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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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下同党葬厚土，黑夜里挚友作强梁】
希特拉和达拉姆，这两个难兄难弟，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加快速度弄沉露露耶，好把百姓们赶到这座岛国的中心——地狱之门处。
达拉姆想着，这任务就和砸墙差不多少，就将自己的光的力量化作一把锤子，天天在水下对着海陆架叮叮咣咣抡大锤。
一锤锤轮下去，水下大陆迅速剥离，便有更多的齐杰拉的根露了出来，引来海兽竞相争食，山体就剥离得愈加迅速。
达拉姆时常被齐杰拉的根缠住，那些如同章鱼触手一般的粗大的根须灵敏异常，它们在水中行动自如，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植物还是动物。
而每当达拉姆被缠住的时候，希特拉就会拿出一把大剪刀，将齐杰拉的根须剪断，这把大剪刀自然也是从他的身体中化出。
多数时候，希特拉并不在水下，而是以量子态——也就是隐身状态在空中游荡。
每当达拉姆抱怨他偷懒的时候，希特拉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比如——
万一被丽丽丝他们发现怎么办，总得留一个在上面盯梢，盯梢儿这活儿可一点不轻松。
达拉姆身体强壮，而自己身材偏瘦，最不擅长这种力气活，还是由达拉姆来做比较好。
或者更直接的——
“我水性不好。”
光之巨人有什么可水性不好的，他真把自己当成孙悟空了！
可偏达拉姆觉得希特拉说的有道理，况且希特拉还总请他喝酒吃肉，达拉姆也就不计较了，心甘情愿替他出了苦力。
就这样，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露露耶一点点向海中沉没，地震也就越发的频繁起来。
托勒幂都城的郊外，从一处偏僻的山洞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幽怜寻着声音向山洞中走去，只见大古正在忙碌。
他正雕刻着一座半人多高的石像，看到幽怜进来，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她说道，“原来是国师来了，自己找地方坐吧。你看我这点打铁的技巧，全用这上面了。”
幽怜走近后，看清了石像的模样，正是大古变身之后的样子。
在一旁的石台子上，还摆放着许多石像，这些石像都是迪迦的模样，全都是半人多高，每个石像之间略有不同，有的彩色计时器要长一些，有的胸前多了一副铠甲的图案，有的眼睛圆，有的眼睛长... ...大概是为了区分它们。这些石像倒也算是栩栩如生。
幽怜也不问大古，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雕琢，过了许久，大古将手中的石像雕好，长舒一口气，再将它搬至一旁那张摆满雕像的石台上，他往后退了一步，欣赏地看着众多成品。
幽怜微微笑着说道，“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还这般心灵手巧。”
大古哧地一笑，早已没了往日温文尔雅，嬉皮笑脸说道，“您又拿我开涮了。”
他从怀中拿出黑色的火花棱镜，将它握在手中，然后又重新清点了下石像的个数，有十三个。
他对幽怜道，“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他将火花棱镜举到胸前，宁神屏息，不多一会儿，棱镜的两翼缓缓张开，好似花朵绽放，有冷冽的光芒从火花棱镜中溢出，这些光芒从石像胸前的彩色计时器钻进去，先是石像的眼睛被点亮，然后整个石像都被复活，变成了一个个半身高的小迪迦，这些小小的迪迦们，伸展着胳膊腿儿，行动灵活自如。
与此同时，大古的身体也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其中一个小迪迦说道，“怎么样，国师，看到了吧，这些都是我。”
另一个小迪迦道，“有好多个我，我还要再雕刻一些石像，这样我就更多了。”
又一个道，“我也试过直接分`身，不用石像，可是那样做分`身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远，远了不好控制。然后我就想到了我大哥，还有加图索都城里的那些战士们，他们不都变成石像了嘛，我找了和它们材质近似的石头，刻成我变身后的样子，果然就能分`身了。”
另一个道，“这样一来，无论石像与石像间距离多远都不怕，每一个都是我，都是实实在在的我。”
幽怜苦笑着摇摇头，“你心思敏捷，亏你想出这样的点子，好则好矣，只是这样分`身，如同分灵。”
听到这话，石像们的动作缓慢了下来，有的垂手而立，有的相互之间窃窃私语。
