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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

  •   半夜,江上空的月亮散发金黄色的光晕,船上静悄悄的,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休息了,只有江水不绝的滔滔声。木堇指挥手下将船停靠在一个天然的沿江深水湾内,诸事停妥后,他和几个人提着煤油灯一同从甲板处走过来,远远看到叶吟风披着外衣,一个人靠在走廊栏杆上。
      “吟风,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挥手打发了跟在身边的手下,他走向这边。
      叶吟风转过来,头发上的发带随风飘舞,看不清表情,但是明显很忧郁的样子,他说:“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和湮儿吵架了?”木堇了然地笑道。
      叶吟风默认。
      木堇打哈哈:“她呀,小姐脾气,任性惯了,你忍忍就好。”
      “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在此逗留这么久的。”叶吟风苦涩地笑,“我想好了,一到小镇就搭海船南下回家去。”
      “这么快就要走了?”木堇极为惊讶,不满地大声嚷嚷,“我还指望着你留在木家陪湮儿呐,我告诉你,从小就只有望舒肯陪她玩了,可是现在不行啦,他喜欢上了赌场的离珠姑娘。”
      叶吟风勾嘴笑笑,趴在栏杆上,依旧很忧郁的样子。
      木堇见他没什么反应,依旧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于是拍了拍他的背,权作安慰:“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不过我挺喜欢你的。”
      叶吟风感激地朝他笑笑,两人接着闲聊了几句后,相继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天上一大片厚重的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天地一下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水湾岸边是一处悬崖,悬崖上是一片茂盛的原始森林,野鸟叽叽咕咕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中显得特别空旷。一个高个黑衣蒙面女子出现在悬崖之上,绿色的眼睛向下斜睨,在漆黑树影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她手一挥,身后转出七八个黑影,相继顺着古藤滑下,迅速沉入水中,还有两个从崖上伸出来的树枝上一跃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船顶,分开两头消失在船顶下。两脚勾住横梁,整个人倒挂着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另一只手去腰间摸出一根细管,装了迷香丸,吹进了房间内,接着转身跳到隔壁窗口,如法炮制。
      那黑影在水中潜到船底,掏出随身携带的凿子,单手摸着船底板,选准地方后,开始熟练地凿洞。
      木念湮躺在床上,思绪万千,翻来覆去直到半夜都睡不着。想起傍晚时分和沈望舒的那番谈话,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把信交给他。但是,回想自己从小到大对父亲的记忆,他对她总是那么好,有求必应,即使公务再忙也会隔几天来看她,送她喜欢吃的甜点,最漂亮的衣服首饰,甚至昂贵的胭脂。
      一阵极细微的摩挲声,窗纸被戳破了,木念湮猛地睁开双眼,看向窗棂上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被子下的手摸到了一把短刀。
      那黑影盘在房檐下,小心翼翼地装好迷香丸,抬头蓦然发现窗内立着一个长发少女的影子,吓得险些掉下来。他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但是求生的本能使他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毙,于是咬了咬牙,腾出手去拔背后的长刀。然而,在那把长刀出鞘前,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刹那间血涌如柱,素色窗纸瞬间如同血染一般,他的喉咙被干净利落地切断了。
      寂静的夜晚中,尸体倒地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这不同寻常的声响惊动了四个人,叶吟风,木堇,沈望舒和另一头正忙得不亦乐乎的黑影。
      叶吟风抓住身侧的月华剑,掀开被子一跃而起,掠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正好瞥见外面走廊上一个黑影飘过。夜凉如水,他尾随其后,沿着地上歪歪扭扭的血迹转过弯,那道黑影在惨死的同伴面前停下,低身仔细查看了尸体的伤口,那致命一刀显然极快,快得没有留给死者一丝痛苦的感觉,刀法竟然是失传很久的问柳。
      那黑衣人极其惊恐地四下张望,这时,他看到了坐在身后栏杆上晃着双脚的锦衣少年,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少年清秀好看的侧脸,好似仙人下凡,但是黑衣蒙面人却立即如临大敌,急忙后退一步,横刀在胸做出防御的姿势,他料定就是这个少年高手杀死了同伴。
      叶吟风一向自认风流倜傥,当看到眼前的夜行人流露出恐惧的眼神时,他有些失望,但还是好奇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偷偷摸摸到别人的船上来做什么?”
      黑衣人眼神开始游移不定,答非所问:“穆云苍是你什么人?”
