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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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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祈氲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时我还不是天帝,她也还不是我的妻子。
作为祖神钦定的五位上神之一,我自千岁起,就和胥瑾、洛宸和梓玄一同在青峰梅林修炼神法。
如今想来,那是我这数万年的生命中,最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对天界之神来说,千岁相当于人间的十二、三岁光景,正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我和胥瑾也不例外,一天到晚心里琢磨的便是如何逃课,如何捉弄教课的老神仙,如何逗弄娇滴滴的洛宸,还有就是,哪家神仙家里新养了好玩的小神兽,哪家新请了厨子高超的厨师,可以让我们去混吃混喝。
其实说起来,这天界最好的厨子,还是雷泽他们家的暮颜。只可惜雷泽这厮平素从来不好好在家呆着,没事儿就四海八荒九天四界的满处晃悠,嘴上说是为了担起天帝之大任要体察各处风土民情,说白了还不就是满地方去玩儿去了。偏这厮还是个讲究的,去玩儿就去玩儿,还非要带着暮颜一起,害得我和胥瑾只能凭空想象出传说中的一众美食,委实是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说起雷泽,作为五位上神的其中一名,他是身份最尊贵的,根据盘古祖神在石碑上留下的遗命,雷泽是众神之尊,是为天祖,待他五千岁生辰的时候,便要登上天帝之位,统领天界。
对这样的雷泽,其实我一点儿也不羡慕。天帝天帝,天界的帝王,统领天界,说起来风光,仔细想想却着实令人头痛。
不说别的,单是如何安置自祖神开天辟地以来便长存于世的一众老神仙,就是个大学问。给的官儿小了,他们老泪纵横痛心疾首地指责便你忘本忘源忘了祖宗,可给的官儿要是大了呢,这帮老人家的身体和心性又的确不适合——可不嘛!要换了我,活了个百八十万载后,也断不乐意和被关进笼子的玄鸟一般绞尽脑汁读公文、出谋略。好不容易混了个“资深老神仙”,当然是要能啥也不干地颐指气使,动不动就缕着胡子喊两句“想当年”才过瘾!
天界不比人间,凡人就算对他们皇帝不满,也就是吵吵两声,聚众闹闹事,只要手里没有兵权,就出不了什么大事。天界可不然,这帮神仙一个个身怀绝技法术了得,平素看起来逍遥自在得很,倘若心中真有不满,直直冲到天庭闹个天翻地覆也是可能的。
听紫霞老儿说,当年祖神还在的时候,他就曾因为不满天界的一夫一妻制跑到祖神面前闹腾过,据说那场面相当壮观,就连彼时还是黄毛少年的墨梅都带着一帮魔界之人前来观“战”,欣赏紫霞老儿和祖神“斗法”。至于祖神是如何处置他的,紫霞不肯说,不过反正天界的男神仙还是只能娶一个女神仙,紫霞这家伙则不知为何至今还是光棍一条,相好过的女神仙不少,却没一个乐意嫁给他的。
想到这些,我和胥瑾便总是偷着庆幸这般大任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对雷泽很是同情,只有对他因为身份尊贵不用被强迫修炼神法这件事非常羡慕。
关于梓玄和洛宸,不得不承认,他俩的天分是比我和胥瑾高一些,无论是腾云驾雾还是呼风唤雨,他俩做的都比我们好很多。有时候一整天下来,他俩已经从位于天庭以西的青峰绕过华胥国直抵天庭东大门,又在东大门和青峰梅林之间飞了好几个来回,我俩却连昆仑山头还没翻过去。
那时候的梓玄和洛宸已经初见今时的风采,男的风度翩翩,芝兰玉树,温润清绝,女的雍容婉约,气质高贵,特别是她微笑的时候,便仿佛天地万物唯有这一处光彩,就连上古凤凰一族的凰后也会瞬间逊色。
我和胥瑾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总是觉得这样美丽的洛宸太刺眼,非要狠狠地撕破了才好。于是我俩没事儿就会变着法子欺负她,不是偷偷在她身上放上恶心至极的毛毛虫,就是在她身穿新衣的时候把她绊倒在地上,甚至还有一次,我俩趁她睡着,将她一袭美丽的黑发剪得乱七八糟。
其实现在想来,洛宸从来没有怪过我们,更没有告过我们的状。她总是对我们微微一笑,权当做无事发生,就算很过分地当面欺负她,她也只是瘪着嘴,默默转身走开。
梓玄为了这事儿没少和我俩干架。就因此,我们三个上神有好一阵几乎每天都衣衫不整,满脸尘土地被传授仙法的老神仙喝令去罚站。不知从哪一天起,梓玄就不再和我们打架,他总是时时伴在洛宸的身边,保护她,护佑她。
从那时起,他们两人便几乎形影不离,成了这青峰梅林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那天早晨的腾云课上,梓玄一如既往地和洛宸“比翼齐飞”,腾云驾雾在天际毫无障碍地遨游,我和胥瑾不及他俩法力高,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追不上,索性在后面慢悠悠地飞,一边飞还一边在云上聊天。
可那天胥瑾却有些奇怪,一双黑通通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洛宸和梓玄消失的地方,飞云流光映在他的眸底,光芒闪烁不定,平素总是叨叨不停的嘴抿得紧紧的,我见他表情那么闷,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来。
“诺,好东西,尝不尝?”
