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花影》冬露

3、第 3 章

　　巴黎的天气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太阳仿佛就跟着明月一起走了，天渐渐阴沉下来，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巴黎的雨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有一丝不爽，反而更凸显出一种别样的韵味。
　　明诚正等待着明楼的处罚，他站得笔直，微微低头，就像一个等待受罚的士兵。明楼又恢复了方才的坐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道：“你啊，她还小，你也还小啊，总是跟她胡闹，既然我答应她不亲自看着她，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去看着她，给她复习，她下次如果还是不及格，我连你一起罚！”明楼的语气中似乎有一丝着急，他起身拿起书架旁边角落里的一把长柄黑伞，递给明诚，“下雨了，她没走多久，你送她回学校，还有，给她的手上点药。”
　　明诚点了点头道：“是，大哥。”明诚知道，明楼虽然严厉，但心里比谁都疼爱明月，包括明台，这一点也是一样的。
　　明诚并没有打伞，而是在雨中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是那么的疑惑不解。雨水挂上睫毛，他眯着眼睛，刚跑过一条岔路的路口，忽然停下，他听到了明月的声音。
　　他转过身去，看见明月正和一个高大的法国男人拉拉扯扯的，明月一脸的不情愿。明诚心中怒火烧起，立刻跑过去，二话不说便把那个法国男人打了一顿，明诚下手并不算重，可他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上前一看原来那个法国男人喝醉了。
　　明诚皱着眉看向明月，明月双手抱着，脸色格外苍白，打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前额和脸颊，身子轻微地抽搐着，她显然是吓坏了，虽然天空在下着雨，但他感觉得到她在哭泣，她的眼睛往下垂着，飘逸的裙摆因被打湿显得略微沉重，她看上去很无助，好像眼前这个单薄的女孩是承受不住这种重量的。
　　明诚皱着的眉顿时在看到明月后舒展开，立刻撑起伞，不让那些雨滴侵犯她，他甚至不忍用平时的音量说话，生怕她会碎了，他轻声道：“明月，走吧，回学校去换件衣服。”明月微微颔首，抬起沉重的脚步向前恍恍惚惚地走去，明诚就这么替她撑着伞，隔着一把伞的距离，跟在她身后。雨水啪打在明诚的身上，短短的碎发都贴在前额，全身已然湿透。
　　在路人看来，这一幕太过凄美，如果巴黎的雨景是一幅画，那么这两个一前一后的背影，一个落寞，一个守护，无疑是这幅画的点睛之笔。
　　在明月走到宿舍门口时，她才慢慢回过神来，雨方才就停了，伞也收了，明月以为明诚已经走了，着急地一个转身，正对上明诚的眼神，他离她隔了几步的距离，他全身都湿了，明月突然一笑：“哥，你怎么这么狼狈，你一定又把伞撑在我一个人头顶上了，是吗？”
　　明诚看到她笑了，便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你快去换衣服吧，待会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巧克力蛋糕，好吗？”
　　明月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仿佛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使劲点了点头，又担心道：“那哥，你的衣服都湿了......万一感冒…”
　　“我之前在军校什么苦没吃过啊，这不是问题。”
　　明月调皮地一笑，转身便进了宿舍。明诚略微无奈，她就是这样，自愈能力非常人能比，再随便一哄，什么烦恼就都烟消云散了，这恰好就是明月的特可爱之处，任性中却又不失善良和乐观。
　　明月简单的换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没有任何修饰，却更衬托出她干净纯洁的气质。
　　玻璃窗上还残留着刚下过雨的水珠，时不时的滑落。明诚正给明月的左手涂药，他的睫毛微颤，认真地上着药，动作很轻，还用嘴轻轻吹着，明月边吃着蛋糕，边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怎么随身带药啊，你是不是经常被大哥打呀！”明月咯咯咯地笑起来，牵动了受伤的手。
　　明诚轻哼一声，将她手一拽：“别动，随身带药是因为我早就猜到大哥要打你！”
　　明月斜眼看他，心里些许内疚道：“谢谢啊，哥，还有刚才，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死在异国他乡啦！”
　　“胡说什么呢，多大啦，讲话还没个轻重，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告诉你，以后每个星期我都会抽出时间给你复习考试知识，我可不想挨打！”
　　明月有些得意地用手撑着下巴：“你天天盯着我都没关系，只要不是大哥！”
