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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4.荷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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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叶如初扮了男装,跟在叶朝东和叶星北后头,混出北翼王府,七拐八绕,掩人耳目,来到烟花巷水月阁。
杜月棠正教明娜做针线,做的正是一对虎头鞋,见他们三个来了,欢喜的像只出笼小鸟,举着自己已经做好的那一只,在叶星北眼前晃一晃,娇俏一笑:“好看吗?”
叶星北一手抓过小老虎鞋,一手揽住月棠的肩膀,笑得温柔如水情意绵绵:“只要是你做的,都好看。”
如初扶额,目不忍视,耳不忍闻,差点没酸掉小银牙。
赶紧转身去看明娜,一连数日都吃着白先生的独家秘药调养着,她的脸色红润不少,身子也圆润起来,她染了黑发,挽了温婉端庄的十字髻,换下粗布衣裳,薄施脂粉,此刻安静恬淡地坐在桌前阳光下,美得像是画里出来的。
庄重按如初说的,命自己的亲信将明娜等一干人买下,其余流金女奴如初给了她们些川资路费,让她们自去寻出路,而明娜,就藏在了水月阁月棠这里。
叶朝东坐在明娜旁边,正殷勤地给她削一个苹果,含情脉脉看她一眼,轻声道:“不是说有孕在身不让动针线的吗?”嗔怪中都透着小心翼翼。
“我们流金人可不信这些。”明娜一笑,仔细看着手中那只歪歪扭扭的老虎鞋,美丽的侧脸柔和清淡,流露着浑然天成的母性.爱意。
“嗯……”叶朝东拖长了音,竟有些暧昧撒娇的味道,干脆把一半脸颊贴在桌面上,仰视着他的明娜女神。
看着此时光景,这四人成双成对,旁若无人大秀恩爱,如初只觉得一阵齿酸,身子抖一抖,已被虐成狗。
还是单身狗。
她自觉在这里分外碍眼,电灯泡当不得,还是走了吧。
如初一个人,孤单寂寞冷,一边心里幽幽叹道,这叶家男子一个个都是情种啊,一边晃晃悠悠,不知不觉走到上次来时坐过的茶室,想起那次在这里还被一群男人嘲笑一番,不由得自心底苦笑一声。
进去坐坐吧,如初百无聊赖,正要迈步入室内,一抬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扎了她的眼睛,再将她生生钉在原地。
庄家大公子庄重正气定神闲悠悠然地坐在窗前,低头专心致志地翻看着一本精致的小册子,这红皮小册子如初是认识的,上一次来时见过,每个小方桌上都得一本,里面每一页都有一个姑娘栩栩如生的画像,再写几句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多大,是擅长呤诗作对,还是琴棋书画……
说白了,就是一本高端会所水月阁的“产品名录”。
如初在这地方见了庄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拍了拍有点不爽的小心脏,告诉自己人家大宁首富,双王之一庄泽厚的嫡子,人又生得风流倜傥,怎一个帅字了得,在外地出趟公差,还不能来泡泡妹子嘛?
自己还是别处伤心去,莫进去搅了庄大少的好情趣。
想到这里,如初转身,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又忍不住回头张望,庄重还在聚精会神看着美女小广告,神色颇凝重,一本活色生香快要让他看成《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如初心里纳闷,平常没见他多么正经,怎么选起姑娘来这样认真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社区工作者挽救失足妇女呢。
时值初秋,天高云淡,傍晚天气依然热情不减,却比之盛夏少了些浮躁憋闷,如初一个人在园子里散步,清风过,紫薇花飘零如雨,如初呆呆看着大片紫色花瓣落在荷塘中,静悄悄的没了声息。一只野兔飞窜过树丛,杂草断枝哗哗作响。
活了二十多年,她一直是个顺其自然,没心没肺的人,谈不上远大理想,也没有高尚追求,平凡普通,却也自得其乐。
更不用说,死了一回,更加豁达开朗,这一世作贵小姐,她早就抱定了吃喝玩乐,逍遥快活至死方休的决心,怎么此刻在风景如画的花园里无端的伤情起来。
前几日大事小情,一波三折,如初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不休,疲于应付,如今种种都暂告平复,虽说让她烦心的事远没了结,但喘口气总是应得的吧。
只可惜事与愿违,闲下来才发现,那些真正烦忧无可解的事情,终于有机会涌上心头。
比如莫木村把她当做一个傻小孩一样戏耍利用;比如北翼王,她的亲爹,是不是真的生了她的气?再比如,庄重,看起来这么清爽的一个少年郎,怎么就半夜摸进了她的闺房,还去了烟花巷……
如初苦苦一笑,对着满池残荷,落红缤纷,不由得伤春悲秋,诗意大发,随口吟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荷塘中,微波荡漾,初现颓势的莲叶摇摇摆摆,从中传来略带沙哑不失磁性的一声赞叹:“好诗!”
