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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面目全非 ...

  •   《面目全非》
      20141025
      (山苦)

      ——病入膏肓的未必是那些被病魔缠身的病人,而是逐渐冷漠麻木掉的我们。

      ——人性是肮脏的,与生具来公平的分给每一个人。
      人的好坏之差,就根本而言只是放任本性,或者抑制。

      最近一个报道横扫了各大媒体杂志。为大众提供了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欸你知不知道,山苦得了艾滋。”
      “真的假的?”
      “哼,我就知道那女人假清高。平时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背后指不准跟多少男人胡来。”
      “艾滋啊,这可不是跟好男人能弄出来的啊。”
      “哈哈哈哈——”

      要说当事人跟这些人有什么仇怨,没有,根本也不相识。
      只是她出名,而且新闻一直有赞无贬,成就又高,又有一帅气儒雅的伴侣,本身也生的年轻貌美,这么得天独厚,无缺无憾的让太多人嫉妒。
      现下难得爆出这样的丑闻,被她压过去的阶层人士自然是要说上几句解恨的。
      别问为什么他们想到的不是为这个人惋惜,别问为什么他们的焦点不在艾滋病上而在如何染上艾滋病上。这就是人的直观,即便艾滋病有很多感染途径,可人们本能而丑陋的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性接触。
      没人会为了无关的人惋惜难过的。
      就算是自己人,也未必能做到。

      像上述所说的那位英俊儒雅的伴侣,安慰依靠什么都没有,就连分手都是通过电话通知,像是深怕见上面就被传染。对方一副宽容大义的态度,什么我理解我知道我明白,语气却是厌弃的,像所有人一样将自己的鄙视毫无保留的显现出来。
      山苦觉得自己像是个脏东西一样,那个曾经温柔的伴侣间接的告诉她他有多后悔曾与她有过这一段,他嫌她丢人嫌她是他的一个污点。
      她明明是全程静默的听着他说的,一声也没反驳,他却这样迫不及待的甩出所有能甩的理由,就怕她要纠缠。

      至于父母,也没有好太多。
      就一句话。
      “妳以后不用来看我们了,生活费每月打到卡里便好。嘟——”
      多一句都没有,也没有留时间给她说半个字。
      这是她的父母呵……那在她享誉盛名时逢人便说这是我女儿的父母。
      现在,只怕他们最怕人知道她是他们的女儿吧。

      山苦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看见居住区外面的垃圾桶旁丢着一副画作。
      山苦在路边停下车,走到画前。不嫌脏的拨开上头的垃圾,拿衣袖擦了擦被墨水鸡蛋弄出的污渍。
      这幅画价值五十万,曾经,现在就这么被丢了出来。右下角画家的签名被尖锐的划破,苦大仇深。
      曾经。呵。曾经。
      曾经的她拥有很多东西呢。那时即便知道很多事不能长久,也没想过会一下子失去的这么干净。
      事业,爱情,家人,一干二净。

      曾经。
      明明近的像是昨天,却又远得像两辈子。

      她的画廊倒了,画展没了,她的画已经从千金变为垃圾。谁还愿意买?
      就连以前被人购走的,他们都想着退回来。退不回来的,就宁愿当垃圾丢了。
      一个艾滋病患者画的画,多不干净,谁知道有没有染上什么病菌。
      人有时就是这么无知,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也要夸大成这么回事。艾滋不是SARS,传染途径很少很私密,却装疯卖傻,脏水能泼就泼。

      山苦将画拣回了家。
      所有人都丢弃了她,她再丢弃自己,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跟钢琴王子不同,她不会舍弃画画,她不会觉得自己继续画是玷污了自己最爱的画画,画布是她灵魂的居所,她将所有的自己寄放在此,没有比这更真诚的山苦了。

