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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叶茜跟凌依从初三到现在都是同坐,叶茜常年剪着男式的短发,夏天也常常穿件蓝格的男式衬衣,平素里沉默寡言,离群孑然,只跟凌依会走得近些。昨天被凌依当众骂“嚼舌婆,”她正想辩解,甚至她想以牙还牙,眼前竟出现了凌依手中的那张离婚证,心中的怒火瞬间便退去。只是,很遗憾,对,遗憾凌依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枉我对她一片真情。叶茜苦笑不已,她一边自嘲一边扫地。
      昨天轮到她和凌依值日,可凌依气晕了似的,连自己当班值日都忘到后脑勺,叶茜只好忍辱负重了。

      早上叶茜还没来得及跟班主任说换位子的事,凌依先找她:
      “对不起。”
      “没什么。”
      一切好像没发生,两个人依然如旧。
      倒是边上的同学看懵了,这两人,莫名其妙。坐在凌依和叶茜后面的杨浩然更是难以理解,颇为寻味地看着前面的这对同桌。
      杨浩然是英语课代表,成绩算是中上,相貌也算不上特别潇洒倜傥,但眉宇之间跟电眼王子梁朝伟颇为相似,加上文质彬彬的装束言谈,身边倒是有不少红颜知己。浩然的同桌致明却跟他完全相反,致明是农村来的,黑壮结实,浓眉大眼。初中时据说是他那个学校的尖子,可到了县城,优势就几乎荡然无存,他成天埋头苦干,加上生性腼腆,更是沉默寡言。但浩然似乎很满意这个同桌,也许他是朵花,需要致明这样的草来衬托?

      叶茜的外号是“假小子”,其实她五官长得很端正,仔细打扮一下应该也算窈窕淑女,可她说从小习惯了男装,凌依去香港时带了几条项链回来,叶茜18岁生日时,凌依挑了一条倒金钟造型的送她,她也就收着,一天也没戴。叶茜喜欢运动,尤其喜欢排球,凌依却比较懒,常常只是给叶茜捡捡球。偶尔球掉到操场边的水沟里,叶茜便自己去捡,一路踢到水池去洗,相对小巧的凌依,她属于健硕型,加上她的装束打扮,基本是贴切地诠释了她的绰号。她常常被体育老师点名做示范,凌依觉得很羡慕,她是什么也拿不手,除了一个在香港的爹?而这爹也成了过去式的了。凌依和叶茜一直形影不离,可梅钦不是很喜欢叶茜,总觉得叶茜有种中性的东西怪异的突出,虽然叶茜在学习和生活上都给凌依不少帮助,可她还是更喜欢凌依的另一个玩伴:萧莲。
      萧莲的父亲是五官科的,从小就跟凌依一起捏泥巴梳辫子玩毛线,不过那个妮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相当有主见。也难怪,萧莲的母亲方芳是县委宣传部的,萧莲小小年纪就在县委联欢会上给县长大爷鲜花,又常常跟着母亲一起出差,东游西逛,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吧,神情也兀自添了份隐性的自信和镇静。第一次看见中山大学时她发誓要上中山大,后来到了上海她又说将来考复旦,再后来到了北京她的理想又改成了北大。总之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凌依就缺少萧莲的那份自信,自从知道父母离婚,她总觉得是父亲抛弃了自己和母亲,又因为自己的存在让母亲不能寻找自己的人生,更觉得自己是累赘。凌依虽然没有当着母亲的面流泪,但眉宇间徒添了一抹忧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韦国这两年常常寄些香港的时新衣裳和时髦玩具给她,这些原本是她骄傲的资本,却渐渐成了一种讽刺,但依然还得穿着用着,好让旁人明白,她的父亲其实还爱着她。她的这点心思,别人无暇顾及,但杨浩然却都看在眼里,杨浩然对女人有种天生的透视能力,所谓的情种大约都具有这种透视异性的能力吧。他身边从不缺添香的红袖,但他喜欢的偏偏是个冷美人:严慧芬。

