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达和冰熊真的好喜欢你》洇年

46、花子

　　2012年8月25日一大早，美娜突然打电话过来，哭着告诉郑尔一件晴天霹雳的消息。她哭得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我爸爸已经肝癌晚期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郑尔一下子也觉得天昏地暗的，失去至亲的痛她是懂得，她不敢想象美娜此刻的心情。
　　原来2月份的时候，美娜爸爸突然晕倒，那一次就已经确诊为肝癌晚期了，他怕美娜伤心，一直瞒着她，偷偷吃药控制病情，加上心态乐观，美娜丝毫没能察觉出来，还每天到处游玩。现在想起来，难怪当时她爸爸会突然说想和他的小情人约会。这个老顽童死性不改，还整天出去玩乐到半夜三更，所以病情迅速恶化起来。
　　美娜很自责，要是早点发现，她一定会管住爸爸的作息生活，病情也不至于恶化这么快。但郑尔知道，这个病一旦发现，大致都是晚期了。也许美娜爸爸也知道这个情况，才会不要命地挥霍最后的寿命吧！只想不留遗憾地离开。
　　郑尔向语言学校和Black酒吧都请了假，飞到杭州，直奔医院。病床上的陈爸爸正昏迷不醒，鼻子上插着氧气罩，他整个人瘦削不已，眼窝深陷，皮肤也变得蜡黄蜡黄的，郑尔对此吃惊不已。更何况美娜呢，这就好比在她心头上挖肉吧。
　　美娜也瘦了一整圈，无力地倚靠在秦朗肩头，这样的美娜，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了吧。当她见到郑尔，便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都是我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我也不曾关心过他，怎么办？我好怕失去他啊，耳朵。我该怎么办？”美娜一边哭一边碎碎念，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郑尔的肩膀上。郑尔难过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有你在我身旁，我就觉得很安心。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会遇上你。”夜晚美娜依偎着郑尔挤在家属看护小床上，低声说。郑尔伸手摸了摸美娜头没有说话，不久便听到美娜的鼾声了。
　　美娜守在病房里七天七夜，陈爸爸终于清醒过来，也有力气吃饭了。医生说要好好保养身体，接受化疗就能延长寿命。美娜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她笑完便趴在爸爸胸前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我这还没死呢！你这么努力哭干啥啊？这会子都白哭了，省点力气到最后给我哭丧吧！”陈爸爸的语气虽虚弱了些，态度却未改往常幽默又喜欢开玩笑的样子。
　　美娜气得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虽不用力，也捶得陈爸爸咳起嗽来，“你想打死老父亲啊！”
　　“谁叫你胡说八道。”美娜撅起嘴气哄哄地说。
　　郑尔被这对欢喜冤家般的父女逗乐了，最近美娜守着陈爸爸，倒是能哭着哭着睡过去。而郑尔才是没怎么合过眼，帮着秦朗一起忙前忙后，照顾美娜要送衣服送饭送水等，还要协助医生照看陈爸爸的病情。而且本身睡眠质量就差，陪着美娜睡这医院的床，伴随着她这此起彼伏的鼾声更是难以入睡。这会儿脸色已经惨白到可怕了。
　　“你先回去洗个澡睡个好觉吧！实在是辛苦你了。”秦朗看着郑尔，十分抱歉地劝慰道。
　　“是啊是啊，耳朵，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可把你累坏了。”这会儿美娜的声音也有了活力。郑尔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东京已经是9月3号了。早稻田大学已经秋季开学了。语言学校便也不再去了，彼时郑尔的日语口语水平简直突飞猛进，这一切当然要感谢花子奶奶了。这个活泼可爱的东京老太太，对讲话可是乐此不疲，还经常打电话约郑尔去店里小坐，泡上一壶花茶，或是分享她自制的糕点，每次临走时都会送她一把千日红花。真正走近花子，才发现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老太太，她的生活可不止追星这么简单，她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精致妥当，把生活过得丰富充实，插花、制作糕点、蜜饯、研究花茶、甚至酿一些果酒，而这些也不仅仅只是兴趣而已，也是“花子”花店能够经营几十年如一日，生意一直稳定的秘密。花子一直活泼热情，能言善道，也因为如此认真积极、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交了许多年轻有趣的朋友。
