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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 ...

  •   第八章花褪残红青杏小

      今日湖边匆匆一聚,宁纤尘终得向华卿涵表白心迹,事后虽觉些许羞涩,但心中却是甜蜜满溢。
      华卿涵邀她同去广信,虽是为暗查赈灾一事,却让她得了与他同处之机。
      听闻宁家发迹于广信,宁家先祖也算得满门忠烈,开国之时,宁家为先皇立得汗马功劳,自此宁家封侯拜相者无数。
      不料……
      思及那权欲熏心的父亲,宁纤尘微微摇了摇头。
      若非佞臣之后,她的日子是否会好过一些。
      如此思来想去,竟忘了回去的时辰。
      春日之雨,总是来去匆匆,宁纤尘收了伞,正欲离去,却被眼前“梨园”二字夺了心思。
      古朴典雅的拱门上端,笔势峭拔的字体宛若劲松一般,不知是何人手笔。
      跨进院门,百株梨树现于眼前,苍劲有力的枝干,向四下伸展开去,虽未及开花之时,园中却无半点萧索之色,反倒应着梨树众多,而令人顿感纷繁。
      踏过略有积水的青石板,宁纤尘向梨林深处行去。
      七拐八拐,在这林中绕了半晌,终于寻得方向。
      甫一出林,一排厢房映入眼帘,更令宁纤尘欣喜之事,便是子沛立于屋檐之下盯着檐上的水滴发呆,感觉到宁纤尘的注视,他微微转首,如水般透彻的眼眸倒影出那一身白衣的女子。
      宁纤尘勾唇,道:“可用了晚膳?”
      “嗯。”子沛微微点头,走下台阶朝梨树下的宁纤尘走来。
      “这里可住的习惯?”
      “嗯。”子沛仍是言简意赅,不多言半句。
      “你这孩子为何总是如此,难不成你不愿与我多言?”宁纤尘俯下身,盈眸中倒影出一脸漠然的子沛。
      “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子沛淡然开口,避开她的眼睛。
      “嗯……”宁纤尘思索片刻,道:“你多大了?”
      “大概八岁吧,具体我并不知晓。”子沛抬首看天,眸中闪过别样情绪。
      “原是这般啊……”宁纤尘点点头,复问道:“你可会下棋?”
      闻言,子沛深深看向她,良久方道:“略懂。”
      “略懂?”杏眼微嗔,宁纤尘有些不服气,道:“略懂又怎会破了昨日那局棋?”
      “昨日那局只是偶然罢了。”不再与宁纤尘大眼瞪小眼,子沛转身往房中走去。
      “哎,我还没问完呢。”宁纤尘连忙提起裙袂跟了上去。
      随子沛进房,一眼便瞧见窗前书案上的一幅字。
      “有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这是昨日她提到的词句。
      这字笔势甚是峭拔,与院外题字颇为相似,但起承转合间,锋芒皆敛,宛若火凤涅槃之际那一瞬的隐忍,等待着新生。
      拿起那副字,宁纤尘左右端详,良久转身,只见子沛坐于床边优哉游哉的喝着清茶。
      “这,是出自你手?”即便子沛点头,宁纤尘亦绝不相信这字是出自如此垂髫小儿之手。
      “只是随性所作。”放下手中茶盏,抬眸撇过宁纤尘,毫不在乎对方惊讶地眼神。
      随性,真的只是随性之作吗?
      宁纤尘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孩子还有多少不为人知之事。
      放下字,宁纤尘长叹一口气,道:“子沛,你,到底还有多少让人惊讶的地方啊!”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子沛起身,走至几与他同高的书案,铺纸执笔,挥毫写下一字。
      “宁”
      瞧见这字,她若痴了一般。
      “我只为此字前来。”清冽的声音撕裂她心中最后的防线。
      宁纤尘自嘲地扯了扯唇,道:“只因我是宁纤尘吗?”
