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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猎野味 ...

  •   山上的生活玲珑适应良好,日子过得充实有趣,凡事随心所欲,无人苛责,实在比张府中不出大门绣花抄书防暗害时逍遥太多,再加上云溶溶的后现代教导影响,她越发无拘无束性情灵动。

      她家那些护短成狂的见她终日里笑意盈盈,真心快乐,从没有人动心思按官家闺秀的标准调教纠正她,反而个个深感欣慰乐见其成。

      玲珑每日除卯时起身午时浴泉亥时入睡等固定作息,其余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她大多是上午看书读诗习字绘画,下午跑去找王老头儿斗嘴唠嗑探讨未来世界,偶尔也会去陪韩夫人聊天解闷儿顺带学乐理;身子好时,也和哥哥们练些内息拳脚,实在闲得发慌就拖着十七到林子里疯玩,例如用弹弓歹毒生灵。

      灵魂深处,玲珑是很想善待小动物热爱大自然的,为了新概念这叫环保,对未来人类生存环境很重要,云溶溶讲过,她懂! 但是她不是割肉饲鹰入地狱的佛祖圣人,她抵挡不了口腹之欲,要怪只能怪她伤后体质变得内热虚火过重,只能每日顿顿吃那精心调配药效显著却清淡无味的王氏养生餐调理。

      本来她是不知道打野食这码事,一切都是天意!

      话说某日天气好,她精神也好,就缠着十七到林子里玩。二月春意惹梢头,万物复苏,十七在给他示范弹弓的用法时,意外打到了一只刚睡醒不久的山鸡。

      当时,某学医入迷却苦无临床机会的姑娘,看到扑扑腾腾垂死挣扎的小动物时,两眼放光,兴奋的高叫:“快带它回去救治,我亲自来上药!”

      经她一番折腾,山鸡终于更加痛苦的踏上了通往西方极乐的路途。十七看着涂满了乱七八糟药物的死鸡,不无感慨地说:“可惜了一只肥鸡!刚才直接烤着吃解馋,还能让它少遭点儿罪!这会一身药,连吃也不能吃了。”

      此时,王涂之恰巧路过,翻看过死鸡,对二人笑道:“能吃!她用的这些药都不打紧,全当码味了,等下洗一洗再加几味药材,清炖药膳鸡!”

      一听又是清炖药膳,玲珑强忍住往上泛酸。老头儿又热情地鼓励到:“丫头,干得不赖!既学暗器又练医术。以后多多实践啊,医好放生是功德,医不好加菜是口福!”

      精光瞬间从俏眼中掠过,此话她必铭记于心!她是没兴趣再给自己的药膳加餐了,不过十七哥刚才是不是说可以烤着吃?那以后就偷偷BBQ吧!

      “十七哥,你也喜欢吃有滋有味有油水的食物吧?你是喜欢吃烤鸡的,对吧?”

      “你不用想了!为你身体好,你还是要吃师傅的清淡药膳!”

      “就是天天吃身体才不好!我要厌食了!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好些?”

      “……”吃的不喜欢吃是真,可他还真没看出来她哪里瘦了。

      “是你说山上好多好吃的,是你说我想吃什么都给我弄的!还有是你把我嘴巴养刁的,现在你真忍心看我日日食之无味,茶饭不香?”没话说了吧!动摇了吧!

      “我只是想偶尔换换口味解解馋,不耽误正餐。再说我主要是练医术,能救活绝对不吃!”玲珑伸手抓着他的衣袖,大眼忽闪忽闪好不可怜。这招百试百灵,就不信他不就范!

      “……那好,不过你要自己打猎,我不出手!”

      她应该猎不住什么东西吧! 十七盘算她力气小,真打到了也是轻伤,以她目前对医疗实验的狂热程度,大多都会治好放生,到头来还是吃不着什么,不必太过担心!

