能远离朝廷十年之久，还真是有他一份功劳。
　　林彦之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后又陪笑道：“荣王殿下武略超群，纵使老臣当年不荐于圣上，陛下也不会空置您的才华于朝堂之中。”
　　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里就起了一股大风，将林彦之帽子前的丝带吹挂到了他的发髻上。
　　只见荣王微微一笑，并不接话，伸手将林彦之的帽带从发髻上取下来道：“你说这天气怪不怪，辰时还是万里无云，现在就起了大风。”
　　一旁围观的众臣忙接话道：“恐怕是要变天了。”
　　荣王压低声音面向林彦之道：“是啊，是要变天了，林相可要看好自己的帽子，不要被风刮了去。”
　　林彦之布满丘壑的脸上变了神色。
　　荣王也不做辞别，绕过林彦之往宫内走去。
　　荣王到了天行殿外，早有人进去传话，还未久等就有人来领其进殿。
　　进了门，刚要跪下，就听云帝道：“吾儿，免礼”。
　　荣王抬头拱手道：“多谢父皇抬爱”。
　　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倒引起了荣王的春秋之思。云帝远不比他上一次见到的矍铄，脸上的沟壑更多了，双眼竟然都朦胧起来，搭在腿上的手指如枯枝一般，再也不是曾经能够举起他的有力双手了。果真是最是岁月不能留。
　　可能人一旦上了年纪，不管再有威仪的人都会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荣王直起身来，虽说眼前之人是他的父亲，但长年不相见的两人总会有些生疏。当云帝走下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或多或少有些不自然。
　　云帝手搭在荣王肩上，呢喃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
　　荣王也动情道：“孩儿不孝，这十几年不能承欢膝下，如今回到父皇身边，一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云帝长叹一口气道：“父皇如今也没有什么期望了，只希望世间安泰，你们平安度日。”
　　“是，儿臣知道了。”
　　荣王心里纳罕，多年不见，云帝竟然失去了年轻时候的斗志，只求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
　　还未说几句话，云帝明显有了倦态。高启明忙上前道：“陛下今日起得早些，到现在还未小憩，想必是累了吧。”
　　荣王见此，便道：“我扶父皇去休息。”
　　三人来至塌前，云帝还千叮咛万嘱咐荣王的等他醒来用了膳再出宫。荣王满口答应，退了出去。
　　趁着云帝小憩间隙，高启明带着荣王出了天行殿进了御花园闲谈道：“唉，陛下如今上了年龄，时常觉得孤独，再加上陛下膝下如今就只有您和太子殿下，恒王殿下，再有永平公主承欢。太子又忙于公务，除了请安很少陪陛下。恒王殿下最近又惹殿下不喜，永平公主已经出嫁，也很少回宫。但现在好了，您回来了，陛下也终于是开颜了。还望您日后常来陪陪陛下。”
　　这一席话看似是对云帝身体的关怀，但处处不提醒着荣王如今的优势。毕竟人老了就要心软一些，荣王若能在和云帝朝夕相处中博的喜爱，那日后朝中之事得到偏爱是最正常的事情。
　　荣王心想，一向谨言慎行的高启明是不会背后谈论这些事情的，难道这是主动示好？
　　荣王一时摸不清此人意图只得回道：“多谢高总管提醒，日后我定常来天行殿”。
　　高启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启明想要再说什么，有人来传话说云帝已经醒了，两人急匆匆的便回了天行殿。
　　荣王服侍完云帝用膳，时间已经不早，急匆匆出宫往荣王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