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木》槐斋

2、秋天可以埋下多少种子

　　温岭很纠结地上完了周一上午第一节的班会课——其实从头到尾纠结的只有他。温岭有点郁闷，他皱着眉，抱着一叠新生资料和化学练习册书商的联系电话往楼上办公室走。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郁闷，其实班里的气氛挺不错。
　　比起纪律温岭更关注一班的班风。班风，现阶段看来是不错的。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郁闷。

　　课间，四处都有说笑的声音。大部分人都只跟附近几个人说话，班里看起来就像是很多个小团体放在一起，不怎么能说是和谐。
　　杨木和黄九安已经算比较熟，课间她们也不说话，很无聊地玩起了井字游戏。她们总是不赢不输，玩得有点没意思。刚想说不玩了，就打了上课铃。
　　在她们后面喊得起劲的连盟也只好收声。不管什么时候连盟总是活跃得要死，到现在杨木还不知道他是故人多还是自来熟。
　　第二节课是英语，一个女老师教，有点年纪却不显老。说起来似乎矛盾，杨木上完英语课觉得老师活泼地不像她的年龄。英语老师一上课就自报年龄，还打趣说我四十几了你们不要欺负老人家。
　　英语课没讲什么，过了一遍目录，随便讲了点纪律要求，老师就开始放动画片。

　　语文，物理，生物。开学第一天老师们似乎都不太愿意讲课，杨木自己到了后面几节课也混混沌沌快睡着，她快睡着的时候扭头看了看黄九安，发现黄九安根本就没醒着。
　　杨木不知为何反而更清醒了。她躲在生物老师余光的死角里，扫视了一下全班，发现就没几个是醒着的。扫到后门边上的张溯源，杨木发现他看着窗外。
　　“这人好奇怪！”杨木用眼睛瞟了瞟桌子左边的交通卡，对阿诚说，“就我对他的认识来说，他有三种不同人格！”
　　张溯源似乎意识到教室另一角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杨木她们那桌看去。呃……看到了杨木向左侧着头，似乎……在碎碎念着什么。
　　“好奇怪。”张溯源自语。接着翻开了生物书，听老师讲目录。

　　中午，杨木去饭堂吃饭黄九安回家吃饭。在教室说了再见，杨木就扯上校卡出发。
　　S高的饭堂给人一个很好最初印象。杨木开心地点了排骨和青瓜、蒸水蛋，才刷了7块。找到角落的一个位置，杨木坐下自己吃饭。不对，她把交通卡摆在桌面，跟阿诚说一句，“青瓜没炒熟。”过后又补一句“水蛋很好吃”。
　　杨木还是会听到一些身边的谈话。大多是说新学期第一天认识了些什么人，说或许每个班上都有的马上就能变成焦点的那些人，说老师很严说老师很温和……还有个人说他们班有个极品胖子站在门边把物理老师吓到了，以为是□□雇的相扑运动员。
　　“哎哎，小芷你那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杨木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你说什么呢别开玩笑啦。”
　　哦，这句话是乔芷说的。杨木咽下嘴里这口饭，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其实不是很远，她们就在前面两排往右数三四个的位置上。
　　她们，是乔芷和陈素卉。杨木重新低下头啃排骨，却留了一只耳朵关注那边的对话。
　　我只是随便听听她们都聊些什么。杨木对阿诚低声说。
　　“你不觉得邓鼎很帅吗，我觉得你们两个超配的，嘿嘿，去发展一下吧。”
　　“啊？是你觉得他帅吧，素卉，你那点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呵呵……我只是觉得他一般帅啦，小芷你在我们班有没有看到什么帅哥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天天找帅哥啊。不过说到帅哥我觉得今天语文课上纠正老师读音那个男生挺帅的。”
　　接着是陈素卉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不会吧，连盟！？你觉得他那种帅！？”
　　“怎么看都是你比较上心吧，我可不知道他叫什么呀。”乔芷说着，不怀好意地笑。
　　喝下一口汤，杨木的午饭吃完了。“我觉得她们的对话有点……呃……做作。”杨木一并捏了捏交通卡和校卡，“阿诚，你觉得她们到底想讲什么？”