那厮瞧着二郎腿坐在云上发呆,听我问他,懒洋洋地瞟了一眼,道:“什么东西?”
我美滋滋地哼了一声,将瓶盖拧开,顿时香气漫溢。这股香味,初闻清雅恬淡,沁入心脾后,却滋生出不一般的醇厚馥郁,似是花香,却又夹杂了格外浓厚踏实的芬芳,不似花香那般轻扬缥缈。
胥瑾立刻两眼放光地凑了过来,一边吸溜鼻子一边问我:“这是什么?”
“今儿个天还没亮,我就偷偷起身拜访了一趟万谷神君,这才拿到了这个好东西。”我得意洋洋地回他。
“我说你怎么一早就起床了,原来是偷那老酒仙新酿的酒去了?”胥瑾一把夺了过去,“快给我尝尝!”
万谷神君素来是天界酿酒第一人,人称酒仙,几乎每年都会推陈出新,研发出新的酒来。我今天偷来的这瓶,便是本年度最新作品,据说是用人间的玫瑰花配以发酵的谷米,经过一大堆我不了解的乱七八糟的程序,配上他神通广大的仙法,耗费了整整久久八十一天才酿成的。
我和胥瑾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便将那甘露分的干干净净。我咂吧着嘴,回味无穷,只觉得这酒初始入口时尚不见真章,只有甜甜淡淡的清香芬芳,应是那玫瑰花香,一丝一丝在满口流窜,逐渐芳香了整张嘴,就连闹哄哄的脑袋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心中漾起点点的恬适来;不多时,起初的淡甜香味被极致醉人馥郁的浓香取代,那股子浓香仿佛在身体里燃了一把火,从胃里烧到胸中,再从胸中蔓延到脑袋里,令人昏昏沉沉,却甘之如饴,只恨不能再来一盅,再来一盅,任由自己沉醉在这芳香中永不醒来才好。
我脑袋昏昏的,眼睛也渐渐睁不开,困意慢慢袭来时,却见那胥瑾似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适才不明不暗的黑眸此刻贼亮贼亮的,双颊红得跟上了胭脂的女神仙一般。他扬着头挺着背,双手背在身后,紫色长袍随风飘扬,从我这半睁不睁的眼中看去,还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样子。
“胥瑾,你做什么?”我话音刚落,那厮却突然双臂一身,刹那间,我俩乘坐的云彩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猛冲,我差点被甩下去,浑身激灵,刚刚泛起的困意刹那全无,手忙脚乱地死死抓住胥瑾的衣襟,颤颤巍巍地问:“你、你这是中什么邪了……”
那厮一愣,慢慢地、慢慢地回头瞟了我一眼。
他的面颊鼻头都红红的,就连那双平素总是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也红得过分,好似有什么事情令他牵挂着,念念不忘,辗转难眠,直到将两眼都熬成了诡异的通红。
这家伙虽然天天跟我一起到处找事儿,但是一向风清月朗得很,就是做贼偷东西,他也是穿着一阵华丽锦袍,泰然自若、昂首挺胸,慢悠悠的去,慢悠悠地走,哪里这样狼狈过?我看着他通红的双眼,着实惊吓得不小,脑中酒意困惑还有似明非明的意识混在在一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胥瑾红着眼睛悠悠看了我一眼,红着眼睛悠悠回过头去,继续疯了一般向前猛冲。
不出半晌,一红一白两个人影出现在视线之中,正是洛宸和梓玄。
胥瑾身子猛地一僵,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接下来,他双腿一蹬,直直腾空而起,飞过洛宸时,长臂一捞,将洛宸抱了满怀,然后便以迅雷之速瞬间消失!
我完全被他超乎平常的实力震撼住,目瞪口呆地看紫色光影呼啸而过,待我回过神来,那厮早就消失不见。我慢慢转过头,看着蹙眉凝望他们消失之处的梓玄。
“刚……刚刚那个,真的是胥瑾?他抽什么疯……”我揉揉眼睛,咕哝,然后对着梓玄喊道:“他竟然把洛宸掠走了?!你怎么不拦着他?!”
