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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宕桑旺波 ...

  •   冬末的拉萨下起了大雪,寒风肆意的纷扬着如席大的雪花,人们不约而同地紧闭着门窗,直待这一夜风雪赶快过去,只有一个小酒馆例外。
      本是一个普通的小酒馆,却因为驻留了一批年轻人而变得不同寻常。青年们正兴致高昂地准备一场酒宴,来欢迎一位从琼结而来的远道佳人。这场酒宴是为了这位家人准备的,但大多数人更期待的是一位神秘的老朋友——宕桑旺波。
      姑娘们互相拉扯着衣裳,一会儿一个人说:“哎呀,你今天打扮得这样好看,莫非是想让他多看你两眼?”一会儿另一个人又说:“你看,我这新买的首饰好吗?你说他会不会喜欢?”几个小伙子望着姑娘们,个个表情迥异。有的眼中露着不理解,仿佛在说:“他有那么好吗?值得你们为她这样打扮?”有的眼睛紧盯着姑娘们,仔细欣赏着她们,仿佛在说:“他若看不上你,便跟我回去吧!”有的仰望着屋顶,眼中满是急切的盼望,仿佛在说:“琼结的佳人有多美呢?千万别再让他得了去!”正在这一屋子的男女心事各异地怀春之时,门帘被人先开,一些雪花随风吹进屋来。
      众人都安静下来,转头看来人。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拉着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女走了进来,笑着大声宣布:“瞧瞧,我们的新朋友从琼结赶来啦!她就是我们美丽的仁珍旺姆!”大家转身打量少女.只见她身着一件镶着黑色狐狸皮的深蓝藏袍,内着一件绣着水蓝格桑花样的湖绿色衬衫,腰上围着一条饰以松石和珊瑚的紫色腰带,脖子上挂着一串蜜蜡石和一串银珠。头戴一顶呢帽,帽檐下是一头乌黑秀发,所有头发都用五彩丝线结成细致的小辫,发梢上一律坠着银币,走动时发出悦耳的声响。但如此美丽的服饰仍让人觉得配不上她的面容——两道长眉入鬓,一双桃目似水,白净的鹅蛋脸上印着两朵浅浅的高原红,一张樱唇吐气如兰。
      众人稍稍愣了愣神。回过神来只见佳人抬起头来冲大家大方一笑,“我是仁珍旺姆,从琼结来的。”大方端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众人皆报之一笑,便来拉她入座。她刚坐下,几个姑娘便开始和她叽叽喳喳地讲起话来,小伙子们也坐下来,寻着空当就开始问东问西,而她都微笑回答,应付自如。
      忽然,一个女孩叹了口气,嗔道:“哎!仁珍旺姆,你是这样漂亮。待会儿他来了,肯定就只看你了。可惜我准备了这么久,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了......”说着,姑娘们都低下了头。终于,一个小伙子按捺不住了,“白珍,他不要你我要你!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也就是长相好看些,不见得就有多好。你若跟我,我保证对你比他对你好一百倍!”众人再次沉默。
      仁珍旺姆听得有些糊涂,便问:“你们在说谁呢?”“说的是宕桑旺波啊!”姑娘们又活跃起来。“他真是英俊!”“还很会写诗!”“而且很神秘!”“他的酒量很大,哪里办酒会,哪里就有他!”仁珍旺姆只觉得被吵昏了头。
      这时,一个小伙子抱起一把扎木聂,自告奋勇道:“嗨!仁珍旺姆,我来给你唱一首他的吧!”说罢,他就弹起一个调子,唱到: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
      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众人皆轻声相和。他便又换了一个调子,唱到:
      醴泉甘露和流霞,不是寻常卖酒家,
      空女当垆亲赐饮,醉乡开出吉祥花。
      正当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时,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唱得如此尽兴,可是佳人已来?怎么不等我到,就开酒了呢?”众人闻之,脸上都添了笑意。一人道:“只是宴前唱几曲助兴。你不在,这酒喝着也没趣呀!”门外的人轻声笑道:“也是!也是!”接着,便有一个人影掀开门帘,踏进屋里——酒馆沸腾起来!