　　话说此前郑尔对花子的热情一直不太感冒，总觉得这个老太太怪里怪气的。自从拿回胜利的素描以后便没再去过那家花店了。直到有一天，一次机缘让她重新认识了这个老太太，也逐渐喜欢上了她。
　　某个周末的清晨，天朗气清，蝉鸣不绝如缕，倒也不显得烦人。郑尔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油画写生，公园的景色比较简单，写生也不过是画个小稿子，画面因此也显得单调乏味。郑尔伸了伸懒腰，坐在石凳上休憩。花子也就在这时进入了她的画面，她穿着休闲宽松的雪纺阔腿裤，白色的棉麻衬衫，干干净净的齐耳短发，手里提着一个布袋，看起来很是清爽。虽然刚过60岁生日，花子依旧把身材保养得很好，丝毫没有发福的痕迹，不看脸，这样看起来倒有错觉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郑尔的心里隐隐有些恐惧这老太太的热情似火，不自觉地往画架后躲了躲。接着便听见花子弯着腰，扁着嗓子学猫叫，一声长一声短，像是温柔地叫唤，“喵~喵~”令郑尔感到惊讶的是，在花子的叫唤声中，树丛里果然钻出了六七只猫来，白色的，黑色的，花纹的，有大猫也有小奶猫。看着猫咪们兴奋地拥过来，花子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爱怜地抚摸着猫咪们的头，然后从布袋里掏出一包猫粮和几个彩色的碗，将猫粮倒出来喂食给猫咪们。略小的小奶猫，她就将猫粮倒在自己的手心里耐心地喂养。花子还跟它们说话，郑尔听不太清楚说的内容，花子本身就是很容易自嗨的人。郑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喂食的时候花子很耐心，一直蹲在猫咪们身边，良久，仿佛已经定格成了一幅画。郑尔不动声色地提起笔来，将这一幕填充在了自己正画了一半的作品上。
　　画完“喂猫”的轮廓完毕郑尔便认真细致地填充起来，画了不知多久，画面整体大致完成了，只需小作调整，比起刚刚那空泛的公园风景画，添了“喂猫”这一幕画面便生动起来了。郑尔慵懒地伸了伸腰。听到身旁突如其来的声音，下意识地紧张地缩回了手。
　　“哇！画得真好！”
　　郑尔转过头看着花子一脸赞叹的表情。
　　“把我画得年轻了，这么看真像18岁的小姑娘。”花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油画中的自己，眉开眼笑道。
　　郑尔缓过神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脸上露出略带尴尬的神情。
　　“我带了自制的和果子，一起来尝尝吧！”花子在郑尔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从布袋里掏出纸盒打开，里面摆着五颜六色，小巧玲珑的鲜花馒头，形状便是各式鲜花的造型，十分精致可爱。
　　“那谢谢您了！我要开动了”郑尔礼貌性地感叹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入口中轻咬一口，口感松软，花香清甜，红豆沙馅甜而不腻。日式馒头外皮以面粉为主，里面包着馅料，多数是甜味的。平心而论，郑尔确实为花子的手艺赞叹，只是她的性子使然，无法像花子那么擅长表达情感，甚至添加自己的修饰。
　　“郑尔酱一直是这种清冷的性子吗？”花子突然小心翼翼地问，“我的意思是像你这样年轻的姑娘，本应该活泼开朗地活着，可是郑尔酱好像不太擅长表达自己呢。你身上有一种年轻人不该有的忧郁气息，从第一次见到你，当然不是指你来店里，是某天看到郑尔酱路过店门口时，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过马路时一辆汽车疾驰而来你也浑然不觉，是一个路过的男人拉住了你吧。我当时也吓出一身冷汗来。”
　　郑尔偏头想了想，轻笑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发生。”刚搬进公寓那时，郑尔的确有过那样魂不守舍的时候，路人、台阶、过往的车辆，她总浑然不觉，偶尔也犯闯红灯这样低级的错误。
　　“我猜郑尔酱还是单身吧！”虽是猜测，花子却以一种默认的态度说话，“年轻人就该吃吃喝喝，多出去走动走动，谈谈恋爱，不谈也去约约会，一段好的异性关系可以滋养人，让你变得精神开朗。”
　　郑尔只是笑而不语。
　　此时，一只白色的小奶猫黏了过来，躺在花子的怀里求温暖。花子怜爱地抚摸着它的毛发，“乖，等给你找到合适的主人以后，就好好地生活吧！”
　　“它们都是流浪猫吗？”郑尔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