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若尘埃》聿珏

111、遥想当年

　　晨昕看到母亲见到自己时激动的神情，钟伯满脸的欣慰，就明白这两位老人家在心里已经是原谅了自己当年任性的行为，心里的惶然才稍稍安定一些，想着回家也许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可是再一抬头却又看到父亲冷厉不带丝毫温情的眼神，心中才稍减的忐忑又再度涌上心头。

　　父亲的眼神又让晨昕想到了当年离开时的情形：

　　晨老爷子原本正想与门当户对的沈家结个亲家，沈家有女初长成，据说是一个善良可爱贤良淑德的女孩子。为此晨老爷专程去沈家拜访，想早日把晨家独子晨昕的终生大事定下来，也省了夜长梦多操更多的心。没想到，在沈家，晨老爷却听到了这一辈子最不想听到的话：“晨兄，我们沈家和晨家世代交好，原本结成亲家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是——呃，可是您家晨昕已经……，哎，我就不吞吞吐吐了，外面早就满城风雨了，我也就不蛮晨兄了，晨昕在外面和一个男子整日出双入对，逛街游湖，亲密非常，恐怕不再适合于小女成亲了。晨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格个性都还不错，可是他偏偏……况且他还叫我一声沈叔，以后他与小女就以兄妹相称吧，哎……”

　　沈家老爷还算是豁达明理，没有落井下石羞辱晨家，没有对晨昕的行为妖化扭曲，甚至还肯定晨昕的人品，只是拒绝了结成亲家的请求。可是晨老爷子被沈家当面拒绝，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更何况，他根本就不能接受晨昕与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自是被气得七窍生烟。一回到家晨老爷就大发脾气，然后坐在外堂等着那个逆子回来。晨夫人得知此事，忍不住暗暗落泪，却不敢哭出声来，怕惹得晨老爷更加烦闷。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从小就聪明懂事的昕儿怎么就会喜欢上男子呢？

　　晨昕刚刚跟聆风游湖回来，想着英俊潇洒的聆风对自己的温情和体贴，心里的甜蜜全都洋溢在脸上，可是才进家门，就被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番——

　　“你这个逆子，你给我滚出这个家门，晨家没有你这么伤风败俗的子孙。咳咳……”晨老爷气得咳起来，指着晨昕的手甚至在发抖。

　　“老爷，你别气坏了身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好好跟昕儿说说……”晨夫人连忙给晨老爷顺气。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逆子的事情都满城风雨了，丢尽了晨家人的脸，叫我们晨家以后在这杭州城里还如何出去见人？”晨昕一听，就知道自己与聆风在一起的事情被父亲知晓了。也许是晨昕自小生存的环境比较单纯，又或者是晨昕对于感情的想法过于超然，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丢人的。可是看到父亲气成这个样子 ，还是心觉愧疚，连忙在父亲面前跪下，祈求原谅。

　　“爹，娘，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提前告诉您我和聆风在一起的事，可是，我和聆风是真心相爱的，请爹娘成全我们。”晨昕诚心跟父母道歉，希望求得父母的原谅，能顺利与聆风在一起。可是——

　　“你，你——”晨老爷听到‘真心相爱’几个字，气得几乎晕厥过去，这个逆子，做了有违伦常的事情，居然还敢提跟一个男人真心相爱？他还闲丢人没有丢到家？“老钟，给我家法伺候，把我的藤条拿过来，打死这个逆子算了，就当我晨渊对不起祖宗，没有把晨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爹，我承认瞒了您是我的错，可是我与聆风在一起有什么错？难道为了世人眼中荒谬的伦理纲常我就要牺牲自己的感情吗？我就算跟女孩子在一起也不会得到幸福啊？难道你就宁愿儿子一辈子生活在不幸中吗？”此话不异于是火上浇油。此时年少的晨昕还不懂，父亲正在气头上，哪里还听的进去什么解释，可是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曲意认错。

　　“昕儿，你就少说两句，不要再次刺激你爹了。”晨夫人看着父子俩这针锋相对的情形，也顾不上难过了，“老爷，您消消气，不要说什么打死昕儿的气话，我们晨家就这一个独子，你——”

　　“老爷……”那时的钟伯虽然惊讶少爷的作为，可是还是心疼少爷挨打，磨蹭了半天，才把藤条拿过来，正想提少爷分辨两句，也好求求情。没想到老爷没再开口，夺过藤条就朝着晨昕挥过去。

　　唰的一声过去，晨昕身上的绸衣就裂开口子，皮肤上被藤条抽过的地方立刻就红肿起来，心疼得晨夫人落下泪来。

　　“逆子，你认不认错？”晨老爷虽然一向对儿子严厉，可是对这个聪慧明理的儿子也同样是疼在心里，此时藤条抽在晨昕身上，他心里也不好受，满心希望晨昕挨了打会乖乖认错，有了台阶下他也就不用再打下去了。

　　“我没错！”叛逆而又倔强的少年挨了一下藤条，疼得眼泪珠子在眼中直转悠，就是要强得不肯落下泪来。

　　“好，你没错，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替晨家教养出这样的不肖子孙。”晨老爷气急，再也不顾心疼藤条一下下抽过来，抽到血珠子顺着衣襟留下来，晨昕还是嘴硬不认错。晨夫人终归是不忍老爷亲手打死儿子，趴到晨昕身上。

　　“老爷，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昕儿就要不行了。老钟赶紧拦住老爷——”老钟赶紧抱住正在气头上的老爷，他宁愿事后受罚也不愿老爷真的打死他看着张大的少爷啊。

　　“昕儿，你走吧，晨家容不下你，你若不想死在你爹手下，你就走吧，天涯海角莫再回来，就当我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晨夫人扶起儿子，忍者心痛赶走心爱的儿子，帮着老钟拦住挣扎着要追出去的晨老爷。

　　晨昕知道事情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站起身回头跑了出去，走出门是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爹娘，刚才挨打时都没哭，可是走出去的这一刻，他忍了很久的眼泪终究还是涌出了眼眶，身子再疼也疼不过心痛的感觉。他被家人放弃了，只剩聆风了，真的只剩聆风了……

　　想到被赶出家门的情形，晨昕眼中不由得被雾气充满，不知是心酸、是委屈、是悔恨还是所有情绪的混杂熏红了晨昕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