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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堪回首的童年 ...

  •   对于夏晓暖来说,儿时的记忆总是停留在四五岁的年纪。扎着两个冲天揪,撅着小屁股,仰着圆圆的小脸蛋牵着爷爷的手,在村上泥泞的小路上晃晃悠悠的走着。太过稚嫩的年纪,天真烂漫笑语嫣然,不懂得人间冷暖,不知道世态炎凉。却总是记得爸爸有那么一次进城回来带回来的香蕉,是那么的香甜可口唇齿留香。
      在九十年代初北方的乡村小镇上,孩子还在背着四个现代化,大人们还未曾了解什么是改革开放。那时候大人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与天争口饭吃。冬天也远没有现在的和煦,记忆中冰棱子总是挂满奶奶家青砖灰瓦的屋檐。表姐姐还总是带着她躲过大人的秘密监视,踩着小竹凳悄悄的拽下来舔,然后得意洋洋的跑开。那些尖锐的冰棱子便成了孩提时期冬天最鲜明的记忆。
      小时候的夏晓暖热爱上学,大抵是因为去上学的时候可以背着奶奶缝制的天鹅绒的小书包。藏蓝的底上被奶奶心灵手巧的绣这着灿灿的“精忠报国”。而其他小朋友都没有这么好看的书包,所以她可以骄傲的昂着头,像小战士一般的在小伙伴们面前来回的晃荡。
      当春去冬来人们为生计而奔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在她的凝视的眸子中悄然流逝。
      他们搬了家,从村的东面搬到了西面,远离的爷爷奶奶和姐姐。
      那会老师会教育他们说:孟母三迁是为了爱子,游子吟的老婆婆是为了爱子,劝孝歌是为了让我们记住母亲的辛苦。虽懂却也是不懂的。不懂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不是别人家的母亲那般样子,后来懂了,或许因为自己不是爱子只是爱女吧。
      母亲的身体打从她开始有记忆起一直就不太好,印象里总有一个瘦小而苍白的女人,恶狠狠的看着她,然后巴掌,争吵,谩骂充斥着。小小的她会害怕无助,盼望长大,也拼命长大。
      而长大的过程尤为漫长,漫长的都让人开始绝望发霉,不再是讨人喜爱的小孩,不再是粉粉嫩嫩的脸蛋,小小的人儿不再愿意开口说话,哪怕一声问候,一句称呼。换来更为狂暴的谩骂和推搡。可孩子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哪怕流泪也不再人前,哪怕错了也不知悔改。
      外公一家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她家一次,每次都要带走点什么,那时候认得最大的钱就是绿色的一百元,他总是拿走从未归还,所以她不喜欢外公一家,却也是有些小道理的,毕竟那会虽小,但也是纯粹的不是。
      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偷偷溜到奶奶家,奶奶喜欢给她买五分一颗的糖果,薄荷味道甜的暖人。偶尔奶奶也会溜达到她教室外面,悄悄的递给她一小包干吃面,香脆可口回味悠长呢。
      家中总是终年不散的飘着各种药味。久病不愈,她的母亲开始经常的抹眼泪,总是拉着隔壁家老奶奶说长道短。说的最多的就是夏爸如何窝囊如何的不争气,她在她娘家如何长姐为母的拉扯大她的兄妹,在这个如何含辛茹苦拉扯这个笨丫头。每每说到伤心处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如决堤的江水般蜂拥而至,让人心生怜悯,自有一般病西施的美态。
      可小小的她那会儿却不懂这个的,夏爸在她心里那可是神邸一般的存在,夏爸会把她扛到脖子上转圈圈,会给她买好吃的水果,还会偷偷的给她钱。她可一定点都不觉得自己的爸爸不好。所以她也开始不喜欢邻居的老奶奶,谁让她没事就老爱往她家跑。还老是逮住她道:晓暖啊!你要你听你妈话啊,你妈太不容易了……你可以孝顺你妈妈啊……。晓暖心里就狠狠的说:就不,我就不。然后她知识她养的小猫咪就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把邻居家的小鸡娃子吃了个精光,而且尸骨无存的毫无证据呢……
      去镇上上初中时,她心里是止不住的窃喜的。她没有不舍更没有眷恋,那种兴奋一直跟随她直到开学。开学时爸爸送她,冒着灰烟的拖拉机,浩浩荡荡晃晃悠悠的载着她和村上的伙伴。远离,她那颗心不住的颤抖,这便是远离。
      十一二岁的年纪,懵懵懂懂的少女,那会儿变得已经木纳不堪。夏爸说:“其实爸特舍不得你,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你在这被人欺负……哎。”那怅然若失的语气,厚重而布满老茧的手掌,摩挲着这孩子黑黝黝的小脑袋。“走的时候,爷爷塞给我十块钱,不要再给我了”她拽着爸爸的手,摇啊摇,撒着娇。这般小女孩般羞涩的撒娇许久都不曾有过,故而夏爸爸也是心里美滋滋的。