      钢琴王子逝去三年,山苦去拜祭。
      墓碑前,还站着一个人。芭蕾王子林烨。
      他们的故事,山苦是听过的。于是捧着百合花上前,朝他笑了一笑。

      林烨见到她颇为讶异,也颇感动,他略带哽咽的说,“没想到,还会有别人来拜祭他。妳是……?”
      “陌生人。同一个主诊医生。”
      “妳……”
      山苦点头,“艾滋。”
      他表情一下变了,不是嫌恶,一种怜悯和可惜,让山苦觉得看见亲人般亲切。
      “我听闻你们的故事,便想来看看,希望你别介意。”
      “怎么会。他生前众叛亲离,难得还有一人记着他,我感谢都来不及。”
      山苦将百合放下,鞠了个躬。
      林烨说,“谢谢。妳看来,也不像乱来之人。”
      山苦略怔,然后笑道,“或许我经历巨变,一夜大彻大悟呢?”
      “不,妳不是。”他敢断言。
      山苦笑的真诚起来,又有些荒凉。碰面片刻的陌生人,愿意给予她巨大的信任,甚至不需要建立在了解上,眼神这般温暖。而那些相处至久的爱人亲人,反倒没想过问她一句。
      难怪,难怪钢琴王子会被他治愈,难怪他会爱上他。
      “他死前能遇上你,是他的福泽。”山苦衷心道。
      “不,遇上他,才是我的福泽。”他叹息,带着太多的自我责怪,“我早些出现就好了,他就不会死。”
      “有时死亡未必最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他的心没有带着巨大的空洞离去,已是最好。”
      “谢谢妳能对我说这番话。我也想劝妳,配合治疗吧。我不希望有第二个郁骏,等出现了愿意珍惜他的人,已经迟了。”
      山苦笑,“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

      山苦的回答,已经表明了态度。
      她的主治医生跟她分享钢琴王子郁骏的故事,也是想她能有前车之鉴,积极配合治疗,不要步上后尘。
      山苦不愿治疗,不是绝望,而是她活累了。
      该经历的所有都一一经历过,人生很完整了,再活,也不过是这个样子。最好,就是治愈了,又有人愿意买她的画,父母重新回头,又得一温柔爱人。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这世上的人都只关心妳的成功,妳的事业,妳的婚姻,至于妳的感觉,快乐不快乐,谁在乎呢。
      她需要的不是随着利益摆动的东西,她需要的不是那么简单就被击散的关系。她需要的是在困境中仍旧牢牢不放的双手。也不是真要对方紧握不放,只要他愿意朝她伸出手就足够。她其实也不会握住,她会自行求去。

      在山苦有限的人生里,唯一拜访过她的只有一对母子。
      那妇人拿着报纸,朝她跪了下去。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这样有名,我不知道会毁掉您。对不起对不起。”
      妇人跪在地上大哭。身旁六七岁的孩童眨巴着无邪的眼睛望着山苦。
      “姐姐。”他认得她。
      山苦笑着蹲到小孩跟前,“你好吗?”
      又伸手扶起痛哭的妇人,轻声道,“别跪了,我哪受的起。救团仔是我自愿的,您不要自责。”
      完整的故事是,团仔是艾滋病带菌者。
      他那时松开母亲的手,去追飘到马路中央的漂亮气球,险些被撞死。是山苦扑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却仍旧擦伤了。团仔的血接触到她的伤口。
      问她如果事先知道这孩子患有艾滋,她还会救吗?
      她会的。
      为什么艾滋病患者就没资格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呢?
      他们也很努力的在跟疾病抗争,很努力的活着啊。
      问她后悔吗?
      她不悔。
      倒不是说有多伟大的圣人情怀,而是她知道如果眼睁睁看一条小生命在眼前消逝,而自己什么也没做,她终身都不会原谅自己。那还不如如此,反而落得个痛快。
      “团仔,你答应姐姐,要好好的活着,好吗?”
      “嗯!”

      山苦人生的最后没有很难走。
      起码还有那么两三个人的温暖让她释然了大部分的苦难。

      别问这世界是怎么了,别问为什么有的人当真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深究的。

      最后她只是想说,
      人性都是肮脏的,人都是带着相同的本性出生,只是有智慧的人会利用人生去不断的将它洗白。
      如果你也觉得厌恶,不用义愤填膺,不用自我抛弃,也不用责怪他人,只要不让妳厌恶的在妳身上重演,已是对这世界最大的温慈。

      在所有的物是人非里,都有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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