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负清平》孟随波

9、鹃蝶情深，无奈世俗

　　“都过去一天一夜了，为什么清平她到现在还是没有醒过来？”长时间不眠不休的陪护，几乎耗尽了贺莲柔全部的心力，早已不复见佳人往日里的优雅动人。若不是凭着性格里仅有的一点固执，想要等慕清平醒过来再离开，恐怕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霍达立在贺莲柔旁边，看都没看一眼病床上苍白的人，眼中看到的都是她娇小可爱的模样。“她应该快要醒过来了。”

　　贺莲柔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并不急于抽会被他握住的手，也没有意愿去告诉他，同样的话，他已经一字不差的讲了几十遍。

　　多么讽刺！爱不天时地利人和。他的眼里只有她，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慕清平！

　　自从霍达派人把失去意识的清平从烧着的慕家接出来，她就持续的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外伤的情况下人怎么会长时间昏睡不醒？贺莲柔不明白。

　　医生解释说这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用沉睡疗伤，躲避伤害。

　　林若宣，或许就是清平不愿意醒来的原因吧？贺莲柔小心猜测，心疼慕清平的不愿。

　　她见过十八岁的林若宣，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甘愿充当慕清平的保护伞，为她抵御外界一切磨难。贺莲柔和慕清平是高中同学，从清平那里她略略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渊源极深。若没有之后的那一上变故，或许，他们会幸福的让人嫉妒吧！

　　坐到病床前，贺莲柔双手包住慕清平的手，小心翼翼开口，近似恳求，“清平，你现在可以醒过来了。我们的计划成功了！我们骗到了所有的人。现在，大家都认为你已经不在了。所以，拜托你赶快醒过来！看看我！”

　　总的来说，在这世上，除去那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贺莲柔能够珍惜的人实在是不多，慕清平算是极特别的存在。慕清平躺在病床长时间的昏迷不醒，你说她怎么能不忧心如焚？她甚至开始埋怨自己——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该答应帮清平实行这个疯狂的计划的！假死？亏她想的出来！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错一不小心弄假成真，那她就会永远失去清平了！

　　贺莲柔吸吸鼻子，窒息的难过，渐渐泛红的美眸转而盯着点滴瓶里越来越少的淡黄色液体，惴惴不安的心也因着病床上慕清平惨白的脸一路阴沉下去。“清平她，不会有事的吧？”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用意明显：半是为了安慰自己，半是为了寻求别人的安慰。

　　而现在，病房里唯一的“别人”名叫霍达。

　　“嗯。”霍达应声，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身子，抱她入怀，粗粝的手掌在她纤瘦的背上来回摩挲，传递一波一波的热力。等她，平静下来了，才松开她，俯下身子，好使两个人四目相对，目光胶着间。“我向你保证，慕小姐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可是，”未能说出口的迟疑，被霍达抵在她红唇上的温热手指轻易逼退。

　　她怔怔地看着他，表情呆呆的，模样可爱透了！霍达忍不住倾身吻她一记，怕吓坏她，浅尝辄止。

　　惊异间，贺莲柔不知要如何动作。整个人靠进霍达怀里，莫名所以的情绪泛滥。

　　她自己都没有立刻发现，这时候，她便把霍达当做她唯一的依靠了。

　　为着这样惊人的发现，霍达惊喜不已。

　　今生今世，他想保护的人是贺莲柔，迄今为止也只有贺莲柔而已！其他的人，要么为了贺莲柔存在，要么为了贺莲柔永远消失掉！慕清平不幸的属于后者。

　　他是地狱修罗，所作所为全凭意志支配，无需遵循任何准则。

　　回想起贺莲柔对慕清平的信任，霍达皱着眉，怨怼地睐一眼病床上睡得舒服的慕清平。他才没空去关心慕清平的死活，如果不是贺莲柔苦苦求他帮忙，他才不会沾染这趟牵扯到林若宣的浑水。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和林若宣杠上。虽说，林若宣对他来说是没什么妨碍的小人物，但是，事情扯上“攻略”的那群人就不好了结了。那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做事情永远不讲章法，不计后果！

