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云》非关爱情（正文）》墨染夜玖

14、第 14 章

　　拧紧手心，不发一语。

　　哲叔坐在我旁边，和面前的男人从容对谈。相较之下我的反应有些淡然，但其实是在掩饰不明所以然的紧张。

　　眼前的男人15年间岁月荏苒，他没什麼改变。无论是犹如金阳般灿烂的存在、金黄耀眼炫目的发色，抑或是挂在嘴边玩味带点率直的弧度。　

　　草壁不著痕迹瞅了眼身旁始终保持沉默的少年。

　　和莫名出现在他眼前的六道思弥相比，现在的他格外安静，压根不像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

　　六道思弥沉稳内敛、平静如同海面始终不带情绪的神色。

　　就这点看来，的确和云雀恭弥不谋而合。

　　但在草壁记忆里的云雀恭弥，这些不随便向人透露心思的伪装，却仅只局限在——“六道骸”这男人以外。有时候他会不经意捕捉到，云雀在六道骸面前偶尔透露出的任性和柔性的一面。

　　他才知道，云雀压根不是冷到骨子里的男人。

　　就喜爱挑战强大的肉食动物这一点，云雀还是有身为掠食者的本性。

　　只是身旁的少年，或许认识不深。

　　至今他还尚未感受到遗传自六道骸和云雀恭弥天性上的戾气。

　　「好不容易回来又要马上动身前往东欧了吗？迪诺先生。」草壁扬起眼眸，恰好与金发男人对上。对方毫不掩饰的眼神一度飘到六道思弥的身上，草壁当然知道，对方好奇少年。

　　——好奇六道思弥的身分。

　　这和草壁以往总是单独只身前来和男人见面寒暄的情况有所出入。

　　他并不会莫名其妙将一个满身谜团的神秘少年带在身边，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不解。　

　　草壁倒是不解，难道六道思弥不好奇对方的来历与身分？

　　他可不敢想像，六道思弥的双亲会大方到介绍自己的儿子给金发男人认识。就他所知，光是要过六道骸这关，就有绝对压倒性的不可能。

　　依某种程度上而言。

　　金发男人刻意敛起的压迫感像是白费力气，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这些不胫而走的魄力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但更像是水面下的暗潮汹涌袭卷而来。

　　草壁习惯了在部下存在有无之下，态度行为而有所不同的男人。

　　对於保留实力、警戒心大增的金发男人早见怪不怪。　

　　「——嘛这也没办法，有件事情让我有点在意。」迪诺加百罗涅移开视线，故作慵懒搔了搔发丝，语气里挟带著些许无奈感。顺势飘扬而起的发梢彷佛阳光般洒下。

　　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

　　早在举手投足之间毫不保留显现出来，都是那般优雅、从容、大方如同绅士的存在。

　　「这件事情，彭哥列那边知道吗？」

　　「我想暂时瞒著阿纲，所以还请你帮我保密。」迪诺嘴角昂扬，笑容背后是不容婉拒的强硬。

　　「………」草壁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面对迪诺加百罗涅如此刻意勾勒出的笑容，他实在无能为力。

　　话说他连“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细节一概不知情，要怎麼和彭哥列第十代首领通风报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变相的暂时保持三缄其口。

　　「这次回来的太匆忙，连给恭弥的礼物都忘了带上，估计这回也没时间去看恭弥了吧。」他叹了口气。也不晓得何时开始养成这种习惯。

　　每每只要到云雀恭弥念念不忘得日本出差，他都会“养成习惯”挑选包装简单俐落、落落大方的礼物好给云雀恭弥。明明是抱持著毫无私心的念头，却总为了堤防六道骸有二心产生，而做些多此一举的举动。

　　往往为了不造成“护妻有为”的六道骸有任何一丝的误会和不开心，比起任务本身，他可是花了更多的心血和精神，在挑选适合云雀的礼物。

　　只要他——问心无愧就行了吧？

　　但后续发展却老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平安落幕。

　　六道骸那家伙到底有多爱云雀恭弥？

　　好吧、他想，他是知道答案的。

　　迪诺只是对於云雀恭弥当初的决定有些无奈，却也不能说什麼——既然想念日本，为何要追随六道骸的脚步选择定居於义大利？

　　他本该不懂其中的含意和道理。

　　直到认识某个人、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甚至爱上他之后才逐渐明白。

　　当初六道骸被关在水牢，不在云雀身边的这十年间，为何云雀恭弥会愿意保持这份感情上的空白。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迪诺端起热得冒烟的奶茶。