幽怜道，“若是有石像在落单的时候被毁掉，灵魂自己找不到回路，不能及时归位，便会不知游离于何处，恐有消散的风险。带走的或许是你的某一段记忆，又或许是你思考和辨别是非的能力。”
小迪迦们听见幽怜这样说，又全都不动了，他们又重新恢复成石像，光芒从他们的身体里溢出，重新组成大古。
大古像是极为扫兴一般，坐到一张破椅子上，靠着椅背，看着幽怜说道，“那我该怎么办呢？各地衙门的钱粮频繁失窃，达拉姆和希特拉在忙，你和女王也在忙，官兵们根本抓不到人，我又不知道下一次他们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我只能自己分`身喽，不然谁帮我？”
“倒是难得你想出了这个办法。”
“国师，”大古盯着面前的小迪迦石像，问幽怜，“你早就知道我会有今天吧，啊？呵呵，我倒是无所谓，女王这一辈子算是死你手里喽~”
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大古玩世不恭的语调，幽怜并没有生气，她认真地解释道，“占卜只能预测出事件的结局导向，但不会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大古用哼笑了一声。
她说道，“就比如你和陛下，我只看见你们一个主参星，一个主商星，你们的命运就符合参商的特质，但具体的事情，还要你们自己来完成，我可以适时引导，但却无法强行改变。”
大古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卡蜜拉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嘀咕道，“参商不相见啊... ...”
幽怜道，“是，参商不相见，一个升起，一个落下。你既已得到了巨人的力量，她的日子也就近了。”
大古只是“哦”了一声，面上并无悲喜。
幽怜的目光扫过一众小石像，说道，“这些石像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倒是个不可再分割的数，用来分灵也足够了，若是再继续增加，你恐怕会难以承受。”
“嘿嘿，不瞒您说，其实现在就有点吃力了。”
“我见你刚刚用那个变身用的器具，它叫... ...”
“神光棒，或者火花棱镜。”大古将黑色神光棒的手柄递给幽怜。
幽怜接到手中，看了看，它的外形让她联想到一些东西，于是莞尔一笑，她继续对大古说道，“这个火花棱镜，他是你成为巨人的媒介，也可以说是钥匙。我见你刚刚用意念为它下达指令，但这样耗神费时，不如用咒的力量，简单有效。”
“我又不是巫师，我哪会念什么咒啊。”
“咒并不一定是那些繁琐复杂的语言，才能称为咒。东方有一位阴阳大家，曾经说过，名字即是最短的咒。就如同‘大古’就是描述你的咒，‘幽怜’就是描述我的咒。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再给小孩子起名的时候，总愿意把最美好的寓意赋予其中。”
幽怜把火花棱镜递还给大古。
“嗯...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下一次再分灵的时候，你只要对火花棱镜下达明确的指令即可，你的意志会通过语言的力量传达给它，这就是在下咒。”
“哦，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好，回头我多开发几个指令，我是说咒哈~”大古把玩着手中的火花棱镜，看着这些石像，想起了什么，道，“不过要说道名字，这些石像们都还没有名字，要是没有名字，相互之间也不好联络。”想了想，又道，“只可惜弄出了十三个，要是正好十二个，就可以用十二个月来命名了。”
幽怜想了下，道，“还有一个闰月。”
“对啊！还有个闰月。就这么定了。”
于是为了称呼简便，大古定前十个石像为一月至十月，十一月、十二月绕口，分别改称冬月和腊月，闰月即为闰月。
十三个分`身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经过几次实验，大古终于成功开发了火花棱镜的好几个指令，这里暂且不表。
每当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大古将火花棱镜举到胸前，口中念道——
“迪迦——分灵！”
火花棱镜双翼就会骤然张开，十三个石像被复活，在夜幕的掩护下小迪迦们赶去各地方仓库。
他晚上守株待兔，白天回山洞整顿休息，因为复活后的石像只能作为灵魂的载体，没办法隐身，因此天亮之前必须返回，以免被人发现，打草惊蛇。
小迪迦们如此守了几日之后，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发现了贼人的踪迹。
这一次的失窃地点竟然是老对头康波特的外宅中。
能一次性拿出八百金币，别说现在穷得叮当响的卡蜜拉，就是全盛时期的加图索，也要掂量掂量，这老家伙为了保住官帽，就能这么痛快地掏给希特拉，可见其富庶。