      “你认识他?”叶吟风楞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问。
      “何止认识,几十年前,他还曾是我们的总领头。”黑衣人语气古怪,却在叶吟风分神之际,向离他最近的船舷飞窜而去,单手撑住栏杆,一跃而过,身体立即如从高处向下俯冲的鹰直奔水面。就在他为自己的侥幸逃脱而狂喜时,猛然发现左脚被拽住了,天地颠倒过来,他整个人倒挂在空中。
      叶吟风探出大半个上身,一只手死死抓住那黑衣人的脚踝,他嘴角勾了勾:“别急着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黑衣人又惊又惧地仰视少年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颤抖地说道:“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叶吟风好笑,“难不成你们大半夜游山玩水,刚好逛到别人船上了?”
      黑衣人定了定神,心想横竖是一死,不如干脆豁出去做最后一搏,他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了也没用,反正今晚这船上的人全都要葬身江底。”
      叶吟风脸色变了,这才猛然发现周围很安静,安静得不正常,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人出来查看情况。他冷冷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敢跟木家作对的,除了沧流教,还有谁?”那黑衣人狞笑,奋力踢腿旋身,手一甩,五六只银镖从不同角度飞向叶吟风,迫使他松了手。黑衣人趁势一个鲤鱼挺身轻巧地跃入水中,溅起几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叶吟风站在船边,眼睁睁看那个黑衣人像一条江鱼迅速消失在水底,没有继续追逐,这事有蹊跷,现下他还不能轻易离开。转角处飘过来一个人影,是沈望舒,他提着剑赶到叶吟风身边,仔细地上躺在血泊中的夜行人尸体,问:“有人夜袭?”
      叶吟风点点头。
      脚下的船忽然左右摇晃起来,很快,船身慢慢向前倾斜,两人看了眼对方,异口同声叫道:“不好,船要沉了!”
      “湮儿呢?”叶吟风焦急地问,晚饭时看到他们两个在船头分吃一只烧鸡。
      沈望舒摇摇头:“不知道,她啃了几口就去睡觉了。”
      “你去找木堇,我去找她。”
      “好。”沈望舒一口答应,握紧手中的剑,转身掠向船尾。
      叶吟风一脚踢开她房间虚掩的门,里面空荡荡的,打开的窗扇被利刃割破了,染满血迹的窗纸耷拉着,空气中有股残存的迷药甜香。
      “湮儿!你在哪里?湮儿!”他跳出窗外,一边高喊,一边焦急地四处找寻。
      然而此时,木念湮正站在船顶,仰头盯着崖上那个黑衣女子,夜风阵阵,身上匆忙间穿上的薄衫衣角翻飞起落,周围岑天古木的树枝在哗哗作响。月光冷如霜,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两个高手在静默中相视而站,犹如丛林中两只凶猛的野兽在暗中窥探对方,伺机而动。
      那黑衣女子听到叶吟风呼喊木念湮的名字,眼神明显有了游弋,她停顿下,但还是后退一步抬手挥了挥,紧接着身后密林中一下子涌出了数十个弓箭手。
      单膝跪地,张弓搭箭,向下瞄准沉了一半的船,顷刻间,无数枝后尾带着火星的箭呼啸着袭来,铺天盖地。木念湮连连后退,双手撑在船舱边沿,一个侧身翻转,稳稳落在了走廊上,转头瞥见船头的叶吟风,她大声喊:“师兄!表哥和沈哥哥呢?”
      叶吟风有些心酸,手中的剑翻转,削落了迎面袭来的几支飞箭,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回道:“不知道。”
      木念湮抿嘴看了看他没说话,转头准备去寻找表哥他们。这个时候,船那头转出两个人,沈望舒扶着手脚没什么力气的木堇跌跌撞撞走了过来,木堇满脸恨恨地骂道:“居然着了这种下三滥迷香的道,真他妈阴沟里翻了船!”
      船身还在下沉,走廊上进了水,舱顶却扎满了箭,点点火星趁着夜风,在无人经过的荒野,黑夜的大江之上,迅速蔓延壮大成一片火海,映照得整个江面天空都是通红通红的。
      眼前的景象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场大战,女人小孩凄厉的哭喊声,男人惨烈的厮杀落水声,沈望舒站在冲天的火光前,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年那个青涩木讷的少年第一次亲眼看到刀起刀落血肉横飞的场面,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拔腰间的剑,刚拔出一半,附近两个身材粗壮的黑衣盗贼持双环大刀砍过来。
      刀面在残红的夕阳余晖中反射出耀眼白光,他下意识伸手遮住眼睛。就在那一霎那间,血珠飞溅,喷了他满头满脸,感觉温热而湿润。两个偷袭者瞪着眼珠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腥风血雨后面,木家大公子如山一样挺立,握剑在身侧,剑尖犹自滴着血。他在冷冽的西风中,对着跪在地上一脸奔溃的少年怒吼:“你在干什么?!快拔出你的剑!”
      “我不想杀人!”沈望舒惊恐地看着手上沾染的血,嚎啕大哭。
      “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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