      “是,只因你是宁纤尘。”子沛眸中透着坚定。
      盯住子沛如水般的眸子思索了许久,心中迟迟无法做决定,子沛于棋盘上的位置忽然发生改变,这局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颓然靠在身后的贵妃椅上,有些气急败坏。
      眼前之人是否真是宁家之人还是未知之数,如若他是皇帝身边的人,那很明显皇帝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就算是宁家之人,此时的她并不想与自己的夫君作对,若要重振宁家势必要与华卿涵为敌……
      脑中一团乱,一时半会毫无头绪,呷了一口手中的茶欲缓解心中烦闷。
      良久,她抬首对上子沛如水明眸,道:“明日我要随王爷前往广信彻查赈灾一事,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语气中些许生硬显而易见,子沛确如没听出来般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爽快答应,便不再多做停留,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屋外走去,行至门口宁纤尘复道:“明日一早你来浩渺斋找我便是,切莫迟到。”
      回首一笑渲染嘴角,如梨花般淡雅,却藏着些许狡黠。
      子沛亦回以笑意,不卑不亢,眸中复杂划过,稍纵即逝。

      翌日,约莫巳时,宁纤尘已是一身庶民装扮,白色布裙干净整洁,周身亦无多余坠饰,身后青丝随意散着,发间只留一只玉簪点缀。
      在屋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子沛亦准时出现在浩渺斋门前。
      两人相视一笑,未有过多言语。
      宁纤尘随着下人前往王府南门,昨日一场春雨过后,今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积雪消融殆尽,些许桃花亦开出给模样,花朵之上晶莹露珠泛着亮光,娇艳欲滴,各展美态。
      一路上,宁纤尘的心情颇好,嘴角含笑,前几日的晦气亦一扫而空。
      可是当她看到门口华卿涵与墨云洛一对璧人站在马前相视而笑之时,宁纤尘心中顿时凉意丛生。
      是啊,他可是刚刚大婚啊,怎么可能抛下刚过门的妻子,来找自己这个六年未见的女人,华卿涵之所以带上自己完全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如此一来两个人不偏不倚,谁又敢说闲话呢?
      宁纤尘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朝二人走去。忽觉袖口被人拽住,回首却撞上子沛安慰的眼神。
      她笑笑,反握住子沛略带凉意的手,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挣扎,她却不肯松手,执意牵着他行至二人面前。
      “参见王爷。”不卑不亢的行礼,挺直腰板,不想被他窥见自己心中的不悦,嘴角扯出一丝自认为不太僵硬的笑意。
      今日华卿涵虽是庶民装扮,却丝毫掩饰不了身上的清贵之气,比起以往王爷装束少了一份傲气,多了一份洒脱与随性。
      “起吧。日后不必多礼。”还是如此和煦的声音,她抓着子沛的手又紧了几分。
      身旁一身淡色罗裙的墨云洛微微施礼,嘴角微笑,慑人心魄。
      虽然心中不是滋味,宁纤尘却不忘身后之人,她拉子沛上前,缓声道:“这孩子是臣妾昨日于闹市之上捡回来的,臣妾见他可怜,想带他同行,望王爷恩准。”
      没有瞧见子沛微皱的眉,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眼前之人。
      华卿涵笑笑,道:“你喜欢便好。”说着抬手帮她绾起耳边散落的青丝。
      这个动作让宁纤尘有些不知所措,微醺的脸颊,刻意避开他笑意的眼眸都出卖她此时的心情。
      不自然的拉着身后的子沛慌慌张张的上了马车,一路上只是捧着手中的“饮醉湖山”出神,一旁的墨云洛见她没有交谈的意思,便兀自拿起一本《竹枝词》细细研读起来。
      如此过了一天,华卿涵一行人终在天黑之前寻得栖身之所。

      在马车上闷了一天的宁纤尘终于可以下车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下了马车,兰辰立即从旁为她披上披风:“娘……小姐外边冷,别冻着。”
      朝兰辰致以安慰的微笑,不顾身后墨云洛一行人怪异的眼神,宁纤尘有些迫不及待的四处观望。
      凌冽干燥的空气宛若刀割一般刮得耳边生疼,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踏雪前行。
      北方的冬天异常的寒冷,身为香港人的夜子晗何时见过如此瑰丽的北国之景,放眼望去,所及之境皆为白雪所覆,临近村落之上炊烟袅袅,偶尔一两只昏鸦归巢,村头的雪松遒劲有力,绿意逼人,如血残阳为远山遮去一半,唯有赤色光晕笼罩在白色山峰之上,一红一白,颇具诗意。
      狐裘之下,宁纤尘素手紧握,如此壮丽河山,谁不想得?