　　“你会不会冷？”看她脸色不好，霍达猛的站起来，脱掉身上的大衣轻轻披到她羸弱的肩膀上。嗜血成性的男人，声音绵软，温柔的不可思议，“你已经在医院里守了慕小姐一天一夜了，你瞧瞧，黑眼圈儿都出来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吧。这边我自会安排得力人手二十四小时照看着，绝对不会让林若宣的人找到她。你安心休息，想过来的话，可以叫安叔载你过来。好不好？”

　　贺莲柔揉揉酸涩的眼睛，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清醒些。她跟了霍达五年，不长也不短的一段时间，她当然知道霍达不会允许任何人违抗他的命令！换句话说，他不接受“YES”之外的答案。即使他命令的人是她，也从没有过例外。一想到还昏睡不醒的清平，贺莲柔便不安，这样的情况下叫她如何能够安心离开？贺莲柔死死咬住下唇，用力握紧病床的扶手，原本就白皙无暇的脸上又消退几分血色，决定为了清平，努力争取一次！

　　她想过要保持镇定的，只是没能阻止过于用力的手指关节泛白。“能不能让我先留在这边照顾清平？我保证，她醒了，我立刻跟安叔他们回去。这种事情换谁来做我都不会放心。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在家里也休息不好的。”说罢，她低下头，恢复沉静，出奇地多了几分倔强和坚持。

　　不是瞧不见她的慌乱不堪，也不是看不出她有多努力在争取。可霍达就是不想答应她！这种原则性问题，换了谁，答案都不会变。

　　虽然一开始没有料到她会拒绝，但他还是很快想出了应对之策。不过，为了保护她小小的自尊心，他还是充分斟酌了说辞，才肯开口：“你当然可以留在医院这边照顾慕小姐。可是，柔儿，我必须得提醒你，昨天晚上那件事的风头眼下并没有平息下去，以我对林若宣这个人的了解，他肯定看得出来慕小姐是假死。如果我没估计错误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满世界地要找慕清平出来。假如你硬要陪在慕小姐旁边，那么，她的人身安全我就没有办法保证了。毕竟，我的责任是你，不是她。”

　　贺莲柔瞠目结舌。在这之前，更肉麻的话他都讲过，这一次，最让人窝心。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贺莲柔瞪着他，不能言语，认命的站起来，仔细掖好清平的被子才放心走出去。

　　病房的门关上的一刹那，慕清平不安稳的睡颜，还是没能躲过贺莲柔探寻的双眼，于是乎，又是一阵心疼。“清平，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啊！”

　　霍达护送贺莲柔上车，看她离开之后，转身开车回了公司。一天一夜的怠惰，公司里肯定积压了不少的公事等着他去处理。身为大公司的主事者，确实难得有清闲的时候。

　　车窗外的风景急速掠过，思绪却跳回刚才医院里两个人对峙的那一幕。五官冷硬的脸上，凤眼狭长，薄唇抿紧——曾几何时，他的洋娃娃又学会自在微笑了。

　　这样，真的很好。

　　嘴上的犀利刻薄，掩不住胸腔中泛滥的淤塞。霍达打开车窗，借助车子惊人的速度，冷风急速灌入狭小的空间，伴随着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被世俗打磨无数次的那颗心，为了贺莲柔难得的小改变，既悲且喜。喜的是她总算愿意放下过去，重新投入自己的人生；悲的是，那个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困境，远离黑暗和恐惧的人，竟然不是他！天知道，他有多么嫉妒慕清平！凭什么那个女人动动嘴皮子就能够办到的事情，他费尽了五年心力，却还是功不成名不就？明明就，他也为她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

　　“安先生，麻烦你在这里停一下，我要去看个朋友。”

　　车子路过康佑医院的正门，贺莲柔蓦地想起她还没去探望慕凡，所以，特意让安师傅停了车，带着车上的两个保镖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