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山 ...
-
“滴答…滴答。”秒针一直重复着演绎，我手腕上的血随着这声音流下。
细细回想我这二十四年岁月，他出现了十年，我本不奢求他和我在一起，可在一起后，我却再离不开他了。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终是作出了选择。
那年我还是他的学弟，我为人腼腆木讷，不讨大家喜欢。他的父母因为是我父母的旧识，于是我们初中就认识。那时一杯可乐都很不常见，他的家庭条件很好，竟然有一辆自行车。他会载我绕着整座城市，然后看着日益变多的霓虹灯。
我们本是同岁，他学习刻苦，跳了一个年级。原本我以为他如果不跳级，他就不会遇见那个女孩，我们的命运也会改变。但现在我意识到我错了，就算他不跳级，他也会遇见其他人，会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而这个人一定不是我。
蝴蝶在美国加州轻扇了一下翅膀，改变了一个城市的命运。而我的那只蝴蝶，不管扇动多少次，也改变不了我的命运。
我从小身体娇弱，长得也像个女孩儿，父母便把我当女孩养。小学是我被同学叫做“林妹妹”，我却每次只是安静坐下，然后看着窗外透过绿叶的阳光，虚起眼睛。
初一我第一次看见他，他穿着一套蓝白条纹的校服，面容清俊，特别儒雅。他一直抿嘴笑着，即真诚又疏离，从我见着他第一面起，我开始写日记。我的成绩很好，却还没到跳级的程度，于是和他不在同一个班。我一天在班上说不到多少话，没事就趴在课桌上画画，从简单的几何图形，到花草树木，再到建筑，再到他。
我没学过素描，但画得很像。初二时我的同桌抢了我的画，到处宣扬，我也不会管。因为最真的他，画在我的心里。
那年我初三，他高一，因为这所学校初中和高中都有，所以我们一直同校。学习任务加重，我开始住校了，后来他的父母托了点关系，让我们同一宿舍。
他每天早上很早起来背单词，我会比他更早起来坐，然后我们在窗台上，我陪着他。一间宿舍是住五个人的，这已经是住的最少了的，另外三个同学话也很少，所以晚上熄灯后，各自的被窝里只有灯光和背书声。我在他的下铺，他经常背课文凌晨，我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上铺。即使一片漆黑。
后来我读高一，已经很少看见父母了，他们很关心我。每次他们来看我时，他都会在父母面前夸我，那时我会笑着低头。我和他的对话很少，毕竟我们都不爱说话，但往往一个眼神，我都会明白他的意思。
我大学毕业那天，我二十岁。他在等一个人，那个他跳级认识的女生，那个女正对他说，十年后她从国外回来，他如果还在等她，她就回来找他。那天他大一，那个女生出国。
那天他从他的学校来找我，他抓住我的手腕，到一条古巷喝酒。我从来都没喝过酒，显然他也是。他先是轻轻抿了一口，就皱紧了眉头，然后一饮而尽。这酒是自家酿的酒，特别醉人。这条巷子很古朴，青石板砖，两米宽的道路，昏暗的黄油灯。巷子里的人不算多，天空已经灰暗，雨淅淅沥沥落下，只看见人群多了几把纸伞。
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就像那些行人一样，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于是我愈发沉默。他一直喝酒，我要了一杯龙井，茶气氤氲，袅袅浮在我的眼前。
后来他醉得不省人事，我没用打电话叫人，我扶着他在小雨中缓缓前行。步过青石路板，就像步过我的一生。边走我边轻轻对他说：“我步过这么多青石板，不为别的，为的是来生我可以和你一起打着雨伞，一起走过这条巷子，一次又一次。你搂着我，眼眸中倒影我的一生，然后我们一起白发。”
我是不信来生的，但我已把第一份感情给了他，就不会在给别人，我也不回强求今生。
第二天，我们在一家小巷的茶馆前起来，我扶着他走过一遍又一遍的小巷，然后倒在茶馆前睡着。
他揉着我的头发，笑着说我调皮。我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里，他以为我生病了，急忙背着我跑向医院。我也感觉到不舒服，意识也模糊起来了，眼前有一片雾，我靠着他的背，嘟嘟囔囔说了好多。
然后我没了意识。
我醒来时，他坐在床边地看着我，表情若有所思。然后他对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这句话，决定了我一生的宿命。
我点了点头，于是高中毕业后我考起了他的大学，他研发了专利，挣了许多钱，他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套房子，我就和他住在一起。我的父母知道，他的父母也知道，但他们都没有反对。
他做事总是很有条理，他会每天早上喝杯咖啡，晚上他会在学校里做实验，白天我们会各自去上课。和他在一起的四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我经常会趴在他背上，偷偷扯下他一根头发，又这扯下一根我的头发。聚集起来，混合在一起，算作“结发”。
二十四岁，我生日那天。去医院体检，我知道自己身体差，却没想到只剩两年时间了。我的家族有遗传的疾病，活不过三十岁，我的父亲是例外，可没想到我却不是。
我也知道为什么那天他会让我和他在一起，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也没有反对，我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他不知道我去检查了，还亲自做了晚饭。
我只能贪恋这些余下的时间，却没想到也只有几天了。后来的事，那个女孩提前回来了，他接电话时情不自禁流露的温柔告诉了我，平时他也会这样看我，但，眼神不同。
他连再见也没说就冲出门，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慌乱，自嘲地笑了。
我终于决定去另一个世界了，我不想看他为难，我舍不得他，也舍不得我的父母，但我的生命本身就要结束了，我不想让我的父母伤心，但宁愿让他们看我渐渐消逝生命，却没法救治的痛苦，还不如我自己结束。
我的意识渐渐朦胧，手臂惊心的凉，却不觉疼痛。
我翻看我的日记：
10月21日
虽然是第一次见，却感觉他好熟悉。
11月2日
希望他可以载着我到更多地方去，自行车骑得有些快了，能慢到步行速度就好了。
9月8日
他长得比我高太多了，画在画上感觉自己比他小好多。
7月17日
我亲眼看着他从一个青涩的少年蜕变，我参与了他的人生，我存在过他的生命中。
6月15日
他又给我做了这么多菜，我又不吃不完，吃完了也没他长得高。
8月15日
中秋节，我又想起了那年我和你在巷子里走过一遍又一遍，终抵不过似水流年。
3月31日
就算我没法在你生命的前十四年与你在一起，十四岁到二十四岁的时间，我用这十年去弥补以前和以后没存在你生命中的日子。
4月1日
我爱你。
我写下了我人生中最后三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长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