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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求不得 ...


  •   但全才或者说是人才也有落魄的时候,且总有落魄的时候。历代当得上才人二字的俊杰们皆是如此,不是曾经落魄,就是正在落魄的道路上。当然,如今卿秦因着昔玦此后便走在了落魄的道路上……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这么说不好,显得昔玦太扫把星。

      其实结果早已注定,现今只是轮回。

      三日后的一场大战足足战了一天一夜,烽火连天,硝烟弥漫。卿秦做不了不败的战神,这场战原可以结束得快捷些,但只三日郁川毕竟不能够完全参透那七七四十九道阵法,洛军一路攻破,卿秦便一路损耗力气补救。甚是惨烈。

      拖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后方传来消息,说是西门关已被洛军派兵从后方攻破,并且即将一路南下,攻占下座城池,而此时齐都消息已然闭塞,真是令人不甚唏嘘。

      卿将军瞬间便白了满头银丝,满身的战袍上染了血,望着卿秦,已经不能保持端庄的脸上面露震惊,冷冷的将他望着,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你,你如此不孝子,这阵法,这阵法究竟是如何被参破的?你莫说与你无关!”

      卿秦怔了怔,染了血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震惊之后冷静的再也无法带出任何情绪。或许他此时仍旧是有情绪的,只是装着冷静,但总归表面很是冷静。

      再战不到三柱香时间,卿老将军执意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以期能将前方战况传递出去,至少齐国后方能有所准备不至亡国悲剧。

      那时卿秦觉得自己很是愚蠢,从未想过,纵然父亲身经百战,纵然有超凡的本事,但毕竟已是上了年纪,怎可在短短三日里便能连战两场,况且此战又是何等惨烈,真是伤身又伤心。

      但凡那时他有稍微的怀疑,最后也不该是那般结局。

      他独自一人策马突出重围之时,眼里含了悲切之意,只低低唤了一句:“昔玦你……”

      再回首时,便是亲眼见着自己的父亲血溅疆场,那一刻他“哷”的一声停了马,只侧身僵硬的将他望着。冰凉的雪地里那瞬间溅落的血浆,只觉得异常的灼人。

      后有追兵急追而来,再也停顿不得,他狠狠的一抽马鞭,马嘶鸣着朝边关之外离去,南方已被包围,他只得选择从北方边关曲折的绕将回去。奈何只将将绕行两百余里,体内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让他僵硬的跌下马背,顺着斜坡滚落进崎岖的丛林里,只冷静片刻他便已然明白。身体的剧痛也抵不了内心的悲戚。他想起此地距离聍西塔恰好便是三百余里,齐国如此有名的蛊毒他自是听闻过……

      英雄落魄,卿秦自此便开始的落魄,至此真是令人没有感想。

      此后的故事大概是这般。

      卿秦用尽全身功力才将将控制住了身体里的蛊,但也几近成了废人。等他终于赶回去的时候,此战已成定局,齐国虽没有国破,但也差不多了,之后的那些年,齐国便开始大乱。卿家父子于传说中大败于西北关一战,并且双双身亡。军事学家们分析,常胜将军不再常胜了,能找到的最可靠的理由便是第一公子卿秦将阵法图偷渡给了洛国。至于他为何如此做,至今没能找到最可靠的理由。但他既已战死,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曾经他也想亲口去问问,她为何要这般做,他也的确这般去了。那是一个萧瑟的秋季,他独自一人立于聍西塔下,抬起头来,怔怔的将那窗台望着。塔是如此寂静,她却早已不在。

      他突然间便想到战场上相遇,他初次与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说:“聍西塔太过孤寂,若我无法带走她,你定要好好照顾她。”至此,他不可抑制的仰头大笑了起来,天空中云卷云舒,而那一天,空中一共飘落一十三片秋叶。

      之后这么些年,他身子逐渐被蚕食,蛊毒便是这般,你镇压的力度它总能双倍或更多倍的反弹与你。而愈是如此,他压制得便更厉害,这真是一场恶性循环。

      我想他看不到的那些年昔玦恐怕也是四处漂泊着的。因我始终不能忘记的那个雨天,姑娘坐在树下,怔怔失神。她只知道他是卿家人,什么卿家,哪个卿家?她又要去哪里寻?人人都说他战死沙场,可她不信,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也要将他找到。那些年他们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俩人明明都曾停留在卿家别院,或许这只能说,聍西塔相别的一瞬,便是俩人擦肩而过的一生。

      阿凝想,真是太无凭,太渺茫难期。

      边塞古刹中昔玦独自一人站了一宿又一宿,她相信只要这么等下去他终究会来,可眼中终是露出了萧瑟与凄凉。

      她想着他习惯地用手撑住额头,瞟她一眼,说些凉薄的话,比如:“你如此高一个人,却不及一本字典厚。”

      如今她都有些恍惚这些话到底是不是他说过的。她甚至想边塞的鼓声是那样的沧桑与凄凉。

      眼中不知何时滴下泪来,她背靠着墙壁滑坐了下去,背伏得极低,瑟缩着颤抖得厉害。

      这便是整个故事,卿秦的故事,昔玦的故事。我并不是一个沉默的人,然而在卿秦的牵引之下,我仿佛在旧时的光阴中真真切切的走了一回,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面孔,鲜活的历历在目,我完全可以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的少年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冷漠的,震惊的,凉薄的,欢喜的,但总会是鲜活的,然而现实却总是残酷的,属于他的故事却已经说完。

      我微微侧头,日色的光晕里缓缓勾出他的影子,如墨的眉,清冷的眼,除了比之多年前多了些岁月的刻印外,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我想,不同还是有的,心境罢了。只是又想到一个人若能将从前的伤心往事淡然平和的与人分享,莫不是,莫不是真的放下了吧?