　　乔芷收拾着饭碗，拿上垃圾袋走到垃圾桶边，倒掉剩饭扔掉垃圾袋，让到边上去等陈素卉。“小芷你最好了每次都等我！”陈素卉急急忙忙地小步跑来处理掉垃圾，就跟乔芷一起走向洗手池。
　　“哎，你看那边，邓鼎在干什么？”陈素卉神秘兮兮地对左手边的乔芷说。
　　乔芷有点受不了地扭过头看陈素卉指的方向，只看见一个少年坐在石凳上看向前面正在盖的楼。
　　哈？不就是沉默帅气的少年嘛，有什么好看，有什么必要一直叫我看？乔芷收回目光，关了水龙头。“素卉，你要是喜欢他要不要我帮你？我撮合情侣的功夫是很了得的……”
　　“……你乱讲什么！我好心帮你物色了一个帅哥你还开我玩笑！”陈素卉瞪着乔芷，看上去很可爱。
　　乔芷笑笑，“行了吧，我对他那型不感兴趣。你也不用没事就给我物色帅哥啦。”
　　“我高中没打算谈恋爱。”乔芷接着说，“另外我觉得二次元帅哥比三次元男的好的不止一点点。”乔芷鄙视地朝陈素卉翻了翻眼。
　　“那要是和初中一样被大把人追到烦，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你找个男朋友别人就不会总是找你啦。”陈素卉一本正经又呆头呆脑地解释。
　　“不烦啊，好好说清楚基本上都不会来第二次。而且那么多人喜欢我我应该开心啊，干嘛要烦。”乔芷甩干手上的水，侧头对陈素卉说。
　　“好吧，我真是服了你。”
　　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明明你这么……陈素卉想不到后面应该接什么词。但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乔芷你不配被那么多人喜欢。
　　我就是觉得你不配。陈素卉想着，笨拙地跑到乔芷身边，埋怨说，“你走什么神啊，都不等等我。”
　　今天的太阳好毒。你说阳光的目的，是隐匿一切还是暴露一切呢？
　　这样直接刺目的阳光下，我们是否藏得住自己，我们是否看得清彼此？
　　这样的阳光下，真的有单纯的友谊吗。

　　杨木有点困。
　　回到班上趴在桌子上睡觉。旁边没有黄九安，后面没有连盟，前面的讲台上没有老师。她的角落看似很安静。
　　教室中间却围了一圈人在下四国军棋……
　　仔细看看发现连盟在中间，张溯源在边上站着看，还有很多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的男生对这局棋聚精会神地看。
　　搞不懂为什么男生可以这么快就熟起来。心无城府地跟对方搭讪，然后一边下棋一边假装阴险地笑。
　　人们都说女孩子比较早熟。
　　心眼也比较多。杨木戴上耳机趴下，脸朝着左手边的窗台。
　　“阿诚，今天阳光正好。”

　　预备铃响了，杨木醒了，黄九安走进教室。
　　杨木朝黄九安举了举爪子，然后看着窗外，晒太阳。
　　晒醒一点。杨木摸索着她的交通卡，放回书包里。可不要弄丢了。
　　回头看看教室中间，原本聚在一起的男生们都已经不在。再看看手表，“我怎么这么能睡啊！”杨木瞬间清醒了很多。
　　黄九安不解。杨木解释，“我吃饱饭就开始睡，睡了一个半小时。”然后望天，“你说我会不会变成猪？”
　　黄九安笑，“我也是这样啊，要不咱一起变成猪？”
　　呵呵。其实变成猪多好。

