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29、Chapter 14 芳心苦，柳长春，斜阳只送平波远（1）

　　在官道旁驻扎了一夜，士兵们的士气也已恢复。因着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每个人饱经风霜的脸上都呈现出欢快的笑容，就连在军中一向都不怎么说话的李陵神情上也满是放松。这原本铁骨铮铮的汉子的脸上，呈现出一抹久违的笑意，宛若朝阳初升，给人一种别样的美，令人移不开眼去。
　　予晗知道李陵。她自是也知道刘彻对于这个人的痛恨，当初李陵事件，刘彻龙颜大怒，下旨赐死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那个史官司马迁。但他却没有选择就范，而是接受了宫刑。想到那恶心的刑罚，予晗不由的厌恶的皱了皱眉。这等贪生怕死之徒，活该被上流社会所排斥。
　　狐鹿姑见她沉思，便悄然策马到她的身旁，轻轻道：“予晗？”
　　予晗一愣，猛地回过神来，眼里涌动着狼狈的神色。她疑惑的看向眼睛里满是戏谑的狐鹿姑，佯怒道：“怎么了？你为何要忽然打断我沉思？哦，真是吓我一跳。”
　　狐鹿姑见她一本正经的抚摸着胸口，似乎真是吓了一跳，再也憋不住笑意，猛的笑了出来。在予晗的一片“恶狠狠”的目光中，才勉强止住笑意道：“原来你也会怕？今儿真是长见识了。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在盯着李陵发呆欸，怎么，他长得有我美么？”
　　予晗第一次听到狐鹿姑如此自恋的话语，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笑骂道：“什么美不美的，你身为匈奴单于，怎么还关心这个？传出去，你也不怕别人耻笑你和将领争风吃醋吗？”
　　狐鹿姑一副你真懂我的表情看了予晗一眼，笑了一阵，才恢复正常，微微颔首道：“予晗，你不是说要去鄢支山的么？我决定好了，等到了匈奴地界，我也不回单于大帐了，我们就直接去鄢支山玩，好不好？”
　　予晗微微讶异他的决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狐鹿姑用眼神止住。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的眼睛，宛若一泓秋水，即使心中有万千委屈，也绝对不会抱怨半句。他懂，究竟还是自己亏欠了她。今日就不妨放纵一回，也许久都没有这般的感觉了。诗酒趁年华，若不趁着青春年少好好的玩玩，等到人到中年，恐怕是想玩都不行了。
　　予晗明白狐鹿姑是下了决心，她本身也希望是这样，微微点头道：“好。那我们就直接去鄢支山，赏匈奴第一梅山的美景。”
　　狐鹿姑笑笑，无声的拥住了她。

　　两人都是由着性子来的人，说好直接去鄢支山，还真是一前一后的想着鄢支山赶去。狐鹿姑也不管身后的匈奴士兵了，直接就吩咐乌达那带他们回到塞北之后都遣散回家去，便与予晗一同前去逍遥山水间了。
　　予晗只在鄢支山脚徘徊过几次，真正的鄢支山倒是不曾上去过。狐鹿姑似乎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在茫茫大草原没有丝毫标志物的地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远远看去，满眼皆是绿色，颇给人“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之感的鄢支山。在云雾缭绕之间悄然而立。
　　予晗走到山脚下，便听到从半山腰传来的潺潺流水声，不由得心神一动，回头看向狐鹿姑，见他也用眼神示意自己上前走去。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进入了那满眼都是绿色的鄢支山。晨光熹微，映衬着那苍翠的松，挺拔的树木，也散发出犹如羊脂玉般温润的光泽。
　　顺着山脚的小径一路往上，很快便到了半山腰。予晗只听得潺潺流水之声，仿佛是从遥远的远方传来，又似乎近在眼前，就在身边。她环顾四周，小径已经走到了尽头，面前是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从山顶留下来的瀑布击打在那深潭之中，溅起数尺高的水花。
　　狐鹿姑拉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那水流喷涌而出，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回头看向已经是看痴了的予晗，微微笑道：“怎么样？这里可美？匈奴最美的山峰鄢支山，是否如同你想象中的一般美？”
　　予晗已经顾不得听狐鹿姑的说话，抬头看向那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清水，只觉心情说不出的畅快。她不可抑制的走上深潭的河滩，用脚踢动着河滩上的岩石，一边踢，一边笑着，眉梢涌动的发自内心的欢快笑意，是狐鹿姑不曾从她脸上见到过的神色。
　　狐鹿姑上前几步，指着深潭旁边的那一汪水潭，水潭的水呈现着宛若翠竹一般青翠的绿色，泛着粼粼波光，格外的美丽。他笑着看向在那一汪翡翠上横亘着的石头铺砌而成的小桥，微笑道：“这个湖名字叫翠湖。怎么样，颜色是否很美？这还仅仅是清晨，若是到了下午，这湖就会呈现五种不同的颜色。”
　　予晗的眼里呈现出向往，一边应和道：“太美了，真的太美了。没想到，在塞北这般荒凉的地方，也会有那么美丽的人间仙境。”
　　狐鹿姑不语，只是打了个呼哨，一只鸟跨越树梢飞来。羽毛煽起的强劲的风令得予晗绸缎似的墨发都随风飘扬起来，在阵阵风中跳着绚丽多姿的舞蹈。那小鸟停在狐鹿姑伸出的手指上，啁啾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向他要吃的。狐鹿姑朝着予晗无奈的笑笑，见到的却是予晗一脸戏谑的神色。
　　予晗觉得那小鸟甚是可爱，便要伸手去摸它。哪晓道，那小鸟戒备心极强，还未等予晗伸手摸到它，就已经迅速的振翅飞开。不时地在她的头顶上方盘旋，似乎是在挑衅：“你抓不住我，你抓不住我！有本事来抓我啊，我就在这儿，我就在这儿......”
　　予晗见了，顿时哭笑不得，对狐鹿姑道：“你这些朋友防备之心都那么的强，好像我会趁它不注意将它煮了吃了似的，跟你简直是一模一样。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唉，狐鹿姑啊，你没有教好......”
　　狐鹿姑听予晗将他和小鸟比作一类，也不恼，只是淡淡笑道：“你若是有本事，就不要让它防着你啊。”
　　予晗吃了个瘪，瞪起双眼挑战似的看向狐鹿姑。许久，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仿佛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好笑。狐鹿姑笑的则是格外的畅快，扬起嘴角的模样和煦如春风，令人深深的陶醉。予晗一刹那间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眸，两人对视良久，似乎都忘记了，自己如今身处何方了。
　　予晗扬声笑了起来：“我们到底是来对望的，还是来游玩的？”
　　狐鹿姑的回答则是令她又好笑又好气：“我不知道啊。”
　　予晗听了，正想张嘴回敬几句，却忽然肃然无声了。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着动静，隐隐约约在这层层叠叠的绿色之间，似乎传来野狼的叫声。她明白草原上孤狼的厉害，如果真的是要正面对抗，他们必定是吃亏的一方。
　　狐鹿姑感受到了予晗忽然戒备的情绪，仔细听了听，不仅没有紧张起来，反而笑得更厉害了。他爽朗的笑声与阵阵狼嚎融为一体，却令予晗更加戒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狼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