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浓》烟花易冷

5、第五章 初见（下）

　　第五章初见（下）

　　本来自那日街头见云篱飞纱救人，夜阑珊眼里心里就只有她的身影徘徊不去。他下定了决心去向他父皇请旨赐婚，结果被告知已经定好了人选，然后又在他心急火燎地准备抗旨求父皇成全的时候知道了他未来的王妃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她。
　　一瞬间，他就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滋味，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满足汹涌而来，他觉得此生无憾了。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与云晟一道来探她的时候，他就看到听到了这一切。
　　在以后数不清的日子里，夜阑珊无限感激上苍，感激上苍让他那天刚好有空，刚好打算去探她，刚好云晟请他去他的听涛阁，刚好在那个时候经过湖心亭，又刚好他们的身影被灌木丛完全遮挡住了，又刚好他的功夫比她们母女二人高，又刚好他出自暗潜懂得唇语。
　　这所有的刚好一起，才让他听到那一番对话，看到她身上隐隐的哀伤和彷徨。是谁说，巧合的巧合就不是巧合，刚好的刚好就是天注定？他们是上天赋予的婚姻，但愿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别无所求！

　　“好啊，夜阑珊，你什么时候把注意打到我妹妹身上的。我告诉你，即使你是我兄弟，这事也没门。我要跟你决斗！”云晟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震傻了，这会儿还没回神儿呢。
　　“你个傻小子，决斗什么呢，你是她哥又不是情人，决个哪门子的斗！”夜阑珊被云晟的话给逗得哭笑不得，照着后脑勺糊了他一巴掌。
　　“哼，你等着。你等着看我爹怎么整你吧！”云晟揉揉脑袋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他爹看着是个谦谦君子，其实肚里黑着呢。
　　夜阑珊都快被自己的小伙伴蠢哭了。平时办事的时候挺靠谱的一个人，却时不时地犯傻抽风，也不知道随了谁。
　　云晟发完疯丢下夜阑珊，自个儿又屁颠屁颠地去了竹篁馆，显摆给他妹收罗的小玩意儿，当然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夜阑珊的帮忙。所有觊觎他妹子的人都该丢得远远的。
　　夜阑珊也不在意，因着尚书还在当班，遂让云晟的长随木樨领着在府里随意转悠，看看云晟和云篱生长的地方，想着自己的心事。说起来他和云晟做了十几年的兄弟，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尚书府。除了在朝堂上及宫里举办的宴会，他也没正式见过尚书及其夫人。刚才从尚书夫人那里听来的信息冲击力太大，他需要好好整理整理。
　　听起来云篱的师傅就是他的母妃。他知道尚书夫人是昔日扶风派的“蔷薇仙子”，自己的师父“青云剑”是扶风派掌门“轻音仙子”的夫君，那么母妃就是江湖传言冷若冰霜的“铃兰仙子”馥郁兰了。
　　在过往的记忆里面他能感觉到父皇跟皇后还有宫里妃子们的关系都有些奇怪，还有父皇、母后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与别人不同，他想这一切都跟自己的母妃脱不开关系，必要的时候他需要好好查查当年发生的事情。

　　“七殿下，我们老爷回府了。前厅里备好了晚膳，老爷有请七殿下。”管家程伯在一丈外恭请夜阑珊。
　　“有劳程伯。”夜阑珊微微一笑，一甩袖随着程伯去前厅。沿途仆人婢女均安静有序地恭敬下跪请安。
　　远远地看到云晟伴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对面过来，夜阑珊不由得有些紧张，加快了脚步。
　　“请七殿下安！”云篱换了嫩绿色的繁花缠枝襦裙，粉色蔷薇点点开在嫩枝绿叶上，衬得云篱乌发雪肤更加的耀眼，发髻只用一支碧玉簪松松地挽了。
　　俏丽的身影在春日的晚霞里浅笑吟吟，好似画里走出的仙子令人怦然心动。夜阑珊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咳，南宫小姐有礼了。”夜阑珊清咳一声，清亮的声音柔柔响起，好似春日里的微风，微醺。“我和云晟是兄弟，南宫小姐不弃，直接叫我名字吧。”
　　“那殿下也叫我云篱吧，南宫小姐听着有些别扭。阑珊，请。”云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夜阑珊，浅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夜阑珊高鼻深目，眼角斜挑，剑眉薄唇，唇角隐隐上翘，掩去了不少气势，皮肤白皙细腻，身材颀长瘦削，今日穿了一套白色便服，衣服看着朴素却是贡缎，只在下摆、袖口用银线绣着些竹枝暗纹，端的是一个清俊书生样，谦谦君子不外如是。
　　云篱视线下垂，掩去了眼里的情绪，退后一步静静地跟在夜阑珊及她哥哥后面，不发一言。
　　夜阑珊默默看了云篱一眼，知道她这会儿不想说话，也随了她不去打扰，只和云晟说些漫无边际的话，朝前厅而去。
　　前厅里，云篱她爹南宫清柏已经梳洗完毕端坐在榻温声陪着她娘说着话。两人姿态轻松，俊男美女，别样养眼，看到他们过来都微笑招手。
　　云篱看着这一幕，嘴角翘起，眼里隐隐露出温柔。夜阑珊一路都在悄悄关注她，看到她的转变也松了一口气，心里一动，眼角眉梢不自尽地带出温柔来，只看得云晟啧啧称奇又忿忿不平，妹妹都被看光啦！
　　“阑珊别客气，当这是自己家。我是你姨母，这是你姨夫，表弟、表妹。虽然你不常见我们，我可是从小看你到大的。”上官蔷当夜阑珊是自家人，也没有分桌，直接围坐一席。
　　“你姨母说的是，下臣托大当殿下是外甥，殿下随意。”南宫清柏嘴上喊着外甥却把夜阑珊往主位上引，夜阑珊不动声色退到主位左首第一个位子。
　　“姨夫多礼了，家里阑珊是小辈，理应姨夫、姨母上座，请。”话说的谦恭，礼仪也无可挑剔，南宫清柏嘴角隐隐一挑，当仁不让地坐了。
　　南宫云晟被这神转折弄呆了，还是被云篱拉了一把才清醒过来，赶忙在下首坐了。抬头一瞧发现正对面他爹正暗暗瞪着他运气呢。再看她妹妹上首的夜阑珊正面带微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右臂，眼神阴测测的，恨不得把他手臂给砍了的感觉。
　　“咝~”南宫云晟禁不住搓搓手臂，缩起脖子装鹌鹑。家里就他单蠢最好欺负，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南宫清柏被儿子的蠢样儿气得一梗，蠢成这样也活该被七殿下支使得团团转，然后又不厚道地笑了。
　　夜阑珊不动声色地威胁了一顿未来大舅哥，又装起了温润君子，乖乖孩儿。
　　南宫云篱坐在夜阑珊下首，把众人的神色反应都看在眼里，再看她娘还在偷笑，无端生出“众人皆疯，她独醒”的优越感，也不管他们在饭桌上的明枪暗箭，只安安静静、目不斜视地吃饭，对夜阑珊夹到她碗里的菜也悠悠然吃得干干净净，假装没看到众人的神色。只把夜阑珊受宠若惊地笑，她爹吃醋的脸，她哥受伤的神情，还有她娘的狐狸笑当做自己的幻觉。
　　一顿饭吃的硝烟弥漫，只有夜阑珊跟南宫云篱一个布菜一个吃饭配合地天衣无缝。上官蔷乐得看他俩进展顺利，也假装没看到自己夫君和儿子的怨夫脸，等着晚上再收拾他俩。

