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红鸾》风*音

31、第三十一章

　　赤火妖精和水灵仙子与其他所有人一样，此刻都关注着前方的左门长老，并未意识到这时对面早已有人趁此时机，替她们身边的两人解开了穴道。

　　就在向海岚和风写意正思考如何脱身之际，风少央已飞身至中间的三人身边，先救下韩商棋，随后左脚稳扎立地，右脚踢抬，击起智宏大师的双掌，然后以自己的左掌击开宋致远的双臂，将此二人退开。最后再以双掌接住方定思随后攻来的两掌。所有动作在转瞬间一气呵成，连贯有序，快到让人简直看不清。

　　“三哥！”风家众人齐声惊喊道。

　　方定思和风少央彼此对掌，双方提神运气，内力相峙。

　　方定思见风少央为了救宋致远和智宏大师，不惜亲自冒险将三人分开。若刚才差池半分，不但三人重伤，风少央自己也极可能送命。他运气提力相逼，同时道：“姓风的小子，你不要命了？”

　　风少央凝神，以全身内力抵挡方定思的掌力。四掌相对片刻，两人同时击掌相退。

　　两人收掌后皆有所伤，风少央嘴角渗出血丝，内伤不轻，而方定思也气息大乱，不禁捂住胸口。

　　“主上！”只见一白衣长袍，脸色灰黑的高大之人冲到方定思身边，扶住他道：“主上伤势可重？”

　　向海岚瞧那人衣着便可判断此人就是黑刹的师兄，血阎门四大护法之一的白罗。

　　“三弟！”风敬扬也即刻出手替风少央护住心脉，避免伤势恶化。

　　“好功夫！”此时，当场有人不禁出口喝彩道。

　　“好！”“风三少果然好功夫！”“真不愧为三杰之首！”

　　虽然风少央受了伤，可他此举不但救了韩商棋，宋致远和智宏大师，还避免他二人同方定思三败俱伤。同时也让在场所有人都再度惊叹于他的武艺和内力。

　　智宏大师道：“刚才若不是风三少及时出手相助，老衲和宋老爷子只怕已经性命不保了。”

　　宋致远也道：“风世侄年纪轻轻就有此番武艺修为，真是后生可畏。”

　　东方博也开口赞叹：“风老夫人果然教导有方。”

　　而另一边，方定思推开白罗，朝风少央笑道：“好一个风少央！老夫当年在你这般年纪，武功只怕还远不如你！不枉你是风怀翌的孙子！”

　　风少央调理气息，随即抱拳道，“方长老承让！”

　　高临川见此情景，也重挂笑意，说道：“普天之下能让方长老称赞的，风三少还是头一个。没想到区区一个风少堡竟也能出你这么一方人物。”说着又回头看了眼风写意，显出几分玩味之色，眼神以及嘴角的笑意却逐渐渗透出寒彻冷列，道：“当初我教攻打少林，是败在风七少手上，如今方长老也难敌风三少的武功。看来风少堡还真是我教的克星死敌……不除不行了！”

　　白罗见方定思受伤，主动开口道：“主上，让我也去会会他！”说完便冲向风少央。

　　而高临川此刻也回头朝赤火妖精和水灵仙子点头示意，两人随即纵跃飞向风少央。一时间，只见魔教三大护法将风少央重重围困住，出手相逼。

　　“三弟！”“三哥！”风家众人惊呼。风敬扬持剑挡在风少央身前，与白罗交起手来，而风静夕和风寒衣也拔剑挥出，上前相帮。

　　风咏蓉也要上前，被风素玉拉住，她及时道：“有四姐和六姐在，你先别上去，看看再说！”

　　向海岚只见白罗和风敬扬赤手空拳彼此对掌交战；赤火妖精的红色长鞭和风静夕的青色宝剑在空中相叠互攻；水灵仙子的蓝色水袖和风寒衣的紫色长剑挥舞交织，六道身影在中间激战，剑影筹错纷扬。

　　“左护法，兵器！”忽闻一名黑衣教徒喊道，然后就见他将手中捧着的两柄银色弯刀飞抛给白罗。

　　白罗以擅长使用各家兵器而闻名江湖，此时接过弯刀，利器在手，一时迅猛数倍。

　　“大哥！小心！”风素玉喊道。

　　只见风敬扬一把抽出手中宝剑，回旋翻身，脚下几个飞踏，举剑刺向白罗。

　　长剑和弯刀激烈碰撞相击，摩擦生出火花。白罗身形魁梧，极具蛮力，双刀在他手中比虎叉更锋利，比雷公锤更重千金。他将双刀旋转在手，弯刀时而勾刺时而挥砍，比普通单件兵器威力加了一倍。

　　风敬扬则手持长剑，动作轻灵潇洒，剑身随脚下步伐如梭穿行，来回撩刺。手中兵刃虽不是绝世的凌霄剑，可也非普通俗物，此剑自身透着清冷寒光，剑气纵生。双面利刃削铁如泥，配上风敬扬的利落剑法，更是势不可挡，绝妙无穷。