      “行!”他就那么确定她的弹弓不会越用越好?他就那么相信她的医术一定适合动物?他就那么自信不会被她烹制的美食吸引而心甘情愿的出手帮忙?走着瞧吧!

      请不要以为从此善良的小姑娘因为杀生而变得彪悍无比,她其实还是有善念有原则的,玲珑给自己定了三不猎:长相漂亮和眼缘的不猎;比她凶猛有危险的不猎;与她友善通灵性的不猎!那些无论被她救的还是被她吃的,反正只要是被她伤的,解脱时也都会听到她心中真挚的歉意和虔诚念颂的往生咒,并祝它们早离畜牲道来世不受他人鱼肉之苦。

      从此,玲珑携弹弓齐走,十七握疱刀在旁,飞禽与走兽乱窜,药品和调料同带,厨艺并医术共长,林间一派热闹景象!

      许多年后,十七见她用药或掌勺,都还在心中感叹:她不当兽医或厨子还真可惜了!

      由于初级阶段练习太过勤奋,当她把附近林间鸟雀山鸡的小型动物祸害的差不多,她的目光开始转向稍微大些的飞禽走兽,至此小小的弹弓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王涂之有一段日子不见她给动物包扎疗伤,心下不免好奇,给她针灸闲聊时主动追问:“丫头,近来怎的不见你捉小动物练手艺?”

      “哎,用不着啦!弹弓造成的各种伤患疗法我都已熟练掌握,也就没必要去刻意残害生灵啦。至于其他自然受伤的动物,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啊。”玲珑撅着嘴,神情哀怨的感叹。

      王涂之听罢她的解释,又好气又好笑的睨她一眼道:“合着我们玲珑是嫌伤员不够级别,病症没有难度啊!那你好好练功夫呗,赶明儿用不同手法打猎,也好多学几种疗法。”

      人家本是调侃戏语,可有心人却听出心思,当下眼珠活动,摆出一幅温顺无害的神情,笑眯眯的冲老头子说道:“先生就是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不过您也知道我天赋有限,身子又差,这武艺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一时三刻的急也急不来,总不好因此连着医学也耽搁吧。您说有没有什么法子填补改善一下这种缺陷,比如升级我的武器威力?”

      “小狐狸,别绕弯子啦!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儿惦记吗?既然想要,干吗不大胆张口和你韩奶奶要啊?反到搭我这座远桥过近溪。”

      没错,她就是有惦记!惦记着韩夫人房里那张牛角小弓。初次见到那张弓,她就心神向往,只是瞧着韩夫人虽多年不用悬挂于琴房,却每日擦拭,定期保养,想来必是她珍爱之物,才不敢贸然开口。

      王涂之早看出她心意,知喜爱弓马骑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听见她这拐弯抹角的话,却笑的异常诡异。

      “那弓确实是你奶奶心爱之物,她一生不会舞刀弄剑,唯一会使的兵器便是那张弓……那弓……并不只是简单的弓……不过也许真的适合你。这些年是不怎么动了,你若喜欢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只是这事儿不是我一人可作主的,你能不能得了去还看你自己的本事和她的心意。我只给你提个醒,那弓名‘忘归’,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唐宋时,贵族宫廷女子间流行骑射,甚至很多皇帝简直把骑射当成与舞蹈同等重要的娱乐方式来鼓励宫女妃嫔学习,那位生前受太祖赵匡胤宠冠后宫的后蜀降妃花蕊夫人费慧便是其中翘楚。韩夫人原是名门贵族之后,尽管生性娴静文雅,举止娇弱,不会半点武艺,年青时却颇谙骑射之道。

      玲珑觉得她有这弓没啥好奇怪,并未深想老头的话,只在心里反复琢磨忘归,忘归!脑中灵光一现,知道这个就行了!

