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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君子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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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的坟墓不在这里!”他突然吐出一句。
我听了,停住手中动作,目光紧紧锁住他,道:
“你刚说什么?”风雨的声音把我的声音迅速掩盖。雨水顺着他的脸颊顺流而下。
“玉阶的尸身我已经找到,就葬在不远处!”他指着前方一个小山丘道。
我听了,喜不自胜,忙朝着他刚才指的地方跑去。鞋子早已浸了雨水,因跑得过急,不小心栽倒在泥土里,胡乱就着雨水抹了脸上的泥土。
不多久,果然看到一个小坟堆,只竖了一块简陋的木牌,写明是玉阶之墓。我忙去拔那木牌。赶上来的那个人拦住我怒吼道:
“你要干什么?”
“不要墓碑,不要墓碑!我不要让人知道玉阶在这里!”于是推了他,拔出佩剑劈了那木牌。
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闪电照亮了夜空,我也看清了那人的脸:
“萧准隐?”
那人也不掩饰,眼里似乎有化不开的忧伤,似是要把人吞噬,半晌才吐出一句:
“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不过是个替身!你知道我就是那个辛荷?你知道我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我突然间怒意涌上心头,又好像是长久积聚的委屈,瞬间全向他发泄开来,“你是来笑话我的吗?笑话我这个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抹布?”
“你不要再说了,跟我回去!”他的手又准备来拉我。
“回去?回哪儿去?这洛阳城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长乐亭主连夜派人追杀,你若是还想在她手下办事,还是早点离开我这个拖你后腿的人吧!现在你再怎么讨好我,我也不能许你一个光明的前程!”我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萧准隐却把我抓得更紧,眼睛瞪着我道:
“原来,你一直认为我是在讨好你巴结你,对你阿谀奉承?”
“难道不是吗?彼时我是亭主,你出身寒门,你不就是想踩着我平步青云吗?”我脱口而出道。
又一个惊雷在耳边响起。我趁着萧准隐发愣的瞬间,拔出腰间佩剑,隔开了他,架在自己脖子上绝然道:
“现在嵇叔夜已经还回去了,玉阶也已经入土为安。武安侯府我是绝对不会去的!我也算是了无牵挂了。还是很谢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说罢直往自己脖子抹去。
却只觉手腕一阵吃痛,剑已经被萧准隐打掉,接着身一轻。却是被萧准隐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怒吼道。
“如果你真是辛荷,就应该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说着将披风裹到我身上,大步朝回路走去,一声口哨,便见一匹白色骏马奔驰而来。
“我一个弱质女流,并不是什么君子!你若是不放我下来,你日后会后悔的!”我咬牙切齿道。
他却好像没听到一般,把我抛到马背上。剧烈的阵痛让我有一种五脏六腑移位的感觉。他接着也跃上了马,把我扶正坐好,才贴近我耳朵道:
“放你下去,我才会后悔!”
萧准隐并没有把我带到洛风小苑去,而是把我送到了袁府。原来我只知道他因为骨风舞的成功,被曹爽招到侯府作幕僚,却不想他早已经与那袁威成了忘年交。
要不然我还真难相信,以他的实力,居然可以带我进城而不被追捕。
袁威见到我的时候,居然一点异样神色都没有。袁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只唤我辛荷姑娘。织瑶早已随着玉阶的死化作了一抔尘土,再也寻不回来了。连同曾经深深爱恋的夜,都被除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萧准隐来到我的寝居,告诉我说,嵇康与长乐亭主去了山阳。洛风小苑被金乡公主收回。那扶烟也因为不肯归依曹氏被赐死,连同那十个从袁府买去的舞姬一同毙命。羊贞臣因为扶烟的死,不顾未婚妻刁柔阻拦饮了毒酒,与扶烟共赴黄泉。
羊父虽然愧对刁柔父母,终是丧子之痛大于一切,只稍作抚慰便与刁氏退了亲。王子音、颜幂和亦被曹爽招入府中。
刚刚还大红大紫的风流人物,不到两天便都作了枯骨。在那些所谓的皇亲贵胄们的眼里,人命,如同草芥一般。无论你先时还有什么宏愿未了,连命都没了,未来蓝图画得再好也是枉然。
不知道长乐亭主没有找到我,会是什么心情呢?恨?恐惧?
她又是如何会甘心与嵇康栖居到那穷僻的山阳隐居呢?
“你想去见他吗?”萧准隐在我耳边道。我知道他是说今日嵇康便会离开洛阳去山阳,或许这便是永别了。我颤抖地咬着牙道:
“不去!”
“真的不去吗?”萧准隐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却还是想让我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
“下午,我便去武安侯府!”我转移了话题,似是下了重大决定般道。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萧准隐一脸不可置信道。
“你不是说,要报仇么?”他看到我像是在开玩笑一般,眉头紧锁道:
“这袁府,一般人不敢动,你在这,很安全!”
“安全?你说的是苟且偷生吧!我已非完璧,待在这里和待在武安侯府里,都是一样的!”我自嘲地笑了笑道。
“你……”他欲言又止。
“你不必多言!我不会为你招致麻烦,也不会影响你在侯府的地位!你是你,我是我!你有阳关道,我有独木桥!”
“你就这么急着与我撇清关系?”他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我听了,突然愣了一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和我纠缠不清不成?这样一想,我又很快自我否定。不对,颜幂和与王子音能得曹爽赏识,是因为他们俱是手段高明之人。而萧准隐,可不单单是他琴艺奇佳。我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来。
他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宽博长衫,笼着小冠,白净俊柔,丰神俊朗依旧,却添了几分沉静稳着。那眉间却夹着极难察觉的隐忍之色。他在隐忍什么?
“昨日我已经与曹爽约定,今日便去他府里请罪!”我淡淡道。
“若是你当真不想去,我定不会让人强迫于你!”他的目光灼热,望得我不禁脸一红,迅速转过头道:
“我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何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难不成,我要认为,你是喜欢上我了!”我这话说得极小声,听在他耳里,却好像是一个饱含幽怨的女子在嗔怪良人。不觉连耳朵都火烧火燎起来。
他邪魅一笑,道:
“有何不可?”
他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听了斩钉截铁道:
“不可以!”
他听了,眸光一暗,刚想说什么,却被急匆匆赶来的袁威打断。
“萧公子,侯爷有请!”袁威看到我俩的表情,又后知后觉地补充道,“袁某鲁莽,你们二位……”说罢挤眉弄眼,退了去。他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这样的武夫大汉脸上,显得极为不协调,却已经足够把方才的暧昧气氛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