大古并不知道康波特将钱财放置何处，只派一个分`身守在那小妾家中，小迪迦借着夜色的掩护藏在庭院里一棵大树的树枝上，让枝繁叶茂的树冠给他作掩护。
到了深夜，梆子响过三声，值夜的管事也开始打瞌睡，小迪迦忽然闻到一阵奇香，好像是齐杰拉的花香，但又不完全一样，这香更纯更浓，像是被提炼过，里面还混合着其他香气。
香气飘过庭院，虫鸣声、鸟鸣声顿时停了下来，在这所宅院子里，无论是人还是小动物，都深深地陷入沉睡之中。
“来了！”
小迪迦警觉地注意着庭院中的一草一木。
忽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一间大瓦房里传来，那是堆放旧物的仓库。
小迪迦从树冠上跃了下来，三跳两跳来到旧仓库门前，仓库的门锁还完好如初，那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小迪迦跳上了屋顶，掀开瓦片向里面窥探，他夜视能力极佳，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东西被翻来翻去。
这也太渗人了！
小迪迦在心中吐槽，不过这也更能确定对方已经获得了超凡的力量。
屋子里的破烂被扔得乱七八糟，两个一人多高铁打的货架子也被挪开，货架的后面露出两个包漆原木的大柜子。
小迪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一个声音很有磁性，让他觉得很是耳熟，那声音说道，“找到了，在这里。”
另一个声音略尖，虽然不是特别耳熟，但也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枉我费尽周折打听出来。这帮孙子，钱都不放自己家，平日里清廉得了不得，背地里那个不藏污纳垢，今天也该他出点血了。搬东西！”
耳熟的声音说了声好，下面又是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小迪迦看见大漆柜的锁头自己落了下来，柜门打开之后，里面的金银珠宝倾泻而出，跑进了接在下面的大口袋里。
两个大布袋装满之后，被两个看不见的人背着，那两人破门而出，却仍旧是隐身状态。
小迪迦是石头做成的身体，无法隐身，只能悄悄地跟在大布袋的后面，不敢出声，还不敢离近了，以免被发现。
小迪迦只有大古的十三分之一灵魂，而对方却很有可能是两个已经完成了超进化的人，小迪迦不打算硬碰，只想先摸清贼人的老巢，再从长计议。
他一路跟着出了城，直钻到一个小树林里，只见前面的大布袋突然停了下来，吓得小迪迦也赶紧停了下来，他猫在一棵大树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静静地等待着。
“干什么？”不太熟悉的声音问道。
熟悉的声音说道，“军师，你等一下，我去树窠里浇泼尿。”
不太熟悉的声音说道，“怎么你是没进化完全吗？都隐身了还有尿。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他又唉了一声，“这也不能全怪你，精华液也就是那么回事，就算改良了也好不到哪去。”
熟悉的声音说道，“我去去就回。”
小迪迦听了这话，才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人有三急，他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真是虚惊一场。
他转过身，想要靠在树干上休息一下，刚一回头，就看见两只大犄角出现在自己的头顶，一个又高又壮的人影向自己压了过来，那人小牛犊子一般，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灯散发着明晃晃的光亮。
这是凯恩饮下改良之后的精华液的模样，也是奥特之父的幼年形态。
小迪迦一个激灵，下意识喊了出来，“啊！好汉饶命！”
他现在是分灵状态，没法不怂。
大犄角一把掐住小迪迦的脖子，把他提溜到半空中，说道，“好啊，我说这一路上怎么窸窸窣窣的，原来阴沟里的老鼠在这里！”
说着手上一用力，小迪迦的脖子竟被生生掐出几道裂痕。
“疼啊，疼疼疼疼！”小迪迦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饶命！饶命！凯恩，是我！我是大古啊！”
凯恩一愣，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小侏儒确实说对了自己的名字，这声音听着也像是大古。然而，这小黑可以是自己从前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就不可能是大古。凯恩知道，大古无法进化，就算把他杀了，让他现去投胎都来不及。
凯恩笑道，“你说你，冒充谁不好，非得冒充他，今天你要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掐着他脖子的手又重新加大力度。
“凯恩凯恩，我真的是大古！”
“还嘴硬！”
“你喜欢玛丽！”
“... ... ... ...”
