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千山》细雨薇薇

21、岸离人远

　　第二天，悠荻依旧没有去兴洛宫，只派了一个从前的贴身侍婢去服侍，炫奕也没有再派人叫她来，听说冯慕天那边，也安排秦管家已经接入府，并没有告诉她。她看出凝幽有些担心的样子，便笑道：“没关系的，他虽然现在不想见我，但还是离不开我的，令牌还在这里，你怕什么？”
　　她照看了雅晴一会儿，见她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便派了两个小丫头照看着，待到卯正二刻，依旧带了凝幽去管理府中内事，她知道王府中众仆都是极伶俐的，炫奕那边一有些风吹草动，便要见风使陀，虽然她已经协理时间不短，大家也都极尊重她，仍担心今日有些人不安分，便格外严厉了些，吩咐按数发茶叶礼品或是送发请柬之类。一面交发，一面提笔登记，某人管某处，某人领对象，开的十分清楚。她原是做惯了这些的，威重令行，便是人来客去，也都安静了。
　　处理完毕，便回到绛枫轩，她昨天和冯慕天告别时，曾问他可不可以借一些医书给她，没想到他很慷慨地就答应了，并且很快送了过来。黄帝内经，华陀内昭图，伤寒杂病论，孙思邈千金方医书经典她是早已读过的，最高兴的是，冯慕天像是了解她心思似的，借了子午针灸经，太平圣惠方，奇花异草解毒之方等专门的医书药书给她，她忙中偷闲，便用心潜读。
　　读了没多久，便家丁过来报说王府门外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和和宁郡主吵了起来，请悠荻过去看看。悠荻叹了口气，便随他们过去，快到门外，她远远看到一个男子，锦衣长袍，似是宫中御前军服，腰间随意挎着一把宝剑，萧疏轩举，高大洒脱，背对着她，正大声说着什么，随她一起来的家丁咳嗽一声，喊道：“别吵了，别吵了，姑娘来了。”那男子回头一看，刚好遇到悠荻的目光，悠荻立刻笑靥如花，喊道：“阿川。”
　　灵川几乎是同时地喊道：“阿姐。”说着，便奔向她，用有力的臂膀将悠荻拥入怀中，悠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这么多人在这里呢，快放开我。”灵川不在意地说，“怕什么，谁不知道我是你弟弟，又不是别人，阿姐你以前可从不这样而定，难不成反在这里受了拘束？”悠荻知道他一直不喜欢炫奕，怕他又说出什么来，连忙转移话题道：“哪有啦，你快放开我，让我看看你。”灵川听了，便放开她，她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灵川，道：“每次见到你，都长高了好些。”说着，又捶了他一拳，嗔怪说：“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去了，就那样忙，连个信儿都不给我。”
　　灵川道：“我上个月跟着皇上外出狩猎，接见蒙古使臣，这些日子军情紧急，皇上重视，大家便也不敢怠慢。”说着，他语调一转，高兴道：“阿姐，我真的学到了好多东西，我们的皇上的确是雄才大略，极有魄力的，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还要再往下说，忽然听到一个娇媚地声音道：“原来你就是谢灵川呐！”
　　悠荻和灵川循着声音，看到和宁歪着头，似笑非笑，用颇有玩味的眼光瞧着灵川，悠荻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来是要看和宁的，遇到灵川，竞忘记了和宁的事儿。她正要请安，却见灵川皱皱眉头，道：“是又怎样？”
　　和宁扬起下巴，道：“只是常常听悦阳表妹说起你，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
　　悠荻虽不知道他们之间刚刚具体有什么争执，但她想着，灵川性子直来直往的，向来不拘小节，和宁又从小被宠着长大，从来不会让人的，两个人遇到一起，即使没什么事情也会搞出些动静来，刚刚听到和宁有意的挑衅，心下暗叫不好，正要阻止，却听到灵川平静的一笑，道：“郡主说的对，在下只想努力办事，不负皇上恩情，原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说着，取下腰间佩剑，放入和宁手中，道：“郡主既然如此喜欢这把佩水苍玉剑，送给你用于防身也无妨，不过剑随人性，它跟着我久了，多少也有点儿锋芒，郡主还要留意着莫被他割伤才是。”
　　说毕，便潇洒转身拉着悠荻就走。
　　悠荻心下纳闷，说：“这可不像你。”
　　灵川笑道：“我不跟人家吵了，阿姐难道反而不适应了？”
　　悠荻道：“与人为善，懂得谦让自然是好，只是以前劝了你那么多次都不听，怎么忽然就明白事理了？”
　　灵川道：“跟着皇上久了，自然会学到皇上的一点儿皮毛了。皇上面对什么大事都能沉得住气，谋定后动，我这点儿小事还计较什么？之前我不过是看不惯她娇生惯养的气焰，刹一刹她的傲气罢了。”
　　悠荻无奈地笑笑，岔开话题：“你几时出来的？什么时辰回去？”
　　“那得看阿姐你想留我多久了。”
　　“真的，别误你的事。”
　　“皇上知道我有个亲姐姐在宫外，特许我来看你的，晚点儿回宫也没关系。”
　　悠荻听了，便不再说话，灵川便问她：“你怎么不问问，皇上派我出来办什么事儿？皇上知不知道我的姐姐在王府？”
　　悠荻道：“你既然知道我在王爷身边，就不该告诉我，避嫌总是应该的。你张口一个皇上，闭口一个皇上，自然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了，我还用问么？”
　　灵川笑笑，道：“姐，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此生最佩服的人就是圣上了。我真的常常和他说起你呢，你若是能见皇上一面就好了，你们真的很般配。”
　　悠荻看了他一眼，道：“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倒是你，上次叫你抄魏碑，你抄了吗？”
　　灵川道：“皇上说了，字儿是为了用，不是为了看，用不着那么较劲。”
　　悠荻道：“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现在他又不在这儿，可用不着这么费劲夸他。”
　　灵川由衷地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大男人，优秀的大男人。”
　　灵川又迟疑着说：“阿姐，你知道大姐怀了龙种吗？太医说，已有一个多月了。”
　　悠荻心中一震，但还是淡淡说：“哦，这是好事，皇上第一次做父亲，一定很高兴。”
　　灵川嘟囔着说：“这倒也没有……＂
　　话锋一转，他突然问：“阿姐，大姐从前是不是同王爷感情很好？”
　　悠荻一愣，道：“好端端地问这个做什么？”
　　灵川道：“我记得当初在来京的路上，你明明说，大姐本来是要嫁给六殿下的。”
　　悠荻脸色一变，低声道：“这种话，可别再说了。如今大姐入宫封妃，六殿下也封王建府，都是陈年旧事了，你没有泄露给皇上吧？”
　　灵川摇摇头，道：“可是皇上……＂
　　悠荻又装作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大姐从小在宫里同皇子们一同念书长大，同诸多皇子感情都很深厚，就如亲兄妹一般。你有空还是多多关心你自己吧。”
　　终于将灵川哄回房间，灵川一走，悠荻立刻唤来凝幽，吩咐道：“你去帮我查查，近三个月内，王爷有几次是在宫中过夜，没有回府的，近来宫中有哪些人来找过王爷，一定要隐蔽，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凝幽见她脸色凝重，不敢多问，急忙应了，领命而去，悠荻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眉宇凝重，暗暗道：“但愿是我多想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