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花影》冬露

2、第 2 章

　　从小到大，明月总是这样，只要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一个人躲起来。这回明诚跑得大汗淋漓，找遍了大半个巴黎，终究在一条偏僻的林荫小道上看到了明月。
　　三月后小道两旁种着的法国梧桐冒出嫩芽，不甚茂密，阳光肆意的穿过这条小道照耀在明月身上，她就这样抱着双腿坐在一旁的一棵梧桐树下，凝视着自己的皮鞋，长发遮盖了她的侧脸，直垂到地上去。不用猜，是因为她的这次测试没及格，这点明诚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他停下来弯着腰喘了几口气，缓缓向那个失意的少女走过去。明月知道是明诚，她丝毫不惊讶他能找到自己，因为从小到大，明诚永远都会第一个找到她，明诚每次都像一个救命稻草一样，在她无助的时候能帮助自己，在她难过的时候听自己倾诉，在他面前，她可以卸下所有的包袱。明月微微抬起头，用余光看着明诚，然后又低下头：“哥，我又让你找了，对不起啊。”
　　明诚扬了一下嘴角，便在她旁边坐下，用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也知道啊，我以为你长大了呢，原来还是那么任性啊。”明诚的语气里充满了怜爱，像是在哄一只可怜的小猫一样。
　　明月轻轻噘着嘴，抬头道：“我才十六岁，就是还小啊，明台十六岁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去了维也纳！”也就是对明诚，明月才会那么理直气壮地说话。
　　明诚噗嗤一笑：“那我怎么记得，有人好像对小了我五岁这件事很不服气呢！”
　　明月向明诚眨了眨大眼睛，抿了抿嘴，忽的站起来，沿着一棵棵梧桐向林荫道的尽头走去，明诚被她忽然的起身微微闪到了眼，才看清她今天的装束，淡黄的翠花裙长长的垂到脚踝，腰间收紧的设计更突显出她纤细的腰肢，一双银色的，带有一些后跟的圆头皮鞋随着她的脚步踏出好听的声音。
　　虽然明月只有十六岁，也常常任性闯祸，但来到巴黎后，她的思想和品味都在变化着，从打扮上就能一眼看出，她学着欧洲女人穿洋装，戴帽子，学她们走路，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长大。不得不说，这样的装束在一个青涩的亚洲女孩身上更别有一番风味，甚至更甚一筹。
　　明月头也不回地说道：“哥，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难过。”明月知道明诚跟在她身后，从小到大，他都习惯地跟在她身后。
　　“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作业若是你自己认真完成的，不及格你是一定会难过的，你只是怕大哥罢了，所以就一个人躲到这里来？”明诚习惯性的将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看着明月起伏的裙摆说道，“就是他叫我来找你回去，他已经知道你测试不及格的事了。”一阵微风吹过，轻吹起明月的一丝头发，正好扫在明诚的脸上，伴着一缕清香，痒痒的，他把身体往外挪了挪。
　　明月甩着手突然转身，明诚及时收住脚步，差点撞上她，呼了口气：“你总是这么咋咋呼呼的，哪像个女孩子啊？”
　　明月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用力拽上他的手，撒娇道：“哥~~阿诚哥哥~，你得帮我，不然大哥要是真的看着我做试题，我会…我会…”
　　“会什么呀，我告诉你啊，这次我也帮不了你，把手放开。”明诚扬着眉指着明月抓着他的手。
　　明月的小嘴崛得更高了，可怜地说道：“我以为阿诚哥哥是最疼我的，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明诚狠下心说道：“你少来这套，今天你说破嘴都没用，我必须两点之前带你回去。”明诚抬起手看了看表，“走吧，大小姐！”
　　“明诚！我记住你了！”明月一跺脚快步往回走去，小脸因为生气而升起两坨红晕。
　　明诚看着她气愤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一路小跑地跟在她身后。
　　巴黎的午后总是暖暖的，那些法国人喜欢在街边散步喝下午茶，仿佛时间在巴黎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只有赌气的明月和身后的明诚突兀地穿梭在巴黎的街道上。
　　小巷深处的一处公寓内，简单的欧式家具，墙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前面放着一张书桌。左边有一扇落地窗，前方是一个沙发，沙发旁摆着一张白色的桌子，上面只有一台电话和一杯茶，茶的热气一缕一缕弯弯曲曲的向上飘去，源源不断，似乎在提醒着明月沙发上的男人正在等待什么人。明月看见沙发上的背影，倒吸了一口气。