　　“时辰不早，阑珊也该告辞了。感谢姨夫的热情款待。”饭后大家在花厅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夜阑珊提出告辞。
　　“好说好说。咱们离得也不远，殿下有空可以再随犬子来府上。”南宫清柏这会儿正沉浸在自己的醋海里，觉得宝贝女儿不爱自己了，听到话音条件反射地应承。
　　“那阑珊却之不恭了。”夜阑珊迫不及待地回答，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刺痛了尚书大人的眼。
　　“哈哈，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好玩。云篱送送你阑珊哥哥吧。”上官蔷怕他们马上就要打起来，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夫人，你怎么能把咱宝贝女儿往狼崽子口里送。宝贝女儿那么单纯，会被骗的。”南宫清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被狼崽子叼走了，心气没处发，只能冲着自己夫人抱怨两句。
　　“嗯？你对我的决定有意见？是谁刚才邀请地那么爽快，我以为你很愿意呢。”
　　“呵呵，夫人息怒。我刚才只是一时口误。你这样做很好。”南宫清柏一看情况不对，对着夫人绽放最美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去，转而冲着儿子去了，“云晟还不去接你妹妹，傻这儿干什么，平时教导你爱护妹妹，你都听到哪里了，嗯？”轻飘飘地一句话把云晟给踩到泥里了。
　　南宫云晟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刷”一声打开扇子奕奕然出了花厅，当他父亲的话是耳旁风。其实心里在腹诽他那重女轻男地逗比爹，远远地还听到他爹向他娘撒娇。
　　“蔷儿，你瞅瞅他什么态度。哎呦，我心口疼，这不肖子。”
　　“是嘛，我给你揉揉。”
　　“啊！轻点轻点，蔷儿。。。”
　　这腻歪劲儿，下人们恨不得自己天天没带耳朵。

　　“噗，呵呵，咳咳！~~~”
　　“呵呵，殿下想笑就笑吧，确实是蛮好笑的。”南宫云篱嘴角直抽抽，被她那对逗比父母给打败了。想起来还有一个二傻哥哥，感觉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咳，抱歉。云篱的父母很是活泼，我很喜欢这种氛围。云篱从小到大一定很幸福吧。”看着走在身侧的妙龄女子，为她有个美好的家庭而窃喜。真好，这样她就不用受一点苦了。
　　“是呀！”云篱想起这一世的亲人都是性情坦率真诚的人，心里满满地都是暖意温情，连带脸上的笑也真实起来。
　　“云篱，我们做朋友吧。”看着她的笑颜，他脱口而出。
　　“嗯？”
　　“对不起，下午无意间听到姨母和你的谈话了。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夜阑珊怕云篱生气，急忙坦白，“我理解你的心情，被不认识的男子用婚姻绑着一定很难受吧。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所以我不强迫你，我们不急，先从朋友一步一步来吧。我喜欢云篱，希望和云篱共度一生，我会一直等着云篱愿意的那一天。希望云篱不要嫌弃我，好么？”
　　夜阑珊期期艾艾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脸都羞红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忐忑，激动的情绪，好似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云篱被他的一番话震惊了，这是一个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妻四妾的社会里熏陶长大的一国尊贵的皇子，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在这个社会能够遇到愿意给她承诺说出等她的人。
　　但是现在这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羞红着脸，却又真诚地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忐忑地等着自己的回应。她从他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就走着瞧吧，看我们最后是谁征服了谁。
　　“好。”她看着他的眼神，缓缓微笑回答。在他狂喜的神色里缓下了紧绷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