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寐语行客

2、你若与我华灯初上

　　傍晚，华灯初上，戏楼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幕布后面每个人都在忙着化妆穿衣，堂前的伙计忙着收拾打扫，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只有一人除外，苏卿坐在镜前看着自己未施粉黛的脸发呆，他知道今晚会有很多大人物来听戏但是他现在想的全都是早晨发生的事。如果……如果那个军官不施以援手，自己会不会帮那个孩子？他很迷茫，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变，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可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本心，戴着面具伪装着勉强度日。
　　 “公子，公子，您怎么还不化妆啊？再拖下去可是会耽误开戏的，那样公子您会挨罚的。”徐叔推门进来发现苏卿竟还未化妆，坐在镜前不知在想什么连忙出声催促。
　　 “嗯？居然这么晚了！”苏卿一下子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暗，自己竟呆坐了这么久。时间确实是有点赶但并无大碍，苏卿拿起画笔在脸上描摹，不一会儿精致的妆容便展现在脸上。既然是戏楼的头牌总得是有些能力的，苏卿不仅戏唱得好他描摹化妆的技艺也是比他人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今晚的戏是贵妃醉酒，苏卿一身红色戏服，衬得他本就白嫩的肌肤更是雪白。头上的凤冠随着苏卿的走动轻轻摇晃，脸上的妆容更显得妩媚动人。
　　 堂前，楼上，宾客已满，众人都是一脸期待的样子，其中不乏见过苏卿的人在跟他人夸赞苏卿的容貌。楼上的军官听到这样的议论不禁一笑，苏卿？一个男戏子又能妩媚到哪里去。这位军官正是清晨苏卿看见的那位，只见他英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是一切都在他思虑之内却又不在意丝毫。他坐在楼上极好的位子，心思却不在戏台上，他并不喜欢听戏若不是友人邀请他断不会来这戏楼。
　　 苏卿在后台轻整衣袖，等待鼓乐管弦响起。二胡唢呐齐声共奏编制出恢弘的音调，苏卿在宫女的拥簇下缓缓登台。几个台步一个亮相便惊艳了众人，台上的苏卿掩去了平日里男儿的英气，精致的妆容和清秀的五官相互交融只留下无尽的妩媚柔情。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陈伟霆不由得看呆了，台上的那人眼眸深邃似是要将一切吸入他的眼睛，虽是戏子却又不似戏子，他眼眸清纯洁净看不见半点其他污浊。唱戏这个行当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规矩，只是这个戏子却如此……陈伟霆摸着下巴眼睫微垂，若有所思，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眼眸？
　　浅笑的唇瓣，妩媚的眼神，飞舞的水袖，翻飞的裙摆，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华美，就连陈伟霆这个不懂戏的人竟也是看得呆了，听的痴了。
　　 苏卿从看见陈伟霆的第一眼心里就在波澜起伏，他认得清楚那便是清晨的军官，纵然是只看到了侧脸他还是认得清。苏卿大抵猜得到军官的地位不低，只是军官清晨的举动让他很是在意。戏已接近尾声，最后的长转。苏卿旋转着，散开的裙摆同水袖一起翻飞，眼前的事物在不停的回旋。只是一个走神，苏卿便脚下一拌竟是跌倒了。不过苏卿到底是头牌，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他也能处理得好。一个低伏的姿势毫无畏惧的跌在地上，脸上还带着几分醉酒微醺得样子。顿时台下响起惊天的掌声与叫好，苏卿的视线不自觉的往军官那里扫去，谁料陈伟霆竟是紧紧盯着他，两人一时间竟四目相对。
　　 苏卿连忙将视线移开，心下思量着虽说大部分人看不出失误但是但凡懂得这场戏的都明白他将收尾提前了，长转并没有转满。退场前苏卿偷偷将目光瞥向军官的位置但却不见军官人影，心中默默地感叹了一声傻，摆袖退场，失落的眼底埋在幕后。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尤其是在戏子的世界里，善良这种东西早就泯灭，谁不是戴着看似温柔和善却冰冷非凡的面具演着别人眼里的戏。但是清晨国民党的军官对小姑娘伸出援手让苏卿很是动容，就像初春的阳光和煦动人，温暖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所以，他想了解这个军官，他想了解这个军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到底是带着伪善的面具，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