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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作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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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不以为意,自顾准备下楼去却被男子出声叫住:“姑娘留步!”红烛有些诧异,周身看去只有他们三人,可她们与这人并不相识,从何拦路有些奇怪,莫不是刚刚这人真的察觉她在窥探他?红烛有些心虚起来,连带着说话底气也不是那么足,“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我们的路?”这短暂的打磕倒让凌霜起了些端倪,以她对红烛的认知,怕是面前是个修道士也不露怯,眼前这个无甚异样的凡人又岂会惧怕?除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想到这凌霜打横瞟了一眼两人。
“两位姑娘不要误会,我是城南朱寅,平日里爱四处绘画,今天在此见到两位姑娘实属有幸,不才想为两位姑娘作画一副。”红烛听着这典型的登徒浪子开场白不觉想笑,若是一般人家姑娘遇到这场景怕是早小鹿乱撞了,但是以她的身份和年岁对此可谓司空见惯,世人男女情爱之事她是见的多了,这一来刚刚在楼上的一丝惊艳此刻也败得无影无踪了。“不好意思,我们并无此意,还有事,赶快让路!”如此干脆的回绝红烛自然是信口拈来,区区一介凡人,虽皮相出众,但无甚特异,行为轻浮自然不用客气,必要时略施手段也不是不行。
眼见吃了闭门羹,朱寅面不改色,转口道:“两位姑娘气质出众,貌美脱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只是想为两位作画一副,别无他意,况且...”话锋一转,“这位姑娘刚才在楼上不也是四处打探来着?”
此话问得红烛顿时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距离这么远这人刚才真能察觉了她的举动,一句话便问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凌霜见她语噎,想她心虚看来不假。眼下三人堵在梯道中不便他人上下不说,气氛更是尴尬,便开口解围道:“我们只是来此看戏,朱公子不要误会。光天化日之下你我素不相识,贸然说要为我们作画确实不妥。”见两人如此回绝,朱寅也不好再强人所难,抬手行了个礼便侧身给两人让道离去,狭长的梯道里光线昏暗,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朱寅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城南朱家你有印象吗?”街市上人群熙攘,虽秋意正浓但两边摊贩的叫卖声一如春日里热闹。凌霜想着刚刚的对话不禁疑问道,她对这城南朱家并没有记忆。“近日城里来了不少外来的商户,他应该是最近刚迁过来的。”“但是城南一带荒凉,怎么会有外人迁居到那里?”峄城依山而建,城南靠山,早年间人迹罕至,近些年虽日益繁华,但因城南山脉聚集,交通不便故而并没有多少人家。凌霜想想感觉不太对,但最近并未感觉到城中有异常的气息。红烛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安抚地轻笑道:“你太小心了,这人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城南一带人烟少,清净正适合富贵人家居住。”这话也有道理,如今凡世战火流连,江南一带还算安逸,这峄城依山僻远,倒也有不少人逃战乱到这的。“你平时鲜少对谁留意,今日能对一个登徒子留心倒也稀奇!”红烛揶揄道。“不过这个叫朱寅的若论凡人皮相的确相貌不凡,寻常家的小姑娘怕是轻易被迷得五迷三道了...”凌霜懒得听她一脸回味的念叨,扭头打量起路边的摊位,最近确是多了些往日里没有的东西,但多是对她们来说没有多大吸引力的玩意儿。两人正走着,前面的一个字画摊吸引了凌霜的注意,摊子不算大,一条木质长桌两侧和后面各摆了个竹条编的三尺高的篱笆,挂满了各类字画,摊主也不似其他商贩殷切的招呼往来的行人,反而只顾低头描摹,是以摊位上并没有什么人光顾。凌霜走近细看着展示的字画,一时间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转身正欲离开时忽的一副挂在不起眼角落的画卷让她停住了脚。
是一幅景物画,整幅画里只有一座山,视角似是从远处平视一般将山中景物勾勒得很是详细,山头烟云缭绕的朦胧下隐隐似是有一片枫树林,淡淡的朱砂红衬得很是显眼。凌霜心中一动,这山越看越熟悉,但山景却与如今截然不同。湘山离此处不甚远却也有数十里,况且山境荒凉,方圆数里无人居住,是什么人去那里作画?这画纸淡淡泛黄应是一幅古画了,只见左上角一列小字标着《湘山》却没见署名,应是无名画者才会流到至今无人收藏,凌霜心中疑惑。