　　草壁似乎没有在这一点上感到任何不合理。迪诺加百罗涅一向爱咖啡成瘾，好久不见的这回见面，却绝口不沾染他爱的咖啡。

　　草壁没有多加怀疑，当然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该曝光的还是会曝光。况且，他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BOSS！」

　　「——迪诺先生！」

　　一阵晕眩感袭身。

　　迪诺加百罗涅明显是听见草壁哲夫和自家副手罗马力欧的呼喊才把持住意识。

　　该感到庆幸的是，滚烫的热奶茶并没有因为他的打翻，而全数洒在肌肤上头。

　　只是恰巧掉落在玻璃桌上，茶杯应声破裂，而热奶茶也顺势形成一道细水长流，雪白色的波斯地毯一瞬间晕染上对比明显的色泽。

　　「……噢、我的茶杯和地毯。」迪诺懊恼道。

　　琥珀色的瞳仁却在众人注视之下，刻意收回目光。忽略掉草壁和对面少年对上的视线。

　　「………」草壁仍旧看著他不语，他想迪诺是该有些话没说。

　　加百罗涅和哲叔之间的话题我插不上嘴。

　　又不能老是低头看著地毯发呆，免得哲叔误以为最强云守和幻术师生的儿子有些毛病。

　　我总得做些正常人该有的举动。

　　例如偶尔小啜几口罗马力欧爷爷端上来的热可可，其实我不太喜欢甜食饮品，也有些搞不明白老爸的味觉，喝个一两口姑且算是应付吧，也避免失礼。

　　偶尔四处观察著加百罗涅复古却不失富丽堂皇的首领办公室，勉强当个称职的好奇心颇重的少年。样式老旧的欧式巴洛克建筑，果真比不上日式建筑。

　　我承认的确是因为父亲才有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

　　只要加百罗涅没满脸狐疑盯著我看的时候，就换我面无表情、不著痕迹地瞅著他看。以至於我没有漏看，从迪诺加百罗涅打翻奶茶之后的一举一动。

　　热奶茶打翻时，正常人的反应该是移开双腿，抑或是跳开避免被喷溅到。

　　可加百罗涅下意识却是护著自己的平坦小腹。他的举动让我不自觉勾起，当时在暗巷里遇到的Ghost的景像。

　　「Boss我觉得，说出来会好一点……」况且对方是草壁先生，这就没什麼好担心的了。罗马力欧半跪在迪诺身边，帮忙清理著自家首领失态后造成的混乱，不忘给建议。

　　迪诺沉默了半晌，思考了下罗马力欧的建议。

　　「那个、哈，我好像怀孕了……」迪诺勾起的嘴角满是难为情。

　　一个男人要如此真心坦白的确难堪，你要他情何以堪？

　　况且还是“这种事”。

　　「……呃、咦？」草壁一脸不可置信。

　　「………」我无语。什麼叫“哈、我好像怀孕了？”加百罗涅这家伙未免少跟筋过头。

　　草壁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认识对方这些年来，他从没看过迪诺跟谁私下交情过甚。

　　唯一的男人大概是自家上司——云雀恭弥。

　　可这种事绝对不可能。

　　当然他不是在否定云雀恭弥能压倒男人的可能性。光是普通的对谈，就足够六道骸吃上好几个夜晚的闷醋，迪诺加百罗涅和云雀恭弥绝对没有足够的单独相处能做到“这种事”。

　　迪诺加百罗涅突如其来的自白实在令他难以相信！

　　他没那个胆去过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件事也请帮我向大家保密、呃——小鬼你——」他居然完全忘了这孩子的存在。