　　“来啦。”明楼翻了一页报纸，没有转过头。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让明月害怕的。明月没说话，沉默了几秒后，明楼折起报纸放在一旁，站起来走到书桌后坐下，双手交叉着搭在腿上。
　　明楼高大挺拔，沉稳，严肃，一声正式的黑色西装，头发向后梳得格外整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切都那么一丝不苟，他微微皱着眉头，说话永远都是不快不慢，即使他安静地坐在窗台边看报纸都令人觉得难以接近，这也难怪明月如此怕他这个大哥了。
　　明月不敢看明楼的眼睛，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正好踩在身后明诚的脚上，明诚倒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轻声说道：“不用这么恨我吧！”明月瞪了他一眼。明月确实不是故意的，但也正好出了刚才的气。
　　明楼斜着眼睛看着明月，突然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明楼的语气慢吞吞的，一字一句非常清楚，低沉有力。明月最怕的就是听到明楼这样的语气。
　　明月虽说对这个大哥充满畏惧，但真到他面前，也是敢顶嘴的，她微微抬起下巴：“没错，我又没及格！”
　　明诚在一旁皱着眉，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大胆，相帮也帮不了你了。
　　明楼闷哼了一声，猛地起身伴随着手掌落在书桌上的震动，提高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还有理了？我看你在巴黎玩疯了，你看看你的样子，从头到脚哪有一点我们明家人的样子！”他走到明月面前，那种威严让人觉得压抑。
　　明月咽了咽口水，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但因为跟明诚才刚赌过气，也不想拉下脸向他求救。
　　屋内安静得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明楼微微眯起眼，盯着低头的明月道：“阿诚！”
　　“是！”
　　“去拿尺来！”
　　明诚站直的背微微放松：“大哥~”
　　“没听见？”
　　“是。”这声是，比第一声弱了不是一点点。
　　明月瞄了一眼去拿尺的明诚，心里更生气了，他可真听话。
　　明诚将尺不情愿地递给明楼，但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明月心里堵着一口气，阿诚哥果真不帮她么？
　　“手！”明楼怒喊了一声，吓得明月身子一颤，心跳得飞快，她一脸委屈又倔强地伸出手。
　　明楼一记打下来，明月倒吸一声立刻把手缩回来，显然没打到她。明楼哼了一声，要去抓她的手，明诚见状一个箭步挡到明月身前：“大哥，你饶了她吧！”明月被吓哭了，明诚挡在自己身前，自然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他身后，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似的。
　　“你们倒是一个鼻孔出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帮她做题？待会再收拾你！”
　　明诚本来就没什么底气，被明楼拆穿后便更没底气了，退到了一边。
　　明月缩着身子，脸上还挂着泪，见自己的挡箭牌没有了，便又踉跄往后退了一小步。
　　“哼，你哭也没有用，你给我听好，要么我亲自看着你做试题，要么就受皮肉之苦！你选吧！”
　　明月听这话便也收住了眼泪，壮胆走上去，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明楼微微皱眉：“看来我比魔鬼还可怕，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了，不看着你可以，但下一次你也必须及格，否则我不会像这次一样给你选择的余地！”说完尺就啪的一声落在了明月的掌心，任谁听了这声音都能想象到这一记有多疼，明月骨子里是倔强的，只咬着唇，没有吭声。明楼用一样的力度打了三下，见明月的手红肿起来才停手。
　　明月收回肿了的手，藏在背后，看了他们一眼：“那大哥，我先走了。”见明楼微微点头才敢移动脚步，她现在就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她微微侧身回头看了一眼明诚，他虽然说不帮自己，可他刚才却偏偏又帮了自己，想到大哥说要收拾他，心里泛起一阵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