      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风侵入肺部,让她一时气血上涌的热情尽数褪去,此刻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客栈。
      慌忙回头,只见不远处一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挺直屹立于白雪之中,墨色长发在寒风中四散,说不出的孤寂,腰间的紫鞘长剑泛着清冷孤傲的光芒。
      忽然明白那人是华卿涵的近卫,心中升腾起些许暖意。
      踩着松软的积雪,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朝那人走去。
      行至那人面前,却为他冷清的眼神所征,宁纤尘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情此景此人,说不出的寒冷与寂寞。
      宁纤尘报以微笑轻轻颔首,随后便朝驿站方向走去。
      那人也并不多言,沉默的紧随宁纤尘身后,如此这般,二人一前一后安静前行,走了半晌,宁纤尘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语气随意,宛若好友谈天一般。
      “属下墨琛。”声音低沉却出人意料的好听,却如他人一般缺少温度。
      “墨琛”宁纤尘口中默念道,良久调笑道:“王爷对于墨家还是多番照顾啊。”
      止步回眸,对上墨琛微皱的眉,她笑道:“那日虽是为那屋中香薰所迷,但你与妹妹的谈话还是有那么七八分入耳。”
      寒风掠过,掀起宁纤尘的裙角在风中乱舞,她在他眼中瞧见了些许震惊,那日虽是中了墨云洛的迷香,但宁纤尘却在真正睡意袭来之前倒了下去,以此来试探墨云洛的真正目的,结果无意中却听到了墨云洛与墨琛二人的对话。
      在王府几日,宁纤尘的确是有怀疑过二人的关系,且不说二人姓氏相同,就连二人眉宇之间生来的那种清冷之气也出奇的相似。
      只是墨云洛的美遮住了天生的冷,展现给世人的永远都是那完美无瑕的面具。
      眼前之人拥有相似于墨云洛的脸,却毫无妩媚之感,剑眉入鬓,着实称得上是美男子。
      宁纤尘得不得回应却已职校答案,亦不再多言,拉紧身上的狐裘头也不回的朝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大堂中的炭火炉子烧的正旺,这个时节,大多数人都忙碌着过年,大堂之内除了掌柜和几个店小二,亦无人烟。
      华卿涵与墨云洛座于客栈一角用茶,偶尔说笑两句。兰辰在门口候着,见宁纤尘回来,立马上前服侍。
      宁纤尘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事,踏进客栈后身上着实暖和不少,但身为南方人的夜子晗说什么也无法习惯这个突如其来的严冬。不像华卿涵跟墨云洛,她就算进了屋她还是觉得冷。
      扯紧身上的狐裘,走到火炉旁坐下,此刻才开始后悔为何刚刚那样不知死活的往外跑,如今冬得半死又怨的了谁。
      身旁的墨云洛见她脸色泛白,连忙让兰辰承上热汤。
      “姐姐怕是一时习惯不了北方的严寒气候,妹妹方才吩咐膳房为姐姐备了些姜汤,姐姐先用些暖暖身子。”
      接过姜汤宁纤尘谢道:“妹妹有心。”
      喝了几口周身顿时暖和不少,泛白的脸色亦渐渐恢复红润。
      对面的华卿涵自她进屋虽一直未开口,却是一直微笑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此刻见她元气恢复不少便道:“此去广信,路途遥远,加之天寒你可抵的住?”
      宁纤尘闻言点了点头,道:“不必为我操心,我只是还未习惯罢了。”碍于此时的身份,宁纤尘只得与他“你我”相称。
      “此去广信还有多少时日?”宁纤尘心底还是为这天气耿耿于怀,若是夏日也好,此刻偏逢冬日,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吃不消。
      “以今日的行程来看,还需两日才可到达。”墨云洛将宁纤尘的局促看在眼里,便微笑道:“姐姐不必忧虑,今日一过沿途人烟市井便会逐渐增多,届时亦可为姐姐添置一些御寒之物。”
      此话一出,宁纤尘心中甚不是滋味,此次出行,同行之人还未至七人,而自己偏偏害怕寒冷,这不是明摆的拖人后腿吗。
      轻咬樱唇,点了点头,宁纤尘敛眉掩住眸中情绪,不再吱声。
      如此客栈之中又恢复安静,唯有屋外的雪簌簌的落着,仿佛怎么也落不完一般。
      小二时不时上前添些茶,亦怕是嫌这店中过于冷清便开口闲聊几句:“客官是从何而来去往何处啊?”
      宁纤尘接过茶杯并未直接回答小二而是轻声道:“店家这茶烹得甚好,可是有何诀窍?”
      见宁纤尘提及茶水,那小二耙了耙微乱的头发憨笑道:“客官说笑,这茶只是寻常茶水,何来诀窍。”
      闻言,宁纤尘轻笑不语,盯着杯中沉浮的碧绿茶叶,浅呷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
      一旁的墨云洛放下茶杯,斯条慢里的说道:“此茶气味清香,飘远逸清,杯中之水少说过了三遍,而茶叶都取自瑾麓山上的饮醉湖山,看来贵店掌柜必是极其懂茶之人,寻常人家可供不起这茶中黄金。”
      此话一出,小二的脸色一变,手中的茶壶微抖险些将茶水洒出。
      “客官见笑,我家掌柜是有这嗜好……各位既能品出各种优劣,小人亦不敢班门弄斧,各位客官要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先行退下。”语罢,那小二便欲转身离去。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华卿涵忽道:“闭门不见何时成了四哥的待客之道?”放下手中的茶杯,华卿涵仍然温润的笑道:“既然来了,就现身一见吧。”
      话音刚落,阁楼之上身着青袍的华卿渺从容走出,薄唇含笑,鹰眸之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行至华卿涵面前微顿,方笑道:“九弟仍是一如既往……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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