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怆心剑》刺葵

9、 难料此时再相见

　　看见徐晨面容，而发出一声惊叫的，不是旁人，正是多日不见了的公孙小晴，不知怎地，她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孟家的马场，做了一个使唤丫头，想必徐晨醒来之后，应该是一样的惊叫吧。听着公孙小晴一声呼声，温德却是蹙了蹙眉，呆呆傻傻半个多月的小晴突然瞎叫唤什么，于是扬声问道：“小晴，怎么了？”公孙小晴支支吾吾：“啊，没事，真的没事。”温德听着声音来源不复往日的单调干瘪，大为好奇，不过想到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乍见到徐晨这般颇为英俊的小生，温德自我感觉表现也是正常，便没有多想——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两人本是相识？即使多想了，却想的是：徐晨和这小姑娘相貌颇为般配，若能凑成一对也是不错的，下次见到老爷，一定要和老爷好好说道说道。
　　徐晨瘦了很多，确切的说是憔悴了，面色苍白，颧骨高突，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公孙小晴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一时竟有些心疼，尽管两人相处只有几天，但却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两人相识的，他不留余力的帮助，让公孙小晴很是感动，还有分离时赠与的几片金叶子，更是帮自己度了一时难关。忽然，公孙小晴神经质地笑了笑，真是造化弄人啊！半个多月前自己受窘，承蒙德叔的帮扶，能够来到这里，当个小帮工，前两天听说这个马场的少主人要来，因此德叔让自己好好准备准备，大概收拾一下，可没曾想，德叔口中的少主人竟然是他，徐晨他不是明月楼的一个小杀手么？怎么又成了一个马场的少主人？真是奇哉怪也。等他醒来问问？还是算了吧！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自己呢？只是一个失魂落魄，无家可归的可怜女人罢了，还是装作不认识吧，萍水相逢，本就是擦肩而过，陌生就是陌生吧。既然相见已经成为过往，又何必执着于往昔，为过往认真呢？况且，光阴荏苒，已经一个月不见了，本就是不期而遇的邂逅，又何苦指望太多呢？收敛了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吧！公孙小晴无声的叹了口气，吹了吹端着的药，给徐晨送去一匙，不料，还没有喂到口中，徐晨已经是悠悠地醒了过来，只是嘴里却兀自胡言乱语着：“德叔，我已经能五发中的了，不信我们试.....呜，呸”话说了一半，就被一个汤匙塞住了嘴巴，徐晨下意识地就想吐出去：“呸呸呸，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又随口问道“小遥，你要干什么？咦，你不是小遥。这里是？对了，这里是我的马场。对了，你是小晴，公孙小晴！”徐晨突然清醒了过来，看到是那张自己颇为熟悉的脸颇为激动。公孙小晴听闻这熟悉的声音，心下确定是徐晨无疑了，可是，听见他说“我的马场”之后，心一下就凉了很多——就说明月楼的人身手怎么那么差，原来，他真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想想自己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崎岖，心中不愿再给他添麻烦，便道：“少爷您认错人了，奴婢是叫小晴，但不是什么公孙小晴，奴婢唤作徐晴。”徐晨一怔，反而哈哈大笑，道：“你连姓都要和我一样？你可是想要嫁给我？”
　　——徐晨这些日子在孟府，受尽了自己师伯的“欺凌”自然要通过“调戏”孟家的下人来找回面子了，于是每天都要对服侍自己起居的小梦，小遥两人口花花一番，将孟师伯家的都当做自己的竟是已经成了习惯，将孟先生的马场唤作“我的马场”是一出，对公孙小晴肆无忌惮的说话，又是一出。