　　门外面站着一个美女！
　　黄九安盯着美女看。美女在门口跟温岭说话，温岭一直在傻笑，美女却很少笑，只时不时点个头。黄九安看了一会儿扯了扯杨木的衣袖，“门口那个美女是教数学的吗？”
　　杨木的目光从数学书上飘到门口，看到了余冰姐姐。大惊，“余冰姐姐！”
　　余冰听到了，于是扭头看向讲台前面的杨木，微微一笑。
　　温岭独自捶胸，又被无视了。
　　杨木得瑟地看向黄九安，你看余冰姐姐果然记得我。黄九安笑，看来你眼光不错，门口这个确实是个美人。
　　余冰没有讲目录，也没有自我介绍，直接开始讲课。讲的是“集合”。
　　她一节课就讲完了。发了张卷子。“明天是习题课，把卷子做完，明天我讲。”
　　“老师你还没有自我介绍”连盟拖长了声音吼。
　　呃……自我介绍？余冰反应过来，“余冰，刚从师大毕业过来教书。”余冰暗忖还需要介绍些什么，扭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温岭，“跟你们温老师是大学同学。”
　　“不是啊老师，你还没给我们你的电话。”连盟哭笑不得，没想到她会讲这些。
　　“我的电话温老师班会课的时候没给？”余冰明明是对连盟说话，却看着温岭。
　　温岭吼，“给了给了！”连盟低下头，“啊哈对不起我没听课。”
　　余冰很无语，低头收拾。对上杨木好奇的目光。“杨木？”余冰试探着叫出来。接着便看见眼前这个小姑娘漾出一个灿烂得吓死人的笑。
　　“余冰姐姐你居然记得我名字！”杨木笑眯眯地说。
　　姐姐？怎么叫我姐姐……余冰尴尬地笑笑，“你的名字很特别啊。”
　　杨木继续眯着眼睛笑，“余冰姐姐你的数学课好正经啊。”不过我很喜欢。
　　余冰感觉有点受挫，“是吗。”我明明有努力把它上得有趣的……唉。余冰耸耸肩。
　　杨木看见余冰已经收好了课本和教案，“余冰姐姐再见。”
　　余冰笑，“再见。”

　　黄九安歪头观察着杨木。“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傻……还余冰姐姐。”黄九安揶揄道。
　　因为她看起来就很像姐姐啊。虽然讲课讲得很正经。
　　但就是像姐姐。杨木不语，傻笑。

　　下午的课很快上完，杨木看着窗外有点毒的太阳，犹豫着要不要去跑步。
　　唉……有什么好犹豫的。杨木自己当然不想跑啊。可是她昨天看到学校大操场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一定坚持每天跑步。
　　怎么能第一天就放弃呢。
　　黄九安扯扯杨木。去跑步，她说。
　　杨木眼神复杂地看着黄九安，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怨恨。大眼瞪小眼瞪了十几来秒，杨木妥协了。她收好书包，背上。
　　被黄九安拽出了教学楼，在去往操场的路上泼洒青春的汗水……
　　好无奈的青春。
　　走到操场杨木已经满身是汗。放下书包，黄九安已经跑了一段距离。杨木扫视整个操场，发现有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很眼熟，大步大步地跑在离她不远的直道上。
　　黑不溜秋的……长得就很像干活的。那是张溯源，苦力一号。
　　杨木被自己给他取的外号逗笑了，张溯源来跑步的目的该不会就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当苦力吧……“阿诚，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奇怪的人。”黑、跑腿倾向、目中无人、看向窗外的忧郁青年、大气不喘地跑步。真不知道张溯源是怎么把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特点揉在一起的。
　　杨木随便压了压腿，就开始在操场上跑圈。
　　跑了两圈她不跑了。等来跑了四圈的黄九安，一起走到分岔路，散了。
　　回头看看还在跑的张溯源，他的影子被正在西沉却没沉下多少的太阳拉得长长的。“苦力一号，你加油，我先撤。”杨木鬼马地笑笑，捏着校卡去饭堂。
　　吃饭，洗澡，上晚修。
　　一天就是这么过去的。

　　回到宿舍也不吵闹。陈素卉小声地跟乔芷在讲些什么，刘忆宁窝在角落里不知道在看什么，边看边发出诡异的笑。杨木翻了翻数学书，觉得可以看看下一节的内容。
　　看着看着想到了余冰姐姐，然后开始花痴，对阿诚念叨说余冰姐姐好漂亮，说我好喜欢余冰姐姐。
　　听到杨木奇怪的自言自语，坐在旁边不远处的乔芷都要怀疑杨木是不是……取向不太正常。
　　不过乔芷也同意，余冰很漂亮，她也不讨厌余冰，不过也没杨木那么喜欢就是了。余冰姐姐……这称呼也着实是肉麻了些。乔芷隐隐打了个寒颤。
　　“小芷你又走神了！”陈素卉娇嗔地抱怨道。
　　“啊，对不起，你讲到什么？”乔芷回过神小声地问。
　　陈素卉接着兴高采烈地说，“就是说啊……我发现……”

　　一天就是这么过的。杨木翻上床戴上眼罩盖了被子，睡了。

　　一二三四五。科学告诉我们播种不是春天的特权，秋天也可以播种。
　　就看你希望它开出怎样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