      姑娘们簇拥过去,小伙子们也站起身来,笑着望向来人。仁珍旺姆却被挡住,看不见他。这时,一个青年端了一大碗青稞酒,隔着人群冲他喊:“来晚这么久,还不快认罚!”人群才散开些,仁珍旺姆才看清来人。
      只见他一件素白藏袍,绣着暗纹流云,简朴大方。身材中等,略显消瘦,如天人下凡一般,有凌然出世之风,如帝王驾幸一般,有凛然刚正的威严。两道剑眉显英气,一双凤目传多情。多看一眼便觉是亵渎,少看一眼又觉得不足。端的是个风流人物!宕桑旺波微笑着伸出双手接过酒来,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将杯口朝下示意。众人哈哈笑着,拍手道:“好酒量!”他又将酒杯递回去。文雅地稍稍俯身拍掉袍上的雪花,一如一朵出水的芙蓉抖落花上的晨露。他似乎觉得被围的有些紧了,笑道:“再不让我入座的话,我可要冻死了!”众人遂又拉他入座。
      这时,那个白珍姑娘无言的立在角落,说不出的沮丧。宕桑旺波缓缓地脱掉雪帽,不动声色地拉住她,问道:“我听说来了个和你一样标致的人物,却是哪个?”白珍稍一愣神,马上欣喜无比,反拉住他的手,向他引见:“看,是她呢!她叫仁珍旺姆,是从琼结来的呢!”
      宕桑旺波这才回头看仁珍旺姆,只一眼,便镇住了。“这张脸......是我的玛吉阿米!”宕桑心想,久久不能言语。众人不解,仁珍也被看得有些奇怪。她是多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宕桑旺波眼神中的迷惑和震惊,还有一丝无法言语的苦楚。他虽是在看她,却又像是在看别处。她便冲他莞尔一笑:“你是宕桑旺波?我叫仁珍旺姆。”宕桑旺波醒悟过来,“是啊,只是长相相似罢了,玛吉阿米连看都不愿看我,又怎会冲我笑呢?”他也回以一笑,“你好啊,琼结来的客人,我是宕桑旺波。”
      酒宴便开张了,大家热烈地谈论着诗歌、琼结的风景人物、各地的奇闻异事......好不欢畅!宕桑旺波微笑着静静倾听,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时地询问着。他手里的酒杯没有空过,他的眼睛也不时地看向仁珍旺姆。
      酒宴进入高潮,先前那个弹琴的小伙子又抱起琴来,对宕桑旺波说:“旺波,写首诗给这位新朋友吧!我可以马上唱出来!”
      宕桑旺波转头一笑,便提笔走到仁珍旺姆面前,也不取纸张,便拉过她的蓝色裙摆,写上:
      拉萨游女漫如云,琼结佳人独秀群。
      我向此中求伴侣,最先属意便为君。
      刚写完,他便抬头冲仁珍戏谑一笑,仁珍纵使再镇定自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脸上不由得泛起红晕。众人伸头一看,便已明白,宕桑旺波在戏弄新朋友呢!便“哦”的一声起哄起来。那小伙看明白了歌词,便弹起琴来大声唱着,众人都大声唱起来,唱着唱着,便开始围成圈跳舞,好不欢快!而仁珍却不自在,偷偷去看宕桑旺波,只见他专心喝酒,专心看歌舞,直到酒宴结束,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仁珍心中不由得不满了。
      直到快三更天,众人都闹不下去了。醉成烂泥的便互相枕着倒地而睡,稍微清醒些的便要互相搀扶着回家了。旺波喝的酒最多,却似有千杯不醉的酒量,向众人行个礼,便一个人转身走向夜幕中。
      等他走远了,扶着仁珍旺姆的那个白珍才叹了一口气,“哎!可怜的旺波!”仁珍看着她,示意不解。她便又道:“你看旺波,人又好看又有才学,品行也好,就知道他肯定出身大户人家。我以前问他,他只说家中父亲死后,叔父霸占了他家的全部财产,还让他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就不多说了。哎,可怜的旺波,他本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呀!现在只能整天喝酒作诗,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混在一起了。”仁珍旺姆闻言也心生同情,“他的遭遇也和我相似呢!”转身去看,宕桑旺波早已不见了人影。
      他穿行于夜色中,正如心灵穿行于黑暗中。他走到布达拉宫脚下,仰头看那金碧辉煌的囚笼,不由得摇头苦笑,一转弯,走入宫旁的一条小道。这时,一个人影从夜色中跳起身来,接着又“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那人激动地开口,声音战战兢兢,“佛爷!您可回来了呀!”
      宕桑旺波点点头,随那人走入了布达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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