      慧芬跟凌依其实是远房亲戚,要不是两人都随着母亲去喝喜酒在宴席上遇到的话,那她们永远也不知道对方是亲戚。凌依记得有一次有人在医院门口闹事,恰好韦国去上班经过,他认出其中一个是梅钦的远房表弟,他这个姐夫当仁不让去劝架,把人劝开了,等民警赶来,一问,晕倒,居然另一个也是梅钦的堂弟。只把看客笑破肚皮,韦国这个“大姐夫”也被叫出了名,几乎成了外号而非辈份称谓了。
      那天下班,韦国回家在饭桌上说起这个笑话,凌依正给父亲添饭,听着感觉着实有些怪异:血缘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代亲二代表,三代?谁也不认识谁了。
      梅钦的乡下亲戚很多,凌依就是带上笔记本也纪录不清楚,不过遇上了,总会亲近些,比如慧芬。

      慧芬跟凌依按月份排了姐妹,慧芬大五个月算姐姐,凌依算妹妹。杨浩然开始不知道她们真的有亲戚关系,听她们互相叫姐妹,便涎着脸:“那我就是你们的哥哥。”他以为她们是玩结拜呢。凌依回头似笑非笑:“你有多少个好妹妹?”那时街上正流行孟庭韦的<<你有几个好妹妹>>。杨浩然被她呛着了,有点气恼:“开什么国际玩笑。”凌依知道他对慧芬图谋不轨,自从知道慧芬跟自己的亲戚关系后,他总是跟凌依打听慧芬,凌依跟慧芬说起,慧芬面无表情:“那种人,谁理他。”
      但杨浩然一向所向披靡,那里会善罢甘休?男人追女人,尤其是年轻的男子,有时候纯粹是跟自己斗气,跟面子过不去,一失足成千古恨往往就是这样形成的,就跟狐狸吃不到葡萄一样,吃不到的就以为是最甜的,别说最甜的最容易被虫子霸占,就算它逃过虫子的袭击,却也不一定合适你!比如你有糖尿病?

      对浩然的登门造访,对他的半路拦截,对他的匿名署名情书,慧芬都一概不理睬,明里暗里追求她的数不出一个连也够凑个排的,比浩然优秀的还多了去了,可她从来是岿然不动。
      她上面有个上了北京重点的姐姐,姐姐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让她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莫闻窗外事,将来一定要跳出县门。姐姐的高考成绩如果换个北京户口的背景,那清华北大都得由她挑,但就因为是个小县城的出身,只上了邮电。不公平?不公平你又能怎样?刘罗锅那曲子唱的就是好啊:“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咱换换:“让你上你就上,让你不上你就上不了!”

      对慧芬,杨浩然慢慢死了心,也是,不过是游戏而已,又不是非谁不行。你真以为天下有那么多生死恋啊?切,这个不行,换一个不就得了。他就喜欢身边莺莺燕燕成群,其实他不色或者说还不懂色?跟谁一起他都不会轻易动别人一个手指头,那就不是风流,而是下流了。他享受的就是那种介于喜欢和爱恋之间的暧昧,即使他给慧芬写的情书,言语措辞也是游离不定的,所有的文字都在暗示他喜欢你,但你又挑不出任何一句话足以证明。什么叫高手?这才叫高手。动不动都爱啊想啊相思成疾啊,唉,庸俗,肤浅!
      尤其他还年轻,还没想过要把身边的谁延伸成将来的妻子。将来?将来会怎样谁知道啊,傻子才为了眼前的芝麻放弃将来的整片瓜田,但也不能为了将来的瓜田放弃眼前的芝麻。
      他把目标转换到了凌依身上,也不奇怪,就是个惯性,或者是惰性。他老跟凌依打听慧芬,自然对她多有讨好,就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没有千日的养,谁卖你的帐啊?其实要说“养,”也不过是帮她捡捡掉下地的笔,热心地回答她的所有问题,包括将自己的英语作业给她抄等等等等。或者也不全为这个?也许还得归功死党“鱼头”的发现罢。
      “鱼头”有一次把致明赶走了,跟浩然嘀咕了一晚,嘀咕啥?就是把班上的女生按相貌进行排列啊。“鱼头”就是这么俗,俗得连浩然都觉得他吃饱撑的,不过“鱼头”却因此发现了一颗混在鱼目中的小珍珠,就是坐在前面的凌依。当然四大美女的称号是挤不进的,但鱼头研究了半天定性为:“小家碧玉。”浩然被“鱼头”的认真劲带动,也意外地注意到凌依那躲在眼镜与长发里的细致眉目,心底忽然有种异样的滋味。