　　公孙小晴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发冷——这般油嘴滑舌的浪荡公子作风，又岂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杀手的常态？岂是这倒是公孙小晴想岔了，杀手逢场作戏的本事，亦是不差，徐晨虽不算其中的佼佼者，但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况且，在自己师伯家中，除了防范师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利刃意外，丝毫不用担心什么身份暴露的问题，警惕性自然少了许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诚不欺人。公孙小晴冷言道：“少爷请自重，这是德叔给你熬的药，你既然醒了，那就自己喝了吧。”说罢，便是要走，徐晨撇撇嘴：“我又没病，喝什么药啊，只是力乏了而已，这睡了一觉，再起来活动一下就好了。”竟是要翻身起来，不料真的是手足无力，又是“扑通”摔在了床下，公孙小晴一惊，忍不住想扶他起来，却看见徐晨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徐晨趴在地上，笑道：“你还说你不是公孙小晴，那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公孙小晴心下一紧，倒是口中不变，径直扶徐晨起来，道：“少爷说笑了，我是下人，关心少爷是应该的。”徐晨看看小晴脸色不似作伪，心中颇有疑惑——难道真的只是两个人面容相似？但也不至于相似至此吧？心下一动，便是暗暗向下使劲，想要看看公孙小晴是否会用劲托住他，不料只是自讨苦吃，小晴非但没有扶起徐晨，反而两人又一起跌倒了，徐晨脚趾蹬在了床腿上，疼得直吸冷气，公孙小晴也是狼狈地坐在了地上直呼痛，温德闻声而来，看到两人可笑的样子，脸上冷峻的线条也柔化了下来，笑道：“徐晴啊，你这是和少爷怎么了？”徐晨试探没有试探出来，又听德叔也叫她徐晴，心中虽然还有疑惑，却是不说了。公孙小晴暗暗恨道：要不是自己没有想到会遇见这个冤家，早已告诉德叔自己姓徐了，又怎么会弄得现在这么窘迫？嘴上却说：“少爷太沉，我一时没有扶住，所以.....”德叔一笑，倒是随手扶起了小晴，又把徐晨扔回床上，道：“这小子都快瘦成猴了，你还嫌他重，看样子你要多练习了。这小子性格不错，挺开朗的，你可要多向他学学，别总是冷冰冰的，还有，这小子饭也做的不错，你也要好好学学....”徐晨揉揉脚趾，笑着打岔道：“德叔您这么夸我，我可是要骄傲啦！您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徐晨昨天还感觉温德没有师傅还是教头时的那般冷漠，但也没有像孟师伯那般开朗。今天却是自己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原来也是一个颇有意思的妙人啊！只是公孙小晴，嗯，暂且叫她徐晴好了却是越发冰冷，看着德叔过来之后，竟是给德叔打了声招呼便走了，使得徐晨莫名其妙。徐晨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德叔：“德叔，公....嗯，小晴她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么？”德叔点点头：“是啊，不是一个人，还能是几个人？”徐晨又问：“那德叔您看她身上像是有功夫么？”德叔一怔，笑道：“功夫？拳脚功夫倒是不知道，但是她没有内力是一定的了，不是连你都扶不起来么？哈哈！”徐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暂且按下了心中的疑惑，只是端起药碗，独自思索着，温德以为他是在为徐晴发呆，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徐晨思索了半晌，却始终一无所获——要说徐晴和公孙小晴是一个人，那么最大的问题便是那个孩子不见了，要说他们不是一个人，偏偏相貌又是那般相似。如果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自己呢？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那股熟悉感又从何而来呢？越想越摸不到头脑的徐晨，竟然又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与没心没肺倒头又睡着了的徐晨不同，公孙小晴此时心中却是惴惴：要是徐晨告诉了德叔自己是翩跹城的城主夫人怎么办？上城，到底有什么呀，能让那些人那么拼命？下意识的紧了紧怀里的平安锁样式的铜片，满脸绝望、无助。公孙小晴咬了咬下唇——自己死不认账就是了，反正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没有办法证明我就是一个月前他见到的那个女人。他不会知道的。
