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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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医院是这座小城医师资质最具口碑的医院之一，很多老一辈医生一直没有退休坚守在一线，因此这里的医生护士一年到底都比其他医院忙的多。
一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小护士刚给方舟指完路又马不停蹄的跑到下一个病房。
严诺啧啧两声：“这年头都不把护士当人看，才多大点的闺女，就被当成牲畜一样使唤。”
这年头医患关系紧张的新闻比比皆是，还有很多护士打人的新闻不论真假也充斥各大报纸版面，连人民医院也不例外不久前还传出庸医将病人治死的谣言。
“咱爸住院要请看护吗？咱妈照顾着上了年纪可别累坏了。”
方舟瞪了他一眼：“刚刚不还说别人家的闺女被当牲畜使唤？你自个儿的记性呢！”
严诺赶紧拍拍小律师，安抚道：“别气别气，咱这不是心疼咱妈嘛！”
方舟眼眸闪烁了一下，离病房还有几步路却不敢往前走了。
“严诺。”
“恩？”
“我和我爸有六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严诺轻笑，大手盖上小律师的脑袋，跟拍皮球一样拍拍：“他是你老爸不是吗。”
闷闷的拍掉严诺的手，方舟不自在的把头歪到一边。
“进去吧。”严诺推了小律师一下，“别让咱爸等急了。”
方舟拉着他示意他一起进去，严诺摇摇头：“不行，你要进去。”拉起小律师的手指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了这个不怕你跑掉，但现在你要先和咱爸好好聊聊，我不急于一时。”
方舟有一刻整个人愣愣的，他竟然觉得此刻自己好孩子气，而明明比自己小的严诺却要比他沉稳的多，就好像他无形中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为自己竟然这么依赖他感到羞愧的方舟摸摸鼻子，咬紧下唇深吸一口气。
在严诺的微笑中，方舟慢慢推开了那扇看起来并不沉重的门。
病床上，一位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多年养成习惯紧缩的眉头在睡眠里也没有松展，男人瘦弱的身躯被罩在宽大的病号服中，就像一缕枯草被紧紧握在手中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弱小。
方舟眼圈瞬间红了，多年未亲近的父亲此刻如此孱弱的躺在自己面前，让方舟作为儿子深深感受到一股不孝的愧疚感。
“爸……”方舟凑到中年男子耳边轻轻的喊了一声。
男人眼皮微微一动，良久才缓缓睁开，溃散的双眼定了定神，知道看清眼前的人时，原本无神的双眸瞬间充满少许疑惑，但更多的是惊喜和难以置信。
“儿……子？”男人微微张口，长时间的昏睡让他嗓音沙哑低沉。
“爸……有没有好点？”方舟检查了一下点滴，又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这几日的修养并没有让男人脸色恢复半分血色。
“你怎么来了？”方父疑惑的看着方舟，但眼里还有未沉淀的惊疑和喜悦。
“妈回去做饭了，一会就来看你，你有没有好点要不要叫护士？”方舟并没有说自己因为方母的关系才姗姗来迟，事实上方舟现在极度自责。
方父作势要起来，方舟连忙帮他把病床摇起来，方父调整好姿势，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就听方父慢慢的问：“是你妈让你来的。”
方舟没回答。
方父叹了口气：“这六年你都没怎么回来，这次怎么来了。”
方舟知道父亲是怪自己这六年与他闹脾气离家出走，可是当年若不是父亲气势汹汹逼自己在家庭与温梁之间选一个，他也绝不会糊涂到离家六年还几乎断了联系，要不是方母再从中维系，方舟都不知道自己与父亲之间的隔阂还会有多厚。
“爸，你好好养身体吧，过去的事以后再说。”六年了，当年的毛头小子也会蜕变为富有担当和责任感的男人，即使将过去翻阅积留的矛盾还会横亘在父子之间，方舟也知道方父心里有个坎，若不能让他过去，自己与父亲之间的矛盾只会越积越深。
“那个叫温梁的呢，你还和他在一起吗？”果不其然，方父毫不保留直接问出心里所想。
方舟淡淡回答：“他已经是过去了。”
听到儿子的回答，方父脸上的表情更是吃惊。直到视线移到方舟左手的无名指，方父不免心里有些惊喜：“你结婚了？”
方父并没有以第一反应责怪儿子结婚为什么不通知家里，或许在他潜意识中也认定自己儿子不可能结婚。
方舟在心里盘算着，面色却镇定自若：“爸，他就在外面，您要见见他吗？”
听了这话，原本虚弱的方父突然激动起来，死灰般的脸庞竟开始有了一丝血色：“快，快让她进来！”
方舟点点头，走到门口拉开门冲外面的人说：“进来吧，爸要见你。”