“他是你的朋友,你都没拦他,我为何要拦?”梓玄斜睨我了一眼,仿佛这个问题非常白痴。
不对,这句话逻辑很不对,我想要反驳,却无奈被酒精迷醉的大脑怎么也不能恢复运转,只好做罢。
身旁,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低声自语的声音悠悠传来。
“就凭胥瑾,倘若她不乐意,又怎么可能动得了她?……”
后边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我没听见——酒意终于吞没了意识,我当着梓玄的面仰头倒下,据说,呼呼睡着之际还很具深意地说了一句:“该是你的,怎样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在青峰梅林醒来已是日暮时分,我一个猛子从榻上坐起来,对浪费了这样大好时光懊悔不已,连忙换了衣服冲出屋去。
这一冲,我的命运便永远地转了方向。
屋外的梅林中,一个白衣少女亭亭玉立,银发飘散在她瘦削的肩上,在傍晚的微风中轻扬。她双颊微红,笑意温柔,微微侧着头凝神听身边的梓玄说话,。落日的余晖和初起的晚霞洒在她的身上,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晕红色的光,将她映衬得仿佛九天神女——便是我认识的最最美丽的神女,也不及她一分!
我心跳骤然加快,想要上前打招呼,却有些忐忑,有些紧张,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犹豫间,梓玄先看到了我,冲我挥手唤我过去,然后指着那美丽的少女道:“祈氲,这是落潆,洛宸的妹妹,她来看洛宸,顺便见见我们。”
落潆抬起头,直直看着我,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我便只觉得艳红映天的青峰梅林成了不堪入眼的淡淡背景,漫天彩霞都失了颜色,天地之间,只有这一笑,比花更娇美,比水更柔婉,比阳更灼眼。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城倾国,再多的词汇,都不能表达她带给我的半分悸动。已经退却的醉意以排山倒海之势再度袭来,将我吞没。
面前,笑意盎然的女子看着我,美丽的大眼一眨,我在她流星般的眸光中看到自己呆若木鸡的样子,连忙轻声咳了咳,烧红着脸道:“落、落潆,我是祈氲。”
“常听姐姐说起你们,却不知原来咱们雨神是个小结巴。”落潆睨我,美眸一转,落在梓玄脸上,带着娇憨和温存。
我心里一惊,又是一闷。
想想自己以前没少欺负洛宸,落潆不会知道了不高兴吧!还有,她看梓玄的目光似乎很不一样啊……
从那一天起,我便决定,总有一天,我会让落潆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哪怕只有一天、一刻,也好。
那天晚上太阳落山后,胥瑾才带着洛宸回来。
我们五人一起用晚膳时,落潆拉着洛宸挤在一起,一边说悄悄话一边不时嘻嘻笑着,我见他们两个姑娘家都不介意,便索性拉着胥瑾使劲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胥瑾的酒意早就退了,又恢复了那张雷打不动的正义凛然的脸,他很是威严地斜眼看看我,一边从碟子中抓起一个鸡腿一边爱答不理道:“大人的事,别瞎问!”
这厮!还拽上了?!我急,忍不住上去扯他的嘴:“快交代!你把洛宸怎么了?!”
此话一出,周边一片安静。我突然反应过来,尴尬地抬起头,眼睛一点、一点、一点对上面前停止了聊天看向我的洛宸和洛潆。
洛宸满面通红,双眸含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洛潆则是完全呆住,美丽的大眼忽闪着,从我身上落到胥瑾身上,在胥瑾和洛宸身上逡巡了一会儿,最终停在梓玄脸上。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看梓玄的眼神含着探究和期待,还有一些难以遮掩的欣喜……
众人出神间,洛宸突然一下站起,二话不说,拔腿就向外连跑带飞,梓玄立刻起身跟上,临走还不忘冲我飞来一记凶狠的眼刀,洛潆见梓玄追洛宸离开,转眼就要消失,立刻挑起飞身跟上,一边跑一边大喊“梓玄等我!”
眼看洛潆追他们离开,我只觉得一股陌生的奇怪感觉袭来,心里空荡荡的,又好似被什么东西堵得难受,想要扯开嗓子大吼两声,又想找个人狠狠揍一顿才好。
屁股刚离开椅子,身边的胥瑾便一把抓住我。
“干嘛?!”我正恨不能有人让自己出气,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看着他。
那厮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悠哉哉地小口抿着杯中酒:“他们三个的事情,没有你插手的份。”
“你?!”我一听这话立刻怒火三丈,狠狠地跺了跺脚:“谁说的?!我偏要插手!”
“那你就去,只要你能追的上。”胥瑾继续目不斜视。
我恨恨一哼,举步飞奔。
自然是没有追上。
从那天之后,我便再也没了胡闹玩耍的心,没日没夜的认真修炼仙法。我希望下一次洛潆再来的时候,我能够与梓玄飞得一样快.......不,比他还快!直到能够追的上她!