      玲珑决定先婉转含蓄的试探一下,若韩夫人不忍割爱,彼此也不会太尴尬难堪。她打定主意,当天下午便风风火火的跑去找韩夫人抚琴论诗。

      要说玲珑还真没啥音乐天赋,她也就是能把曲子弹成调,平日里又懒得练习,根本没有技巧可谈。唯一的好是她不抚琴则罢,抚琴时便是心有所感,反而往往能做到曲中有情,胜过许多只重技巧的乐人。

      “良马既闲,丽服有辉。左揽繁弱,右接忘归。风驰电逝,蹑景追飞。凌历中原,顾盼生姿。” 玲珑朗声念出“竹林七贤”之一,人称“肃肃如松下风,爽朗清举,高而徐引”的魏晋大才子兼大帅哥嵇康嵇叔夜的名作《赠秀才入军》,手下抚的是那首气象万千惊才绝艳的旷世名曲《广陵散》。

      韩夫人在旁含笑聆听,待到玲珑收弦停音,她点头赞道:“ 嗯,今日禾儿弹的异常动情投入,此曲叙聂政刺韩王事,是琴曲中唯一有杀伐之气者,不想你小小年纪且是女子竟也能演出两分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之感,平日里倒真是小觑你啦! 难得这么好的兴致,我也和一首以悦小友。”

      说罢,并不接琴,返身抄起琵琶,戴上义甲,若有所思的笑睨了一眼墙上的弓,徐徐弹了起来,幽幽唱吐的正是杜子美那首名震天下的《哀江头》。

      轻拢慢捻抹复挑,大珠小珠落玉盘,玲珑听着心中不由惊叹只怕白乐天笔下那名属教坊第一部的虾蟆陵下琵琶女功力尚不能及韩夫人的十分之一,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仙乐啦。

      思索间,忽听韩夫人提高音量唱道:“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 继而声调又恢复寻常。愣神片刻,玲珑旋即开怀笑了起来!今日此弓必是归她无疑!

      丝毫不哀的听完这曲《哀江头》,韩夫人起身取下“忘归”递给她,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模样,宠溺的笑道:“拿去吧!赠给我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子期小友,好过它在我这老太婆屋里发霉!”

      玲珑激动的接过,细细摩挲,韩夫人似也随之陷入回忆,无限感慨的低喃道:“ 想你已知道这弓名‘忘归’,是用夔兽筋作的弓弦,一点力气就可以能让箭飞得很远,还是我和你这么大时,师傅所授,光阴真如白驹过隙,转眼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好久没真正让它发挥功效了,你会比我合适它。”

      闻听此言,玲珑正在爱抚弓弦的手骤然停下,略有不舍的将弓递还给她,摇头轻叹道:“韩奶奶,是禾儿失礼了!不知道这弓是师传之物,与您意义深刻,我不该妄想的。这弓禾儿不能要!”

      韩夫人揉了揉她又是愧疚又是遗憾的小脸,笑的真挚而慈祥:“拿着吧!奶奶心甘情愿给你的! 你都说这是师传之物了,十七她娘驾驭不了,再说给你给她不都是一家嘛,只你一个女娃娃叫我奶奶随我学琴,这女儿家用的弓箭不传你传谁?难不成我还要带到棺材里去?”

      见玲珑还要摇头推拒,韩夫人装作神秘兮兮的小声对她嘀咕道:“这宝贝你且好好收着,眼下倒是也可以使用,赶明儿多打些野味给奶奶尝尝鲜!你不知道吧,你爷爷逼着我都吃了二十多年的王家养生餐了。”

      这句玩笑话彻底逗开了玲珑的心怀,二十多年啊!韩夫人太可怜了!

      现在她确定她十分需要这把弓,为了自己,也为了可怜的韩奶奶。此后她定将以猎野味为己任,时不时烤些新鲜味重且容易消化的野味美食偷偷拿来孝敬拯救这位“反药膳盟友”。

      十年后,玲珑汗颜今日举动,四字评价自己:暴殄天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猎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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