　　说来也好笑，马场一共三间屋子，现在徐晨、化名徐晴的公孙小晴、德叔，三人各占了一间，徐晨卧床不起，徐晴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温德这个主人却是在做饭，显然他也不谙此道，做出来的东西远远谈不上色香味俱全，只是能保证能安然下肚就已经不错了，他自己也不禁摇了摇头，不过再想到徐晴那个小姑娘做的更是惨不忍睹，便放心下来了，端起一碗漂浮着不明物体的粥和一盘已经无法辨认出原料是什么的小菜，温德走向了徐晨的房子。
　　可想而知，刚刚迷迷糊糊睡着的徐晨，被温德摇醒之后，看到这难以下咽的菜肴顿时以为自己陷入了一个噩梦之中。虽说都是杀手出身，对食物什么不是那么讲究，但是刚刚从孟师伯家中出来的徐晨，一下从锦衣玉食的天堂坠回了与曾经如出一辙的风餐露宿的地狱中，甚至，比以前还有所不如——德叔的手艺，还不如自己，那一团黑乎乎的菜蔬，顿时消灭了徐晨所有的胃口。看着德叔笑吟吟的样子，徐晨觉得甚是不妙，问道：“德叔，这是？”温德笑吟吟道：“小晨你这身体太虚，可是要好好养养，德叔专门为你做了些吃的，好好补补吧！”徐晨看看德叔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苦笑着应了是。却是趁德叔出门之后，飞快的跳下了床——毕竟徐晨只是因为力乏而从马上摔了下来，并没有受到什么伤。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徐晨端起了那些食物，送到公孙小晴那里，把这些食物打发掉，顺便看看公孙小晴什么反应。
　　徐晨礼貌地敲了敲房门，只听小晴说了“进来吧”，才放心端了食物进去，徐晨道：“小晴，德叔做了吃的，让我给你送来一份。”徐晴微不可查的一蹙眉，道：“先放在那里吧。”徐晨点点头暗自笑着应道：“是。”徐晴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徐晨在差点笑出声之前退了出去——哪家下人能有这样的大小姐作风？这下必定是公孙小晴无疑了，徐晨也不愿说破，只是好奇，她的孩子哪里去了
　　公孙小晴，哦，是徐晴，看着徐晨给她送来的食物——一看就是出自德叔之手，这半个月，两个都不怎么会做饭的人在一起生活，相当不容易，轮番给对方做着难以下咽的饭菜，难为着彼此，徐晴作为雇佣来的帮工，更是屡次拿出使人瞠目结舌的食物来。好在温德是长辈，颇为包容，对徐晴做的饭菜也没有说什么，每次都是笑眯眯地吃下去，倒是使得徐晴颇感不好意思，只是以前从没有下厨经历的她能将食物做熟已经是天大的进步，想做的令人满意更是难上加难，自己又不能总是让自己的雇主做饭，弄得自己身份都有些混乱。徐晴不禁有些犯愁，勉强将徐晨端来的饭扒了几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是自己刚才对徐晨的态度不对吧，名义上他是少爷，自己是下人，可是刚才颐指气使的样子好像是两人的身份颠倒了过来，暗呼失策，却是难以弥补，难不成他真的已经看出来了？算了，既然自己已经打定了死不认账的主意，那就一咬牙，抗到底吧。
　　徐晨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德叔也是咬牙切齿地吃着他自己做的饭，偷笑着摇了摇头，随手从鸡笼里抓出一只鸡，和温德招呼了一声，自己煲起鸡汤来，过了一会儿，飘香的鸡汤，使得温德从屋里探出头来，见是徐晨，笑骂道：“好小子，原来在这里吃独食啊！”徐晨也是笑着应和：“不敢不敢。本想着煲好就给德叔端去的......”话音未落，德叔一个闪身，从炉上端走了小锅，进了自己的屋子，徐晨一怔，却是赶紧追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徐晴看着他的眼神，是落寞而欢喜的矛盾。
　　即使她知道了他真的是他，他也知道她是那是的她，却是不敢相认,无法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