这边方父内心还期待儿媳妇是怎样的一名女子时，严诺就这么硬生生的走进病房。方父盯着这名陌生的男子，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但方父不死心开始将视线投向严诺的手指，直到在严诺的无名指上看到与自家儿子同款的戒指后，方父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
那表情几乎是对儿子绝望了。
方舟于心不忍，清楚知道这种直接的做法第二次残忍的伤害了父亲之后，他的内心也在备受煎熬。然而理智与情感的挣扎中，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将严诺介绍给父母，这是对严诺的尊重，也是给父母一个交代。
该来的总会来，无论面对怎样一场的暴风雨，方舟一直在提醒自己做好承受的准备，无论多艰苦他也要有比平常更坚强的内心去承担。
尽管这对有病在身的父亲来说并不公平。
“爸，我不想欺骗你，与其偷偷摸摸躲在外面，我觉得正大光明的告诉你们或许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方舟实诚道。
“伯父您好，我叫严诺。”严诺上前向方父介绍自己。
“荒唐，荒唐，你还和男人在一起！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当年温梁的事还没让你吃苦头吗？不像话，这说出去你还有脸吗！我方家的儿子居然要和男人结婚，你想把咱们家的名声全败光吗！”方父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几乎在床上颤抖，没说几句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方舟突然急了，赶忙上去帮父亲顺气，但父亲一把推开方舟不让他碰自己。
看着父亲被病痛折磨，又被自己的一时意气刺激，方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倒是严诺反应较快，最先时间把护士请了过来。
一名小护士经验老成的给方父做了各项检查，并及时给他注射镇定剂，一切妥善后回头教训两人：“不知道病人是不可以受刺激的吗？自己的爸爸居然这么不上心，你们这做儿子的也太不孝顺了！老人家是要惯的不知道吗，生这么重的病不好好照顾就算了还火上浇油，再有这种事信不信我把你俩赶出去？”
严诺点头哈腰左一句护士姐姐右一句护士姐姐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那护士瞪了严诺和方舟一眼，这才夹着板子气呼呼的走了。
再看小律师整个人精神萎靡的缩在病房的椅子上，情绪也不太稳定。
“严诺，怎么办？”方舟的声音带着哭腔。
严诺上前把小律师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急，咱爸病了，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正常。”
“我不是担心这个。”方舟闷声说，“我担心我爸的病……”
“你放心，会好的，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你别慌，来日方长，咱俩的事我们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让咱爸看到我们的决心。”严诺拍拍小律师给他顺顺气，“你冷静冷静，回头咱们找人动用一切手段都要把咱爸的病给治好，放心吧，老爷子身子骨一定会很硬朗！”
“恩。”方舟缩在严诺怀里深深叹气，严诺回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方父，心里百感交集。
“小律师，明天我来照顾咱爸，你先不要来了。”严诺突然说。
方舟疑惑的看着严诺，严诺却神秘的笑了：“你爸不是不疼你，但老人家是需要磨的。你看着吧，等着爷用这三寸不烂之舌把咱家老爷子收服了！”
第二天，到了饭点，严诺提着一保温盒进了病房。
“你是？”方父看着来人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老爷子，今儿身体可好些了？”严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把饭盒放到床头柜跟前，“今儿给你带了鸡汤，可香了，保管您一闻这胃口大开啊。”
方父看着严诺驾轻熟路的给自己倒汤盛饭，又看到他手指上的戒指，这才没好气的冷哼：“我不吃！”
见方父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严诺也不气，把盛好的鸡汤端到方父跟前：“哎老爷子，这可就不对了，您跟我叫气可以，但可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等您吃饱了有劲了，想怎么骂我都成。眼下自个儿的身子可要养好喽。”