　　明诚瞥了她一眼：“哼~你别高兴太早！”明月向他吐了吐舌头，抿起嘴笑得更开心了。明诚瞟了她一眼，继续认真地上着药。
　　明月看向窗外，窗外的建筑在玻璃窗上的水汽下朦朦胧胧的，但是心里的温暖，却无比清晰。
　　没有阳光的巴黎似乎失去了光彩，因为昨天下过雨，地上还略微潮湿，明诚一大早便到了巴黎大学，坐在校园里的长凳上认真地看着一张法文报纸，认真到明月过来都没发现。
　　明月穿着一身宽松的连衣裤，这可是欧洲女人流行的穿法，一根女士皮带高高的缠在腰间，显得她的腰更细了，微卷的头发高高的绑起，显得青春俏皮。
　　明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报纸：“看什么呢，我来啦！”
　　“大小姐，以后能不这么吓我么，行了，走吧，去图书馆！”明诚又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报纸。
　　“复习的事待会再说，你先陪我去个地方，你看这是什么？”明月摊开手示意明诚。
　　要不是明月示意，他真没注意到她身后有辆自行车，他歪了一下头，不安地看着明月：“你哪弄来的？”
　　“借的啊。”
　　“你要去哪？还要骑车。”
　　“你可记得那条林荫小道，树叶一定都冒出来啦，我想去看看！”
　　“不行！”明诚态度很坚决。
　　明月撅了下嘴，委屈看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转身骑车就走。明诚见状便追上去，自行车他还是能追上的，他拦下明月：“去可以，你得答应我，中午之前回来复习。”
　　明月听了这话，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赶忙说道：“哥，你坐后面！”
　　明诚一把抓住自行车：“你哪骑得动我，你坐后面，我来骑。”
　　明月当然知道他不会让自己骑，但马屁总归是要拍的。
　　早晨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只有一辆自行车在穿梭着，明月抓着明诚的一角，双脚叠着，荡荡悠悠的，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下过雨后的巴黎，空气中有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味，但是很好闻，她忽然想要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下一秒却又为这种感觉的产生而疑惑着。
　　车突然一停，明月的脑袋在明诚的背上轻轻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她跳下车，缓缓走进去，顿时笑开了花，果然，不同于前几天，林荫小道两旁的梧桐冒出许多的绿，将天空和大地隔绝，形成一条天然的隧道。明月张开双手，仰着头，感受大自然带来的一切，明诚推着自行车，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不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也喜欢这种漫步的感觉，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享受和自然的亲昵。
　　明月开始跳跃起来，她一高兴就喜欢这样跳跃，她转过身，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哥，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明诚眯了下眼睛，心下想着这丫头又要搞什么花样，自己可不会上当。
　　明月继续说道：“等我到了八十岁，正好是二十一世纪，我们一起回来看这些梧桐好不好。”
　　明诚噗嗤一笑：“你八十岁，我可已经八十五了，走都走不动了，怎么来啊，如果真的到了那天，我会让我的孩子们来看看巴黎这个城市的。”
　　“不，我一定要来的，你答不答应嘛，你得陪我一起来，你可以带上你的孩子们的，我也可带上我的孩子们的。我并没有开玩笑。”明月的表情严肃起来，脸蛋粉嘟嘟的，十分可爱动人。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们能活到那一天。”
　　“为了这个约定，我一定会活到那一天的。”明月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但是她有直觉，会有那一天的，至于这个约定，那是她脑海里突然闪现的一个念头，不知为何，就这么说出来了。
　　明诚心想她是人来疯，小小年纪，却爱跟人随便做约定，她不知道这种约定在兄妹之间是有些奇怪的么，她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兴许没过几天她自己就忘了，明诚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个约定是明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明月虽然任性，但说过的话从不食言，她也并不想让明诚因为她而被罚，自然和明诚回图书馆复习了。她很聪明，一点就通，这让明诚省了不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