      当母亲的病情每况愈下的时候,她开始整晚整晚的做梦,黑洞洞的道路漫无一人,满地粗壮的藤曼张牙舞爪,逼近再逼近,大喊大叫的醒来。以宿舍的女孩都不爱跟她玩,丑丑的不爱言语谁会喜欢的,当晓暖长大想起还自嘲的称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那会儿的不堪入目。
      后来星期天她再没回过自己家。慢悠悠的陪着奶奶做做家务,说说话,陪着老太太到田埂上视察庄稼。她知道她为什么会住奶奶家。因为她母亲希望她辍学,听说南方的工程一月好几百工资呢,可以养家。奶奶不乐意,奶奶是旧社会有钱人家的小姐,识文断字的不愿意自己的孙女这般的粗鄙无知。在那场拉锯战里,她的母亲孤立无援,只能坐在门口不住向往来的村民描摹着南方的美好,那些华丽而盅惑人心的词汇,带着阵阵彻骨的寒意。
      等她母亲卧床不起时,外公一家便像人家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有次,晓暖回家院里悄无声气,踮着脚尖突发奇想的想要逗一下爸爸。找了堂屋找里屋,找完院子找厨房。厨房里夏爸抱着脑袋低声呜咽,晓暖轻声退下转身离开,眼泪晃荡了几圈,终究还是啪踏啪踏的往下坠落。她知道家里没钱了,能借的都借了,本来那天的父亲想让外公家稍微还一点的可他们没给,而母亲又该买药了。那一刻她咬牙发誓:她要恨他们一辈子,一辈子。
      夏爸爸开始自学医书,从《本草纲目》到《医书大全》,所有的闲暇时光全耗在那厚实的能咋晕人却在晓暖看来晦涩难懂的书本里。晓暖却开始开始大段时间大段时间的失眠,直到某天手里攥着的小小刀片,不小心划过她那青葱白玉般的胳膊。鲜血流淌,蔓延开来漂亮的像点点红梅,衬得肤色却也是别样的惨白,也没怎么觉得疼就是伤口挺显眼的,晓暖自己挺满意的,伤身而不伤心,而那些扭曲盘剥的伤口,足以她过不了去工厂体检的那一关。
      晓暖奔赴高中前,那是极其昏暗压抑的氛围。让自卑的女娃变得谦卑的可怕。而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总是这样,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在花样的年纪,晓暖注定了成为败者,苦难没能让她越发坚强,只能让她越发萎靡。
      那是一个十一长假。她穿着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肥大的牛仔裤准备回奶奶家。许久前家就开始不住人了,她母亲已经长久地需要住院治疗了。可路过家时,家门口敞开。然后形形色色的人们开始不断用同情而怜悯的眼神瞥向她,“真可怜”“是啊,真可怜”一点点的击打着她的心,然后心脏猛地收紧生疼的厉害。
      她母亲的最后一程,她没呆在她的边上。哪怕那么多大人把她从外面使劲的往她母亲的脸前凑。她也不愿上前,那消瘦到脱像的女人,让她感到恐惧和压抑。她不知道别人的生离死别是怎么样的,她只知道当震耳欲聋的哭声响起时,她歪着脑袋看着父亲垂着头抹眼泪,粗糙的手掌划过满是沟壑的脸庞,那已经有些斑白的发。她开始放声大哭,她心疼,心疼那个跟她血脉相连的男人,心疼的付出心疼他的无怨无悔,更多是为他感到痛苦,她知道这个男人失去的远比她多,他失去的那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本来可以白首一生的人。
      待她再见到外公他们一家的时候,是母亲下葬的时候。他们哪里的习俗,必须是要有娘家人到场,她听到她舅舅说:“要不是看我姐夫对我姐好,我们家早给我姐接走了,我们家的条件可比这好呢……。”刹那间,恨意冲上脑海,她冲进厨房拿着菜刀就要冲冲撞撞的要去砍死那一家。周围瞬间提起的尖叫,“拉住,妞妞”“她手里有刀”爷爷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腰,死命的给她往外拽。那一刻,谁也无法体会这个叫做夏晓暖的女孩的无助和悲哀,谁也无法体会这个女孩所承受的苦难和痛苦。谁也无法理解她想要手刃那家人时心中的恨意和黑暗。
      直到那远久的将来她每每想起她母亲再也不会疼得心口绞痛,直至许久的以后,小小的丫头再不觉得他们可恨。可那又怎么样呢,失去的依然永远失去,丢失了本该幸福安乐的童年,丢失了母亲,丢失了骄傲和稚嫩。
      成长不就是这样,带着痛带着伤,一步步蹒跚前行。终有一天会原谅自己的父母,哪怕她不爱你,亦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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