      于是我反复思量,期期艾艾的朝他移了移,期期艾艾的开口:“那你原谅昔玦了吗,她虽做了那般的事,但委实,委实是情之所至。”

      齐琅撑着下巴问我:“‘情之所至’是这么用的吗?”

      我说:“我不和你说,你傻乎乎的,”转而望向卿秦:“你原谅她了吗?”

      卿秦一双沉静的目光从我身上错过,望向远方,良久,只是不语。我顺着他的眸光望过去,发现天际尽头此时只比往常多飘了几朵不甚好看的云。

      于是转过头来继续循循善诱:“昔玦是如此欢喜你,你,你难道不想再与她一块吗?”

      卿秦镇定地扫了我一眼,语声却很是茫然:“原谅,并不代表我忘记。”

      原谅,并不代表我忘记……再决绝的话也不过如此。

      我闭了闭眼,抽空将身子往边上移了移,偏头望向齐琅:“真是春花秋月何时了,昔玦如此深情,卿秦却依旧徘徊,真是缺乏豁达。”

      齐琅不以为意:“‘豁达’不是这么用的。”

      我说:“……”

      昔玦被齐渊带回皇宫后我便无缘与她一见,这几日听闻她尚好,并且偶尔也会被婢女搀扶出来放放风。于是我寻了个机会前往菡萏院,近几日听闻她时常去往那里散步来着。

      菡萏院名为菡萏便知是一处种了荷花的地方,湖边有一个亭子,亭子里坐了个貌美女子,此时正趴在栏杆边漫不经心地喂鱼。

      站得近了,我叹了一口气。想当年,作为聍西塔唯一的主子,昔玦是如何的意气又潇洒。如今被关进这里,却跑来这么个冷清地方喂鱼,令人何其唏嘘。

      听见我一声叹,喂鱼的昔玦转过头来,将将好转的及时将婢女刚递过来的一包鱼食打翻进湖里,湖里的鱼立马扑腾着抢食去了,真是何其热闹。昔玦怅怅然道:“如此,如此不会都撑死了吧?”

      我安慰:“你也不用太过伤情,你看,凡人都知道的,鸟为财死,那个,鱼,鱼为食亡来着的。”

      昔玦本来不伤情的,如今被我这么一说立马面露伤情模样。

      我想着她刚摔断了腿,如今又独自一人必定十分孤独寂寞,真是伤身又伤心,于是立马快走两步靠得她很近。

      昔玦用力握住我的衣袖,嗓音低低响起,像受伤的困兽:“我听说卿秦回来了,可是真的?”

      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话题为何转的如此快,半晌只是呐呐说:“或许,大概……”

      昔玦说:“那就是真的了。”转而站起来,激动道:“那你快带我去。”

      我望着她如此激动的身影,不忍道:“你要注意平衡……”话尚未说完昔玦就已不能平衡地湛湛倒下。我将将要伸手来扶,奈何还是慢了一步。昔玦断腿的方向与迈步的动作注定只能与我错过。

      我居然不知齐渊是何时赶来的,他急忙抱着她的手臂顿了一下,按着她的腰肢,一寸寸,让她紧贴住他。深沉的眼眸里浮出许多不能细辨的情绪,良久,声音冷然道:“你要去哪,你哪里也去不了。”

      我想,或许他压根就在这里,只我没有发现,昔玦更没有发现。但又想到她想要在这里的人一直便是卿秦,并不是他。

      我情不自禁的叹:“你到底怎么喜欢上她的?”

      齐渊用力握住她的衣袖,嗓音低低响起,似是连自己也说服不了:“我要知道怎么喜欢上的那还能喜欢上吗?”

      我说:“……”

      我想,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像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样,齐渊大抵上是应了那一句:“求不得。”你想若有一天你弃如敝屣的物什,突然换了种你喜欢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并且不再是你的了,正常人心里都会不痛快,一不痛快说不定就会干点什么事出来,齐渊显然就是那干了点什么出来的人。

      从菡萏院到寝殿,我琢磨了一路,觉得此想法甚有理。便将之说与齐琅听,并征求齐琅意见。

      齐琅听完,半晌不能言语,后循循善诱:“你怎么就不觉得齐渊或许是真的喜欢昔玦,只是以前太过年少不好意思的自己都没有发觉,如今大家都变成熟了,才……”

      我打断齐琅的滔滔不绝:“怎么可能,”

      齐琅问:“怎么不可能了?”

      我说:“昔玦也年少,怎么就没不好意思,啊?”

      齐琅的意思昔玦是女子,情感方面比较丰富。

      我说:“怎么可能,我也是女子,怎不见的情感方面就丰富了?”

      齐琅闻言神色不变,只“嗤”的一声表达不屑,并且一叠声道:“你是正常人吗,你从来就不是。”

      我气愤,这简直上升到人身攻击。于是恶狠狠地道:“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齐琅说:“那你怎么就看不见我其实对你……”话尚未说完已然自行了断,只是眼光望向夜色的方向,“唰”地一声打开折扇不停地扇。

      我说:“我不和你说了,你脑子有病。”

      齐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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