大古见凯恩迟疑，忙又补充了两句，“你小时候偷过我大哥的作业本，把它扔进了御花园的水池里，因为我大哥欺负我，你要为我报仇。还有，你左边屁股上有一块胎记。”
“行了可以了，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大犄角放下小迪迦，但并没有放松警惕，他自己并没有恢复成人类的模样。
凯恩纠正大古道，“不过我长大之后，那块胎记慢慢就退下去了。哎，那不重要。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真是大古？”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小迪迦做指天发誓状。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凯恩好奇，毕竟他已经是光之巨人形态了。
“听你声音啊，”小迪迦回答的理所当然，“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的声音我总会记得。”
凯恩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迫切地说道，“那你倒是快点变回成大古啊。”
“稍等。”小迪迦摆了摆手，“我给另外几个分`身发一下信息。”
小迪迦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对着空气说道，“一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月，冬月、腊月、闰月，你们快过来，我是二月... ...在康波特外宅东边的小树林里，旁边还有一条河，不是山洞，是小河，哎呀你们顺着信号就找到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嗯嗯，人找到啦，是凯恩，快来吧！”
又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有十二个半人多高的小迪迦从天而降，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飞了过来，落在二月的身边。小迪迦们都站定之后，有冷冽的蓝光从他们的身体中逃了出来，那些光汇聚在一起，又变回成大古。他的手中还拿着没有刻上文字的黑暗火花棱镜。
在这段时间里，凯恩早已恢复成人类的模样，和他们同来的另一个男人也现出人类的身姿，原来他就是之前和大古曾有过数面之缘的狗头军师沙马特。沙马特这人生得细高挑，一双大眼珠子和两撇小胡子让他很好辨认。变回人类模样的沙马特也凑到了大古和凯恩跟前。
凯恩见到大古自是喜出望外，一连拍了他的肩膀好几下，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他，凯恩道，“想不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自从上一次分开，咱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快两年了吧？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吧？你是怎么得到巨人的力量的？”
大古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的沙马特凑上前来，打断他，说道，“先别忙着叙旧，你说过他就算化成灰也变不成光，我看这里必有蹊跷。”他转向大古，问道，“你一路跟踪我们到此，不会只是想和凯恩叙叙旧，拉拉家常吧”他上下打量着大古，只见他身上披着一件深棕色的斗篷，面上虽有风尘之色，但仪表也算是干净整洁，不像是落魄无家可归之人。
当初大古将凯恩送到山寨之时，众人对他二人了解不深，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凯恩在卡蜜拉登基之后又决意去寻找大古，二人的来龙去脉，众人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因此，沙马特对大古的提防，也在情理之中。
凯恩经沙马特这么已提醒，才会想起大古是一路跟踪他们至此，刚刚他是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来“抓老鼠”的。
而且，大古曾经明确说过，他自己无法超进化，可现在他不仅仅获得了巨人的力量，还给自己搞出这么多的小分`身出来，想到此，凯恩便又觉得十分蹊跷，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大古。
大古倒是十分坦然，他直接回答到，“近来官中钱粮频繁失窃，我负责调查这件事，没想到真的是你们。”
凯恩露出错愕的表情。
大古又道，“你想得没有错，我就是在替女王陛下办事，我已经彻底沦为她的走狗了。”
“大古，你... ...”