如初一惊非同小可,差点失足跌进水里,她站稳身形,怒从心中起,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定睛一看,青圆莲叶间探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头顶上一朵犹自开得娇艳欲滴的荷花,手里举着一个掏空了一半的莲蓬。
“你吓死我了,你在那儿干嘛呢?!”如初双手叉腰,横眉立目朝庄重嚷道。
“这你看不出?白长了那么大的眼睛。本公子在这里赏莲啊。这荷塘里有块大石头,你要不要来躺躺?”庄重笑嘻嘻道,满脸光彩,即便是娇美如莲,也被照得黯然失色。
如初嗤笑:“你是在赏莲?偷我家的莲蓬吃才是真吧?”想起昨日在水月阁见到他,嘴上莫名其妙就带起锋芒来。
“好吃呢,你要不要尝尝?”庄重不以为忤,笑望着她,满眼孩子般的期待。
好吃……
那就尝尝吧。
如初嘟着小嘴,生自己没有尊严的气,脚下却迈开了步子,她把裙角攥在手里,走上水中铺着的垫脚石。
摇摇晃晃,走到一半,庄重过来,牵起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拉进了荷塘深处。
水中央确实有一块大石头,不规则的椭圆形,表面平滑如镜,光可鉴人。
庄重大咧咧往上边一躺,拍了拍身侧,朝如初眨眨眼:“过来呀。”
如初皱眉,想起那一晚的尬尴,欠着身往石头边缘坐下。
庄重莞尔一笑,剥了几颗莲子塞进如初手里,侧过身来,一手撑着脑袋,歪着头有滋有味地盯着如初看。
如初不理他,扔了莲子进嘴里,一咬汁水四溢,其实味道说不上多好,清清淡淡的,倒是挺爽口。
“想不到你还会作诗?天下人都当你是傻丫头,天下人都错了。”庄重随手扯过一朵莲花,折下来递到如初手里。
如初接过来,轻轻一笑,把粉里透白,还带着露水的花在手中转了转:“我不过念了几句书上看来的。”脚下水塘里几条色彩斑斓的大鲤鱼翩翩游过,甩头摆尾,溅起小小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
“谁写的?我怎么没读过?”庄重柔声道,他看着如初的侧脸,光洁饱满的额头,圆润的脸颊白里透红,一笑便显出苹果肌和深深的酒窝。与这满池莲花相映成趣,颇为相得。
“世上的书多了,你就都读过?”如初心虚,不愿与他谈诗说词,便扬起如黛娥眉,目光皎皎地看他一眼:“何况庄大少爷,可去的地方多了,可做的事情多了,哪里有闲情去读书?”
庄重翻身躺平,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望着天叹口气:“这话是怎么说的?那夜我是无意冒犯,你若还生气,我便再赔个不是,你说要怎么补偿,我都依。”
无意冒犯?手法倒是熟练的很,想来这些个公子哥虽年少,对这男女之事上却一定不无知,王孙贵族们哪个没有个通房丫头?叶星北流连烟花巷就不必说了,他庄重又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如初没来由的心间一滞,赌气道:“这是你说的,容我怎样都行?”
“自然。”
“那好。”
如初翻身爬上去,跪在石台上,双手使劲往前一推,庄重来不及惊叫一声,便被她推了下去。
扑通一声,庄重横着身子跌进水里,可怜了一片娇莲秀叶,被他压弯折断无数,断枝残花狼藉颓唐惨不忍睹,塘中鱼群四散惊逃,没头没脑仓皇无路。
小鱼们抬头望望天,心里叹了一叹,没看黄历不能出门,谁知道天上会掉下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