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晚》七叶菩提

29、第二十九章 不化墨

　　正如红叶所说，过了祈川节，白沙湖上的风浪便会退下去，到时候，他们便要启程去龙吟窟了。
　　这两日，夜里已经听不见风声了，沈青却有些失眠，他翻来覆去的，不知道为何，就是难以入睡。
　　屋外虫鸣阵阵，本该是好梦正酣，可是他心里却放着事情。
　　他伸手摸了摸心口，感应着从心脏传来的有力的跳动，那里生活着一只蛊。
　　这听上去很可怖，可是有另一只与它血脉相连的蛊，就蛰伏在红叶的心里。
　　他们之间算不算也是另一种血脉相连？
　　他这么想着，好像从心口里涌动出一股热力，让他觉得浑身舒畅，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因为此而舒张开来。
　　终于，他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的嘈杂声就把沈青吵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还有些发昏的脑袋，自己这一觉居然睡得这么久。
　　沈青想起来，今天是去白沙湖的日子，他忙翻身一跃，从床上跳起来。
　　等他穿了衣服收拾好走到外头，发现院子里人来人往，红叶倚在走廊的柱子上嗑瓜子，苏墨颜和温子衣则站在大厅门口。
　　“子衣，可都打点好了？”苏墨颜问道。
　　“公子，都打点好了。”温子衣低顺着眉眼，小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祈川节那天起，沈青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了，他又说不上来。
　　温子衣还是那样娴静恭敬；苏墨颜也还是那样冷漠疏离。
　　不一会，东方绝姗姗来迟，他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既然东方神医也来了，那便出发吧。”苏墨颜的眼睛从沈青身上扫过，经过东方绝，最后落在红叶身上。
　　红叶这才直起身子，拍了拍手，抖落掌心里的瓜子壳，懒洋洋地回到：“我没什么需要带的，就这么走吧。”
　　沈青快步走到红叶身边，红叶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走吧。”沈青憋了半天，没憋出什么话来，最后只能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诸位，请。”苏墨颜说完，便自顾自朝着门外走去。
　　一行人穿过月洞门，沿着前院修出来的小径朝着外头走去。
　　眼见着就要到大门口，温子衣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子衣？”最前头的苏墨颜虽然没有看他，但是却第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温子衣笑道：“在这院子里住了几日，我倒是不知道，这院子里还有这么精致的池子。”他说着缓缓走到池子边，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瓶子，打开塞子，将瓶子丢了进去。
　　池水中顿时冒出大量的气泡，一条条鲤鱼翻着白肚皮浮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那瓶子里装了什么毒，没一会儿，水面上就密密麻麻浮了一池子死鱼。
　　温子衣指着几条死鱼，笑道：“公子，你看，这些鱼都被毒死翻了上来，有几条肚皮上，还有字呢！”
　　苏墨颜的脸色看不清表情，他一字一顿念道：“东方绝，龙吟窟。子衣，这是怎么回事？”
　　温子衣转过身对着苏墨颜眨了眨眼睛，口气狡黠：“大概是有人想给外头传消息，这方圆几里的鸽子这几日又被我们吃得差不多了，故出此下策吧。”
　　他又看了看水面上的死鱼，口气里甚是钦佩，只是不知道这钦佩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还真是高明，用不化于水的墨汁写在鱼肚皮上，平日里看不到，等鱼死了，翻了身浮上来，自然就被人看见了。”
　　他说完又转身对着红叶拱了拱手：“先是以药汤为由出去采买草药，又故意在祈川节那天演出那么一场戏，趁机在池子里布下玄机。红叶公子这一招，够狠，够绝，换做我，也使不出来，当真是高明。”
　　温子衣这么一说，沈青才回过神来，想起之前种种，方觉红叶布了一个巧局，换作是他，估计是削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可这么巧的一个剧，却被温子衣破了，沈青望着温子衣温和娴静的样子，觉得莫名有些生寒，这人的心思精巧，当真是可怕。
　　红叶面不改色，身子一动不动，生生受了温子衣的一礼，口气却是说不出的冷淡：“都说玲珑公子心有七窍，果然不假。我不如你。”
　　他既没有恼怒，也没有辩解，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道让温子衣大感意外。
　　不过温子衣很快便轻笑道：“过奖了。”
　　红叶轻哼了一声，别开眼去。
　　温子衣转身对苏墨颜道：“公子，既然红叶公子也已经承认，那我们——”
　　还不等他说完，苏墨颜便摆了摆手，打断了温子衣，他看了眼红叶，又看了一眼东方绝，说道：“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妙音娘子递个口信。蛊毒之术，我尚未放在眼里。”
　　温子衣仰头看着苏墨颜，眼波流转，“是了，想要看这一池字迹，便是要杀了这一池的鱼，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用毒。再加上东方绝三字，应是妙音娘子无疑了。”
　　苏墨颜冷笑一声：“你倒是所交甚广。”
　　他这话却是对着红叶说的。
　　红叶道：“我红叶是生意人，她天南水北的寻东方绝，我自然是要卖消息给她的。”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几声不轻不重的拍掌声。
　　拍手的却是温子衣，只见他脸色透露着欣喜，说道：“正好，我们一行人中，尚缺一个用毒高手，若是有妙音娘子同去——”
　　他话说道一般，便听得边上一直都不曾吭声的东方绝冷冷道：“她不会与我们同去的。”
　　沈青有些惊讶地看向东方绝。
　　这几日相处下来，在他印象中，东方绝速来都是一副温和清雅的样子，可如今这口气，强硬淡漠，丝毫不像是药王谷的弟子。
　　沈青都察觉到了，温子衣没有道理察觉不到，他偏着头看向东方绝，目光中带着不解：“东方神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料东方绝却不承他的情，只是淡漠道：“这是我俩的事情，无需你来过问。”
　　温子衣在东方绝这里碰了个钉子，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苏墨颜道：“子衣，别为难东方神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如此，我们出发吧。”
　　他只得垂下手，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是，是子衣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