即使近在咫尺，大古也没有注意到凯恩心疼的模样，此刻的他在脑海中迅速预演着凯恩发怒的样子，想象着他可能骂出口的各种脏话，他甚至已经断定，凯恩会和自己你大打出手。大古下定决心，无论他怎么痛扁自己，自己都绝不还手，只要能继续留着这条贱命回去继续当狗就成。
大古看凯恩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完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
大古心道，既然沙马特也在场，自己干脆再拱一把火，索性说道，“你看看，现在多好，我也获得巨人的力量了，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几乎永恒的生命啊。其实女王陛下拖我给你们带个话儿，只要你们缴械投降，那好处... ...”
大古还没说完话，就见凯恩伸出双手... ...
这是要打一套组合拳啊，早知如此，刚刚就不那么下贱了。
大古护住头，猫着腰，下意识就要躲开，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凯恩给他的并不是疾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而是一个温暖又有力量的拥抱。
凯恩对大古说道，“到底是你在忍辱负重，等待时机... ...还是女王她真的另有隐情？”
“别说，凯恩，别说... ...”
大古睁大眼睛，他紧紧地攥着凯恩的衣服，最后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那字字句句都太过沉重，而自己的喉咙却那么狭窄，把那些字，那些话，都挤得变了形，走了调。
大古将头垫在凯恩的肩上，他使劲仰着脸，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可泪水还是决堤一般涌出。
这正是——
莫罕我装聋作哑，莫怪我白眼瞪他。休问我乡居出身，细思量泪洒杈桠。[1]
他把来自凯恩的所有可能的羞辱都想到了，却从没有想过自己收到的会是安慰和温暖。
大古惭愧，凯恩从来都是懂自己的，而自己却轻看了他。
大古收住了所有的委屈和泪水，离开了凯恩的怀抱，这里虽是森林旷野，杳无人烟，但也不及地下密室安全可靠。现如今自己入了卡蜜拉一伙，身上背负着天大的秘密，即使是对凯恩，他也决不能吐露半个字——他们已经是两个阵营的人了。
凯恩可靠，沙马特未必可靠，就算两人都可靠，山寨人多口杂，不可能个个守口如瓶。
凯恩抱着一丝期待问大古道，“大古，你能告诉我吗？”
“不，凯恩，我什么都不会对你讲。”
“好，我明白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如果你不说，我是不会明白的，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强求。”凯恩十分遗憾，他又问大古，“你是来抓我的吗？”
大古点了点头，“是。”
凯恩爽朗地笑了笑，他无奈地回答，“如今你我立场不同，已经不可能再如以往一般，我早已上山，为贼为寇，如果你我之间必有一战，我将奉陪到底。”
大古道，“凯恩，你我都是经历过亡国之痛的人，我不想对你说那些‘盗亦有道’或者‘正邪不两立’的狗屁大道理，现如今已是末世，能活着尚且不易。”大古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我自己作为女王的走狗，已经是满身血污，又怎么能高高在上地指责你为贼为寇？”
凯恩问他，“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为难你们，女王那边我自会处理。你们走吧。”
凯恩没有想到大古会这样轻易地放弃自己的使命，他还想再劝大古几句，劝他和自己一同回山寨，却听见一旁的沙马特说道，“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凯恩，我们回山寨复命去吧。”
说话间，沙马特猛地一扬手，几枚暗器从他的袖管中飞出，插在了大古的肩上、胳膊上和腿上，大古疑惑地看了凯恩一眼，然后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大古！”凯恩关切地喊着大古，又责备地看着沙马特。“军师！”
沙马特看着躺在地上的大古，笑道，“丹乾先生说得没错，就算是光之巨人，这飞镖上面的毒`药也能让他睡上两三个时辰，只不过要插在变身前的人类身上就是了。”他对凯恩命令道，“走，带他回山寨。他知道我们太多事情，我不杀他，是看在他与你有旧，也与我们弟兄有过一点交情，但不意味着我会纵虎归山，放他回去乱说。”
“可是军师。”