说着一脸贱兮兮的吧鸡汤在方父面前晃了又晃：“您闻闻，哎呦，这味道绝了。伯母的手艺可真不是盖的，我妈当年要有这么好的手艺，我早就养了一身肥膘了！”
方父虽然生闷气，但昨天也确实没吃什么东西，早已饥肠辘辘的他被严诺这几番刺激，空荡荡的胃早已叫喧，竟有了几分饿感。
看方父这一副别扭的样子，想吃又不想示弱的模样，严诺心里就知道方舟这一身别扭的脾气是遗传谁了。
“来老爷子，汤也凉了，我喂您吧。”严诺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故意不让方父自己动手，执意要自己为他吃饭。
方父打着点滴，自己也使不上力气恼的很。
“老爷子你别瞪我，我可是为您好啊，您这还挂着水呢，手不能动，我喂您您还省点力。”得，还被严诺这不要脸的反将一军。
方父这又气又恼，全程瞪着严诺把这一顿饭给吃了下去。
饭后，严诺又坐到方父旁边给方父削苹果，奈何手笨削了好几次皮都断了，严诺有点尬尴，干脆一刀下去一切两半，直接把苹果切块了。
“你和方舟在一起多久了。”过了很久，方父才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半年多了。”
“才半年！”方父惊呼，“这才半年，你们就想着结婚？”
“老爷子，您也知道我和小律师结不成婚。”严诺干笑，“不过戒指只是形式，我和小律师心里有数就行。”
“胡闹！”方父斥责道，“你们简直拿人生如儿戏，这结婚是人生大事，组建一个家庭生儿育女才是正经！”
“有啥不正经的，非要娶妻生子才是正经？”严诺笑着反问。
方父不屑的说：“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梅妻鹤子知道吗？老祖宗五千年来传承的文化，一个男人就该有所为，有担当，而不是这里胡作非为，又是离家出走，又是和男人同居，太不像话了！”
“那敢情我和小律师让您没面子？”
“两个男人在一起说出去这让长辈的脸面往哪儿搁？”方父理所应当的说。
严诺一听，放下手中的苹果，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老爷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律师一不偷鸡摸狗，二不投机取巧，三不偷奸耍滑，有啥没面子的。不就是没法生娃吗，这年头不孕不育的人多了去了！那玩意不行的也大有人在，非要抱个娃娃这家庭才能圆满？”
“歪理！通通是歪理！”方父嘴都气歪了。
“老爷子，你莫气。你儿子可给你长脸了，人家在后面两面三刀牟取暴利，可小律师为人处世，那凭的是一颗良心！老子看上的就是他这股韧劲，在我眼里没有谁能比小律师更善良！”
“喜欢，喜欢能过一辈子啊！”方父反驳，“同性之间哪有喜欢的道理？”
“这过一辈子的基础可不就是互相有个好感么。再爱的人最后都能成为至亲的人，我不是抱着爱小律师一辈子的决心才和他在一起的，我要的是能够永远成为他的精神支柱，成为像你们一样对他来说至亲至爱的人。”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这像什么话！”方父明显内心产生了动摇。
“老爷子，你这话可把你儿子也骂进去喽！两个男人怎么了，除了不能结婚还不是该吃吃，该睡睡，该忙活的忙活，没啥区别。过日子不也是个柴米油盐嘛，再说男女就算结婚那小三还满世界乱飞，离婚跟家常便饭一样。我们，没有婚姻和保障，没有这些外界给予的安全感，在一起的感情才会来之不易，我们比谁都要珍惜。再说，男人最了解男人，因为了解了就不想割舍了，舍不得啊，心都疼！”
方父这下沉默了，不是因为说不过严诺，而是被严诺一刺激，竟真的在心里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门外因不放心偷偷跟来偷听的小律师无奈的对母亲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好话说的比谁都顺溜，可别说还句句在理。”
“儿子，你这次可是看准了？”
“嗯，就像他说的，舍不得，心都疼！”
“那你可得好好珍惜。我看这孩子对你也是真心好啊，他疼你，念你，妈一眼就看明白了。”方母拉着儿子的手，心疼的仔细揉搓。
“知道了妈，我接受了这个就没打算放手。”方舟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喃喃自语，“我也想有个人陪伴，好好的过一生。”
方母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下定决心了，当下也无话可说，只是怜爱的摸摸自己儿子的后背，柔声道：“过年回来吃饭吧，小严身世也苦，带回家妈就算成了你俩。”
方舟笑了，眼里闪着泪花：“好”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