　　他会不会成为灌输错误观念的大人？

　　要是这少年以为男人能怀孕怎麼办？

　　虽然他自己已经亲身证明了男人的确可以怀孕，但在全世界并非100%的存在，就连彭哥列也是对这种见不得光的“奇迹”下了禁口令。

　　不过该注意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些。

　　他是否该威胁少年要是风声走漏就杀了他灭口？

　　不对，他不是这种人。

　　阿、真糟糕。

　　「其实，迪诺先生这孩子……」草壁有口难言。

　　他只是不想被迪诺误认为自己受到打击，而开始满口胡言。当时云雀恭弥怀孕的消息传入他耳里时，他就已经吓过一次了。

　　「我虽然是风纪财团的实习生，但我知道这是彭哥列的“秘密”。」所以我绝对不会说出口。即使在15年后的世界里，也不会说出来。

　　我赶紧打断哲叔的吞吞吐吐。

　　我压根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真实的身分，避免加百罗涅又和刚见到我时的哲叔一样，满脸狐疑、戒备甚至不可置信。备受满是怀疑质问的难堪，一次就够了。

　　撒点善意的谎言，应该不为过吧？

　　这下我确确实实变成放羊的孩子，说到底，不管怎麼做我终究没办法做到最好。

　　迪诺加百罗涅一脸悻悻然，暂时不追究。

　　勉强相信一个实习生会知道高层才知晓的“秘密”根本有违常理。

　　「不过你身体这样，还要去调查那件在意的事吗？」草壁一脸堪忧，他不是不清楚，男性怀孕比起女人更为艰辛的痛苦时期。

　　之前好一阵子云雀恭弥也因为这样，时常脸色发白、头晕目眩、体力不支濒临昏厥。

　　他压根不敢相信。

　　站在眼前的男人，会是他认识的最强男人。就连生产完之后的体力也恢复地相当缓慢。　

　　迪诺耸了耸肩，给了苦笑，没有丁点只字片语却足够透露他的无奈。

　　没办法谁叫这件事目前只有他发现其中的蹊跷。

　　迪诺并不想打草惊蛇，越少人知道越好。

　　「……孩子的父亲，知道你怀孕了吗？」草壁攒紧了掌心。

　　虽然无意过问孩子的生父是谁，但至少在迪诺加百罗涅怀孕的期间，应该跟前跟后、片刻不离待在迪诺身边才对。这对迪诺心理上的压力抒发有很大的帮助，况且多一个亲密的人陪伴度日不是更好？

　　至少在迪诺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有个照应。

　　男人天生不能体会女人怀孕得辛苦，更缺少了女人孕育生命之源的伟大构造。

　　男人怀孕本是违反自然法则的事情，哪来的生理机能处理这些不合理、甚至是挑战自然常理的优势和本钱。

　　——好险，六道骸还算有良心。

　　无论走到哪，凡是有恭先生的地方就有六道骸。

　　草壁还记得。

　　当时的六道骸和云雀恭弥都拒接任务长达半年之久，彭哥列当家首领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两个人的“口头威吓，言行逼迫”。

　　「我想还不知道吧，他……」别知道的好。

　　“那个男人”野心磅礴，好几次奋力的挣扎都只为了心目中的理想和欲望。少了他和孩子的牵绊，肯定是成全对方的最好打算。

　　即使自己要独自渡过孕期、独自扶养孩子，可只要“那个人”别厌恶他、别远离他，就是乐见的景象。必要时他还能向对方撒谎，孩子是别人的。

　　「不过我决定了，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都有一个不输别人的名字。」迪诺加百罗涅微眯起眼帘，想起自己和“他”的孩子仍是一脸幸福洋溢。

　　他早明白。

　　云雀恭弥对六道骸的那份坚持是来自於什麼。

　　迪诺加百罗涅偶尔也是个好强的人，他也会抱持著不甘心绝不放手，尽管那个男人并不像他一样深爱他。

　　「我的孩子就叫——“白凰”。」

　　虽然彼此之间的真心相互碰触不到，那男人又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这麼一个孩子。既然得不到男人的关切和注目，至少让他的孩子继承对方名字其中的一个字。

　　「………」我扬起眼眸，瞳仁里满是诧异。

　　加百罗涅他说什麼？

　　他的孩子就叫——白凰。

　　白凰不就是Xanx的青梅竹马？

　　难不成只是刚好同名？

　　那个当下我并不在乎，犹如夕阳般存在的女孩。就连Xanx介绍女孩时的只字片语我也是想破头才有了眉目。

　　那时Xanx说。

　　——白凰是他的青梅竹马、是罗马力欧爷爷的孙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