“请问摊主,这画是何人所作?”凌霜开口问到正在低头作画的摊主,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摊主回道:“这画是从别人手上转来的,年头不短了,姑娘可是有意?”“说起来这画作功底不差,就是画风清冷寡淡又无名无氏,一直留到现在。”听摊主介绍,凌霜不以为意,她的重点并不在画作上。
红烛回过神来发觉凌霜不见,左右寻找时发现她在字画摊上对着幅画愣神。大步快速过去从背后轻拍了她一下,惊得她猛地转身差点出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红烛弯下腰仔细瞅了瞅画卷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画别具一格,意境挺特别的。”凌霜这会心中的疑惑这里显然不是说明的地方。摊主听到两人的交谈上前打断道:“姑娘看来能识得此画韵味,也算有缘,若是有意,姑娘看着给就是。”说罢赶忙便将画轴取下卷起,似是好容易甩出了积年存货般。凌霜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画卷,转手掏出身上仅有的铜板递与摊主,“我们身上也没什么钱财,这画确实属意,还请摊主割舍。”摊主也是个爽快人,伸手便将铜板收下,凌霜收好画轴谢过便和红烛穿入街市的人群中。
夜晚,城南外一片寂静,偶尔一阵风吹得地上落叶窸窣。偌大的旷野看去只看得到一颗粗大的桃树和后面一片树林耸立,一入秋便更加萧索,不过满树的桃子结得十分喜人,每年到这时候凌霜总三五不时的摘来打牙祭,有时多了吃不完便白白烂掉了,惹得红烛常抱怨道白吃白住还糟践她。对此凌霜无可辩驳,她下山后的住处正是红烛的原身—这棵百年桃树里,修行数百年,红烛早已脱离本体,这棵五人合抱粗的树体便成了不错的住处,寻常人无法看穿内里的玄机,脱了妖气普通花木又不引天雷,再加上能结出不少又大又甜的蜜桃,凌霜多年来对这里十分满意。因树龄数百年,城中百姓对这棵桃树十分敬畏,时不时的有一些供奉在此,有时红烛也会拣一些好的拿去,心情好时也会顺手实现一些供奉者例如治好牙疼头痛之类的小愿望,日久百姓便在树下建了个供桌,平日里多少有些香火,俩人又施法将树屋构造变幻成普通木屋与外界虚实相连,白日里香烟缭绕,鸟鸣花香,住起来也是惬意。
四周寂静一片,屋里的几盏灯火噼啪声响格外清晰。凌霜双手撑着脑袋趴在案台上,看着窗边悬挂的画卷与闪烁的夜空对比鲜明,心神不由开始涣散。若是画中的情景属实,湘山应是山清水秀的福地,可她自湘山得灵识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山顶终年白雪皑皑,山境凋零从未见到生灵活物,整座山清冷异常与画中截然不同。如此巨变,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如若这幅画是两百多年前所作,寻常画作无人爱惜,为何能流传到今日仍能完好?若是现世之人所作那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能将数百年前的湘山如此清楚地描绘出来?还是作画之人根本不是凡人?又或是这画只是杜撰?种种疑惑凌霜越想越不解,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你看我抓了什么!”红烛不知手里提溜着什么,一脸兴奋蹿进来向凌霜献宝道。凌霜这会哪有心情理会她,头也不转,任凭她瞎闹腾。见她不理会自己,红烛自顾自地接着说“你听,这蝈蝈叫声响得很,又肥又大,树上的桃子肯定被祸害了不少!这会被我抓到算是它们的劫数,放在窗户旁边让他们叫给咱们听也算它们的造化!”说着徒手捏出一根草绳将手里的竹笼拴住一头朝着窗户边走去,“你说把它们放哪比较好?”红烛问向仍在发呆的凌霜。见她仍是没反应,红烛自讨没趣,悻悻地放下手里的竹笼往凌霜那边挤去。
“白天就看你在画摊上对着这画发愣,这会又在这不出声,在想什么?”凌霜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伸手指着画“你看这画的名字。”“湘山?这不是你家乡吗?怎么?想家了?”红烛不知所以,只以为凌霜触景生情。“知道我名字的缘由吗?”凌霜淡淡的说道。红烛顿时来了兴趣,相识近百年,只听她说过自己的出身和由来,却不知她的名字还有说法。见红烛一脸有兴趣的表情,凌霜接着说道:“自我有意识起周围就是茫茫积雪,凄冷异常,草木之身能抵得酷寒不易,待到化形之后游走人间我便给自己取名凌霜。”
凌霜而生...红烛知晓她来自湘山,是湘山的草木精灵所生,与普通花草精怪不同,周身妖气和淡淡的灵气交错,非仙非妖,却不知她还有这样的出身,见她如同说故事一般淡然,自己倒不好心生怜悯地去安慰什么了。
红烛细看了看画卷有些不解,“可这画里看得出是个山清水秀,灵气充盈的福地啊!”“这正是疑惑的地方”凌霜接道。“兴许只是凡人画师的臆想,凡人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你看那什么诗词歌赋的,都是凡人的意淫,既复杂又难懂,一幅画而已凭空想象更是轻而易举!”红烛的话并不无道理,凌霜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一切都是她凭空猜想,或许事实就是这么简单,她心中也不禁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