　　只见没过多久，白罗便有些难以招架，两把弯刀逐渐抵挡不了风敬扬手中的宝剑。

　　而另外两边的四人交战也如火如荼，彼此难分高下。

　　东方晋在一旁观战，不禁摇扇感慨：“风家人果然各个剑法了得。”

　　这时，左门教徒见情形不利，又赶紧将另一把青龙戟抛掷给白罗。只见白罗扔掉弯刀，挥戟再战。

　　此戟如长矛，单边月牙弯刺异常锋利，白罗凭借自身魁梧身材，将青龙戟奋力挥刺，形成猛烈气势。长杆上朱漆所饰的盘龙图纹如张开龙爪，直探对方，劈扫勾啄，招式无穷。

　　风敬扬手中长剑也不曾停下，一式“沧海除云”翻转挥剑，力抗白罗。

　　“风云剑法？”人群中有人疑问道。

　　风云剑法是风少堡的传世绝技，风家众多后辈中数风少央最能将此套剑法发挥运用到极致，为江湖人称奇。其实，风家众人除风写意外，皆有习此剑法，只是天资不齐，水平也自然显得参差。此刻风敬扬使出的“沧海除云”便是风云剑法二十九式中的其中一式。此式七招，每招皆以风云无形的精髓而成。

　　风云剑法二十九式，共计二百零八招，其中以“云淡风轻”、“无风云静”、“风行路”、“紫云踏”这四式最为人知晓熟悉。百年之前，风望崖和云峥嵘创此剑法，曾数十年间毫无对手，成为武林传奇。而“玉笛公子”风怀翌也曾以一式“云横雪拥”力战群雄，让天下人见识到了风云剑法的威力。

　　如今，风少央凭借此套剑法成为三杰之首，而此刻风敬扬、风静夕和风寒衣皆以此剑法抗击魔教高手，一时间胜负难分。

　　就当此六人相对交手时，魔教教徒不知何时已将众人层层围住，身前是血阎门的黑衣教徒，身后是魑魅巅的万丈悬崖，名门正派众人顿时身陷围困。

　　金门殿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魑魅巅上方的蓝白天空被浓烟弥漫成团团黑色的红，烟雾腾起，聚拢又消散，反反复复地笼罩着，甚至蔓延到左右两门之上。

　　六人激战时，忽见风清言从崖前飞向金门殿，朝着风写意和向海岚而来。他长剑横扫纵挥，一气击退二人身后数名教徒，飞身到两人面前，道：“走！”

　　而此时高临川已出手，脚下几个凌步回转上前，拦下三人，一手擒住向海岚，口中喝道：“风少堡将高某当死人么？”说话间便是一掌击向风清言。

　　风清言出手接掌，口中仍然对二人道：“你们快走！”

　　这时风咏蓉和风素玉也凭轻功赶到他们身前，一个拉着风写意，一个拉着向海岚，欲趁着风清言和高临川交手之际先逃开。可高临川牢牢扣着向海岚的左肩，虽只凭单手对付风清言，可仍旧牵制住向海岚不得脱身。

　　而另几名黑衣教徒也冲上前来挡住风咏蓉和风写意。

　　高临川又开口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他们解了穴道！哼，与我教为敌，看来今日高某非得让各位血溅此处了！”

　　风素玉见高临川不放开向海岚，拔剑刺向他，与风清言联手并战。只见向海岚左肩被高临川按住，右手则被风素玉拉着，在三人的交战中被前后拉扯，完全陷于被动。但风清言和风素玉二人联手却并未占多少优势，高临川仅靠一手仍能处于上风。

　　向海岚见高临川单掌五指并拢，先是以几路平常掌法应对风清言，可后来却只凭食指和中指点拨。向海岚从未见识过那样的功夫，不是指法，也非点穴，而是好似两指间夹着棋子，正在边武边棋。

　　高临川两指所过之处，仿佛划出条条无形黑线，最终化成格格棋盘。风清言和风素玉的武功招式若棋盘另一边的对弈人，与他展开棋局，殊死较量。向海岚简直能从高临川的双指点动间看到黑白棋子的移动。他如同在布局着每目棋子的位置，忽而以静制动，退守抵抗，忽而月转星移，攻势如风。几番对峙下来，高临川步步为营，朝着他心中所酝酿的棋谱格局演变而去。

　　向海岚见他神情自若，指尖却气势如虹，那看不见的棋局之上似已兵临城下，胜券在握。不久风清言胸口就中了一指，而风素玉手中的宝剑竟也被高临川反夺过，回刺在手臂上生出一道伤口。

　　两人都受了伤，向海岚情急之下，顾不得危险，瞥见风素玉腰间插着把匕首，即刻伸手抽出，随即反手便朝她左肩上的那只手狠狠刺了下去。

　　“岚儿！”风写意大声一叫，亲眼看着她将匕首刺穿高临川的手掌，同时深深刺进她的左肩。

　　“海岚！”风清言和风素玉也未料到她会有此举，齐声叫道。

　　高临川右手吃痛，回头看着刺穿自己手掌的匕首。他手掌的血，向海岚肩上的血，在黑色长袖上沁染出暗红的颜色。高临川露出狰狞阴狠的笑容，道：“向姑娘为了分散高某注意竟然不惜伤害自己？”