      而是人就总也不至于讨厌一个讨好自己的异性,除非对方龌龊卑贱,凌依也一样,所以她也从来没特别反感过浩然,更由于习惯了他别有用心的讨好,所以对于杨浩然的移情别恋毫不觉察。

      10月1日前,全校要举行歌咏比赛。浩然当仁不让是指挥兼报幕。这只论报幕的水平,其实萧莲更胜一筹,但这指挥嘛,萧莲就不行了,她的娱乐几乎都被母亲给枪毙,只会几首校园歌曲,更不认识五线谱。
      凌依的歌喉似乎还可以,加上父亲韦国喜欢京剧,早年就添了台唱片机,所以小时也跟着父亲吊过几嗓子,但她从来也没有在别人面前亮过,好像也没那个机会更没那个必要?不过年年的歌咏比赛,她也都认真地参加,将自己的声音调节到比较中庸的程度,这样她才感觉比较安全,比较自然。只是长刀短用,难免会露馅,比如这回参赛的歌曲是<<在那希望的田野上>>。曲中几处高音的地方,班主任怎么听也不满意,就嫌这高音像被人掐了尖似的,反复了几回,凌依开始不耐烦,再开口,她索性放声一回:在希望的田野上•••啊••••••啊••••••。
      这一声,把她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那个高啊。
      “停!停!停。”班主任大叫:“刚才是谁?”
      凌依还没开口,脸已经出卖了她,她脖子都红了,生硬地站在队伍里不知所措。

      浩然跑过去跟班主任嘀咕了一下,便把凌依从队伍里招出来,站在前排,原来已经有两个领唱,临时加上凌依,要她放声,对,放开声音高歌。
      凌依中规中矩地完成了排练,直到上台也没有出漏子。结果还真得了第一名,班主任的脸笑开了花。凌依也觉得自己为集体出了点力量,心里蛮高兴。
      可不久后,上头发下个人奖品来,三份。
      正常都只有两个领唱,加指挥。班主任直接就把凌依忽略不计了,当场把三份奖品给了其他三人。浩然上去领了奖品,下来看凌依似乎若无其事,可她越是若无其事,就说明她越在意。
      其实那点奖品,本身不值几个钱,平日就是送凌依,她也未必要,物质方面,她一直是优越的,不说她父亲在香港,就是撇开这岔,凌依是独生子女,生活条件一向不需要操心。那个年代有几家是独生子女的?所以,她在乎的真不是那点东西。

      也许班主任不是故意的?叶茜叶注意到凌依的异常,轻轻安慰她:“你看,只有三份,也没法分••••••。”
      凌依笑笑:“嗯。”
      两个人正说着,肩膀之间穿进一只手:“给你。”
      浩然也不在乎那点东西,他想让梨。
      凌依被他吓了一跳,明白过来:“我才不要,你爱给谁给谁去。”
      浩然看她笑意已经释然,呵呵乐着将奖品收回去,心也放下了。那天是他提议让凌依领唱的,所以他觉得这奖品的问题,他有责任来摆平。凌依虽然没收他的奖品,不过此后对浩然更多了几分笑容。

      浩然18岁生日时,凌依送他一根电子笔,就是笔头有个电子表的笔。韦国寄给凌依的,可凌依嫌那笔沉,不喜欢就送人,送女生好像都太沉,于是就送了浩然。但不久以后,那笔就出现在班上四大美女之一的婷琼手上。叶茜眼尖,趁凌依不在时问浩然,浩然说是借给婷琼用用而已,他的眼神闪烁,叶茜冷冷的看着他:“又是你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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