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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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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醒来,床榻下枕席上已无向桓痕迹。
据探子回报,今日申时萧意会到达雪岭。而我与向桓,仍就何时举事一事争论不休。
眼看午时将至,向桓见我仍未有丝毫退让之意,索性一甩广袖,背过身去,带着丝隐怒道:“就依你所言,待部署周密后再举事。不过只许你三日,再多已绝不可能。”说罢一撩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三日,算上今日不过四日。赵硕应已到了锦城。
锦城在陈国偏远之地,却离吴国不过百里。自古虽非兵家必争之地,却是个物富民安的好地方。雨水充沛,稻黍富足。若得之则国库粮草再无后顾之忧。
依赵硕的智谋,又怎会漏了此地?
向桓,亦不会。
三日,已是我所能争取到的最大期限。只盼赵硕能在向桓赶到锦城前,将其收入囊中。
我招来几人去探查萧意营帐所在,晚膳过后又与向桓商议一番,决定于三日后三更刺杀萧意。
转眼三日已过,向桓几乎日日在我身侧,嘘寒问暖,面为照顾,实为监视,担心我做出什么不利魏军的事来。
三更已至,我与向桓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至萧意帅帐。
向桓本不必跟来,可他却以担心我的安危为由,踮了踮手中折扇,冲我挑眉一笑道:“卿卿既往,君何不随?”
我无奈,虽不知他为何要随我同去,却也只得应了他。
夜黑不见五指。潜入帐中,萧意已然入睡。行军之人向来浅眠,我甫一行至他榻前,他便骤然惊醒,一个翻身坐起,已是握剑向我刺来。
幸而我早有准备,挥剑与他缠打起来。
萧意虽是征战将军,但行刺与打仗却又有不同,再加上我一女子身形比他轻盈许多,剑尖每每直刺要害。月黑风高,是我恣意的领地,却不为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所熟悉。数招过去,趁着空当,我一挽剑花,直袭他面门。萧意颈侧瞬时多了一道血口,他反应不及,鲜血喷涌而出,直直向后倒去。
我转身拭去脸上被溅上的血滴,在外看守的向桓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萧意,淡淡对我说道:“护卫已至,走吧。”
出了帐外,已有几人循声而来,我与向桓再次投身战局。
对面那人挥刀砍来,我轻巧侧身想避开袭击,余光却瞥见向桓以一种我看不懂的目光向我望来,我一时分神,却不料那刀竟遽然转向,直直袭上我右肩,我闪躲不及,一阵刺痛袭来,右肩霎时濡湿一片。
强忍刺骨痛意,我左手捂肩,右手费力抬起格开肩上的白刃。向桓见我受伤,不敢恋战,趁着援兵未聚,拉过我逃了出去。
及至魏营,向桓火速宣军医入帐诊治。
坐在榻上,血已是流了半臂,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充斥整个营帐。不过因是穿了一身玄衣,面上倒是见不出什么异常,只当是清水湿了衣物。
我紧咬下唇,不发一声,想着今日竟栽在了一无名小卒手里,便愤恨不已。
军医剪开外衣,伤口裸露在外,皮肉翻绽,隐隐深可见骨。
向桓在旁见此情形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军医速为我上药。
那军医看了看我,似是有些犹豫。我会意,拿过一旁手巾咬在嘴里,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药粉洒在伤口上,我痛得闷哼一声,身子不住有些微微颤抖。
汗珠开始顺着颊边流下,我紧紧咬着手巾,呼吸急促不已,营帐里只剩我粗重的呼吸声。
军医手脚利落,不一会已包扎完毕。
我望了眼缠满右肩的白色绷带,吐出手巾,长舒了一口气。
“萧意已死,今夜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向桓边扶我躺下边说道。我随意“嗯”了一声,躺在榻上不再说话。
向桓自己拿了褥子铺在榻旁空地上,也躺了下来。这几日他虽举止仍旧轻佻,却并无半分逾矩,因而他日日与我同憩一帐,我也未说什么。今晚自我受伤后他便格外少言,不知又在算计何事。
次日早晨醒来,右肩仍隐隐作痛,但痛感已是轻了许多。
原打算今日一早便动身前往锦城,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昨日收到赵硕的飞鸽传书,命我事毕便动身前往锦城,看来他已至锦城筹谋部署。但谁料我右肩突然受伤,无法骑马,不得不在此地耽搁几日。
早上回复情况的信鸽此时也不知是否到达。
不过我这一伤,向桓同样会被我拖累而无法动身。我乃赵硕手下,却在魏军中受了伤,是断没有被向桓弃之不顾的道理的。
正当我犹在沉思之时,向桓已掀帘而入,挑着一双桃花眼扫了我一遍,而后把玩着折扇笑道:“于归伤病未愈,又在劳心思虑些什么呢?”
我不动声色坐直了身子:“于归在想——”我朝向桓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靠近些,向桓玩味地笑笑,将头靠过来,我反手一把掐住他脖颈顺势将他压倒在身后床榻上:“于归在想,三皇子处心积虑使我受伤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向桓性命不过在我一念之间,他却似毫无畏惧,甚是舒适地躺倒在床榻上,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不愧是我魏国的人,聪明,狠厉。”说完眯了眯眼,像是不准备再开口。
我心下稍动,刚才一番话不过是试探,想不到我受伤竟真是向桓在其中动了手脚。“看来你不打算告诉我?”我稍稍收紧了手,看着向桓面色由白转红,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向桓料到我不可能真杀了他,摆出有恃无恐的样子,我气不过,松了手,又狠狠在他胸口锤了一拳。锤罢我才觉得不妥,这分明是一小媳妇的作态,不禁懊恼不已。
他被我锤得呛咳几声,趁我犹自懊恼之际,一个不注意将我扯过来翻转身压在了身下。双手被他制住,双腿也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我急得拿牙去咬他,一不小心扯动了右肩的伤口,疼得我轻咝一声,皱紧了眉头。
向桓见我这般,语气中竟带了丝关切询问道:“可是扯到了伤处?”
我偏过头不再理他,他见我不答话也不再开口,营帐中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半晌,我开始感觉到脸颊上有灼灼热气喷来,那距离似是越来越近。我心下焦急,咬了咬牙,不顾右肩伤口的痛楚,猛一昂头张嘴咬在了向桓的颈根处,瞬间血腥味蔓延。
向桓被我咬得一惊,一使力将我推了出去,我来不及反应,已是狠狠撞在了床沿的木柱上,伤口正对着那棱角,疼得我差点咬破自己的下唇。我撇眼看了看自己的右肩,衣服上已隐隐有血迹渗出,看来伤口是裂了。
那边向桓见自己失手致我再次受伤,也不顾自己颈根处鲜血直流,冲出营帐找来了军医。
等一切处理完毕已是过了正午,我看了看天色,趁向桓不在,跑到马厩里挑了一匹好马。
向桓使计让我受伤必是想拖累我前往锦城的脚步,如今已耽搁了一日,不能再晚了,无论如何,今日是一定要走的。
正准备翻身上马,传来向桓低沉的声音:“现在骑马,是不想要你的胳膊了么?”
我不理他,忍痛继续骑了上去。向桓快步走来,拉住缰绳,声音已是带了丝怒气:“你还想让你的伤口裂开几次?”
我居高临下扯过缰绳,冷冷看着他,吐出两个字:“卑鄙。”
他像是尚未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我不再看他,左手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喝一声“驾”,长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