　　向海岚未答话，而是随即又松开匕首，指尖飞速闪出一根极细的银针，瞬时就朝高临川刺去。

　　高临川顾不得风清言和风素玉，而是收手以拇指上的玉扳指飞甩掉朝眼前而来的银针。他声色俱厉，道：“向姑娘何不把降红鸾也使出来，当场要了高某的命？”

　　“我正有此意！”向海岚双目看着他，口中狠道，同时又是飞出一根银针。

　　而这次，银针不偏不倚刺中高临川的食指，银针虽没有淬毒，却也可以暂时阻止他使用刚才的招数。

　　此刻风清言也抽出宝剑，与风素玉双剑齐下，以风云阵应对。这二人各持剑相挥，阵法突如其来，一时领高临川无力招架。他拔出连着向海岚左肩和自己手掌的匕首，松开向海岚，以匕首临时对抗。

　　挣脱束缚的向海岚顾不得肩上的伤，回头朝风写意看去，见风咏蓉此时也护着风写意同数名教徒激战。

　　方定思则在此时喝道：“休想走！”说着便朝向海岚飞来。而同时，季无雪门主、宋致远老爷子和智宏大师也同时出手，再次与方定思动起手来。

　　众人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都出手！今日就将魔教消灭！”

　　此言一出，群侠皆是振奋而上，各个挥刀拔剑。

　　“不可！”风少央开口。可他的阻止还未说完，魔教中也有人喊道“杀了他们”！顿时百众教徒便已冲了上来，双方厮杀。名门正派，几大世家，加上血阎门的千百教徒，彼此展开刀光剑影的大战。

　　高临川对阵风云阵；方定思则一人力战三位高手；血阎门三大护法与风家三人交战；风少央、东方博、季夫人等众多名门正派领军人物也不得不出手反击。

　　一时间场面混乱难辨，此处有高手龙吟虎啸，那边有人惨死尖叫，魑魅巅上到处是呐喊狂吼，声音响彻云霄，震天动地，金门殿上的滚滚浓烟仿佛也被淹没在这声声打杀中。向海岚虽穴道已解，高临川也无暇顾她，可其他教徒依旧将其紧紧围住，不让她离去。向海岚见眼前所有人都混杀一片，顿时间满眼满天满世界见到的都是血，大火侵蚀下的金门殿也犹如褪去紫色的外衣，将被重新涂染成那刺目的鲜红。

　　名门正派虽来人众多，可血阎门的教徒却好似无止境地在涌现而出，一波波层层蜂拥而来。即使名门正派高手如云，可长时间对付简直杀不完的魔教教徒，不免也露出劣势。正邪大战，双方自然都死伤无数。名门正派，魔教中人，尸横满地，血流成河。魑魅巅上的血阎门也在今日成了名副其实的阎王殿。

　　“杀光血阎门的魔教人！”

　　“杀了这些正道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每次挥砍，都能听到人群中有人呼喊。双方厮杀，早已听不清谁说的那些话，早已分不清敌我的声音。

　　可不知何时，向海岚好像听到远处飘来某个声音。她四处回望，漫天血腥，满地尸首，空气中除了血的味道什么都不剩。

　　是什么声音？

　　她看见有人也像她一样听到了那不知何方飘来的声音，然后一个个，直到所有人耳朵里，都忽然传来同一个声音——

　　琴声琮铮，如戛玉敲冰，一丝一弦，清泠悦耳。

　　琴声？哪里来的琴声？谁在这时候弹琴？

　　向海岚凝神聆听，那轻拢慢捻，弦弦续续，琴声之中随之而来还有女子的歌声：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天籁之声，一曲《淇奥》娓娓动听，风风韵韵，洋洋盈耳。这魑魅巅上本已被杀戮充斥，金门殿前早已被死亡和鲜血填满，可此时这突如其来的一曲，字字唱着女子对男子的赞扬，虽与这眼下情景万分不合，奇怪不已，可琴声和歌声，却让厮杀中的人都渐渐停下，如同将腥风吹散，将血雨抚干，将万千杀气也一同消失了干净。

　　“什么人在唱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刀剑停下，嘶叫声停下，打杀声停下，一切都停下静止，唯独那琴声和歌声不止，大家都在猜测是谁的琴，谁的歌。

　　每个人都停下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寻去。魑魅巅悬崖戈壁，山峦环绕，都被这歌声和琴声飘荡萦绕。

　　“三娘？”方定思低声疑道。

　　“是她？”高临川也面露疑色，但心中也已大致猜到是谁的声音，“那这琴声就是……”

　　而此时，向海岚想起什么，朝风写意望去，只见他也似不确定地看着自己。其实两人也都听出了那声音，正是那个百花丛中美若桔梗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