“他死不了。可你要是再磨磨蹭蹭，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凯恩没有办法，心里想着，先带大古回去也好。他走到大古的身边，蹲下`身，想要去拽大古的胳膊，把他扶到自己的身上，却突然怔住了——大古的身体正在快速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无论是光的碎片还是血迹，半点也无，只有潮湿的草地上静静地躺着几枚飞镖。
“大古？大古！”凯恩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用眼神质问沙马特。
沙马特却一拍大腿，叫道，“糟了，让他跑了！”
好像是在回应沙马特的话，原本静立在四周的十三个小黑暗迪迦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他们的眼睛和彩色计时器被大古的灵魂重新点亮，有十二个小迪迦已经四散逃去，隐没在漆黑的树林之中。而刚刚被凯恩拦截住的二月则站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
小迪迦说道，“原来丹乾真的没有死，还投靠了你们山寨。”
当初，在卡蜜拉血洗加图索王城之后，大古曾孤身一人进到城中，将王宫和城中的几个重要的地方都细细搜查过，他将能找到的族人的遗骸都仔细辨认过，无论是已经石像化的，还是以血肉之躯被烧焦的人，他都不曾遗漏，他认出了许多人，唯独这位曾在他大哥跟前任职过的丹乾国师他并未找到，他也曾一度怀疑丹乾是否逃出生天，如今却是从沙马特口中得到确认。除了那个能研制出精华液的丹乾，还有谁能做出迷倒巨人的毒药来？
凯恩仰望着小迪迦，还在试图挽回，“大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开诚布公吧！”
小迪迦则俯视着凯恩，说道，“凯恩，你是我最珍视的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他将目光移向沙马特，又说道，“军师，你们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玩火自焚，女王陛下的背后是基里艾洛德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没有任何胜算，不要被一时的快意蒙蔽了双眼。精华液，那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奇淫巧技，即使要揭开我的旧伤疤，我也一定要让你们知道，加图索王城的废墟，还有废墟中那些狂乱的石像，就是忤逆神的最凄惨的下场。你们停手吧。”
沙马特环顾四周，在这漆黑的树林里，那已经逃跑的十二个小分`身也许就藏在暗处，他和凯恩只有两个人，精华液又所剩不多，而且他能感受到大古的能量，那能量更加纯净也更加强大，他们实在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他对着小迪迦讥笑道，“连族人的血海深仇和尊严都可以舍弃的人，和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两样，不，狗还有一颗忠诚之心，而你根本就没有心。”
小迪迦满不在乎地笑道，“在这片土地上，早就没有人了，只有蝼蚁和鹰犬，反正都是当狗，当然是越舒服越好了。”
可是凯恩知道，大古他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小迪迦看出了他的意图，抢在他前面说道，“凯恩，我已经不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大古了，如今你我立场不同，若是你们迷途知返，我们之间尚有回转可能，若是仍这般执迷不悟，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沙马特对凯恩道，“甭跟他废话，我们走。”
凯恩犹有不甘，他喊道，“大古，我只问一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我是说刚刚，哪个是真正的你，哪个是虚假的你？”
小迪迦说道，“刚刚被你拥在怀中的我，是真实的。”
说完他隐入林中，消失不见，树林中只有风拂过的声音。
注：
[1]出自《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2020版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三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