不知是不是我日夜的期盼应了验,大概半个月后,洛潆再次来到了青峰,不过这一次,她是哭丧着脸来的。
洛潆到青峰的时候,我正在梅林中练习剑法。彼时墨色已经染了天际,月色当空,银华清辉漫洒在她的身上,将她银色的身影照耀得如同飘然而至的梦幻。我在不远处悄悄看着,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醒了这来之不易的美丽梦境。洛潆低着头一路跑进了洛宸的房间,并未发现痴痴看着她的我。
我练完剑,正想收势回房,心思一转间,脚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迈了出去。
洛宸的房间内,有轻灵的声音断断续续,抽泣着一阵阵传来:“姐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潆儿,别急,我们再去问问雷泽,他是天祖,总该有办法的!”
“没有用的,没用的,我问过他了,他说这是命,是祖神创世的时候就定下的命,改不了的!”洛潆的哭声越来越凄凉,声音越来越小,听得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疼。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这样伤心?
“姐姐,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石碑,那上面、那上面说,我会成为天帝的妻子!姐姐,天帝不是雷泽吗?再过几千年,他就会成为天帝是不是?姐姐,我不想嫁给他!你帮帮我,帮帮我!”洛潆抽泣着,伴随着轻声不绝的叹息,想必是洛宸。
我站在门口,愣了一愣,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洛潆说她会成为天帝的妻子,这件事请还没发生,照理石柱上是不应有的,可为何洛潆却能看见?我一凛,突然想起紫霞在讲创世史的时候曾说过,祖神创世时为了防止众神骄纵自大,为非作歹,将神力隐藏在天地万物之间,每约万年这神力便会凝聚,汇作天劫,对天界造成灭顶之灾,可这天界毕竟是祖神一手所创,他又不忍心眼看孩子们去死,便将预知之力赐予一位神祗,由他将预知的天劫告诉万神之尊的天祖,再由天祖想法度过天劫。只要天劫能够度过,便说明众神气数未尽,仍应存续。
可因为预知的能力违反了天机不可泄露的的天条,这位神祗虽然能在石柱上看见即将发生的事情,却注定不能拥有和其他众神一样长久的寿命和健康。
紫霞说,自出生起,他的身体便在日日凋零中,失去发色、视力、听力......五感尽丧,五脏六腑逐渐失去活力,直到预言三次天劫,三次过后,神魂俱断。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背后有冷意不断袭来,直将手脚都冻成了冰冷,难以动弹。
我本以为洛潆的银发是天生特色,却没想到,这是她注定的命运!
转身离开的时候,洛潆的哭声仍在持续着,轻轻地敲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直到我回到房中,躺在榻上,那哭声仍未散去,在我耳边萦绕着。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告诉自己,只要能让她停止哭泣,我不惜任何代价。
......
四千年后的一天,胥瑾已经成为华胥国的皇帝,雷泽便将我和梓玄叫到他的府邸,当着洛宸和洛潆的面问我们,谁愿意代他暂行天帝之职?
我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好在,梓玄丝毫没有和我争夺的意思。
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尽管她委屈至极地看着梓玄,脸上的悲伤绝望令我心痛。
后来,我终于娶了她做我的妻子,她很好,尽到了妻子的一切职责。我疲惫的时候,她会帮燃上一柱梅香,为我坐上几个小菜,微笑着看着我吃下 ;我为了天庭的事情生气的时候,她会在我耳边陈述其间利害,为我出谋划策。
可是,她看梓玄的眼神,从来在我面前出现过。
她的心里,一直以来深深爱的,都只有梓玄。她从来没有掩饰过,也根本没想要掩饰。
洛宸嫁给胥瑾后,梓玄远走他乡,每次离开都是成百上千载,起初她会追着他走,动辄百十年,每次走的时候,她都意气高昂、容光焕发,每次回来的时候 ,她都不言不语,独自回到房间中哭泣。后来,有了祈润,她便不再追着梓玄到处跑了,可却也越来越沉静 ,总是一个人静静坐在她独自的寝殿后院,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这种疼痛,比天界众神的闲言碎语还要厉害千千万万倍。
我不知道,这样的痛何时能够停止。
直到那一天,我的计划被当众揭穿。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我是多么绝望,只差一点,我就可以为她重塑四界,改变她的命运,只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拥有漆黑的长发,明亮的双眼,可以随着心意去爱去很,可以走过山长水远,走到她想去的每一处地方。
哪怕,那个地方并没有我。
可就在我绝望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她只在乎我在身边,她说看不到听不见都没关系,她害怕的,只是醒来时,看不到我在她的身边。
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突然回到了梅林,看见那个银发飞舞,眉眼张扬的美丽少女,她微笑地看着呆呆的我,秀眉高挑,声音娇脆:“原来我们雨神竟是个小结巴?”
洛潆,我终于追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